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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生烤狮肉


我与师父御剑逃了大半日,入夜之时大楚下起了场大雨,百年不遇的大雨。本以为那是师父送给大楚百姓甘霖,但多年后的某一日我问师父时,才晓得自己着实想错了。

        师父说,“那一夜……那一夜的大雨,着实凑巧而已!”

        我说,“师父,你骗我,这世上,哪来这么凑巧之事。”

        师父望着我,神情莫名的悲伤,沉思了良久,才淡淡道:“这世上,有许多的事情,偏偏就凑巧到一起了。”

        那个时候我想了很久,都不明白师父这话,但数十年后的某一日,当我站在十九重天魇魔地狱的囚牢里,望着牢外凄凉的月色再次想起师父这话之时,哭得泪流满面。

        我和师父是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才逃出大楚地界的。

        逃离大楚那天我们御剑飞着,照说不该感觉太累,可这世上许多照说不该的事情往往该了,我与师父不该感觉太累这事便这样——我们累得精疲力尽。当然这个我们,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师父极可能没精疲力尽。

        我们是被一座巍峨的大山挡住了去路。因为御剑这门技术含量忒高的术法对飞行高度有一定的限制,我与师父面对巍峨的大山之时都表现出了一种对大自然造物的敬畏——这山高,在与天比高!

        高耸入云的山巅让我们(可能只有我)望而生畏,我感慨道:“师父,不周山有那么高吗?”

        师父笑了笑,“喜马拉雅山(都)比这个高了不知多少。”

        我说,“师父,不周山难道又叫喜马拉雅山吗?”

        师父满脸郁闷,淡淡道:“小十三啊,你白痴(吃)吗?”

        我傻笑着,“师父,要是能白吃就好了,十三想日日白吃吃茴香楼的招牌脆皮炸鸡!”,说完,我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师父微笑,两颊泛起浅浅酒窝。

        我望着师父,笑着说,“师父,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们是以一步一个脚印的方式翻过了这座巍峨的大山的。这说明了一步一个脚印再大的山都能翻过去。期间我们遇上了两只大狮子和一只“大头大嘴人羊”,两只大狮子师父与我刹那便给解决了,这只“大头大嘴人羊”因我轻敌而差点害死了师父。

        我差点害死师父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我与师父在山巅下的洼地林中刹死那两只大狮子后,师父想趁着天色还早继续赶路,但我和我咕噜咕噜叫着的肚子不想。一般一个想一个不想这种事,总会因其中一个拖后腿而做不成。譬如说男人想睡女人,而女人不想睡男人一事,便因女人拖后腿而不成,是以人们总结一般拖后腿的总是女人。

        我虽不是个真正的女人,但确确是这个拖后腿的。

        试想一下,你是个终日不吃素只欢喜吃烤肉炸鸡肉的小姑娘,某一日你两天没吃饭饿得肚子咕咕叫,这时有两大只被杀的大狮子在你跟前,你想到的第一件事,难道不是将它们剥了皮烤狮肉吃?

        三两下剥了皮,又施法生了篝火,随便砍了几大块狮子肉挂在火上烤。口水流了小会,未几烤狮肉香气四溢。我急不可待地从火上取了一大块津津有味地啃食起来。师父坐在一旁闻香打坐,肚子却很老实地咕咕叫起来。

        我三两下啃完一大块烤狮肉,又从篝火上取下一大块。师父许看不下去了,劝说道:“十三啊,为了吃杀害珍惜宠物这事,着实不对啊!”

        我说,“师父,你怎么那么糊涂呢?我们杀了两只大狮子,并不是我们想吃了它们而杀了它们,而是它们想吃了我们,我们不得已杀了它们。烤了它们吃,完全是肚子饿了的另一个不得已啊!”

        师父反驳道:“十三啊,在九州这快奇葩热土,少有人会问你杀了狮子并烤吃的过程,多数人看到的是狮子这种珍惜宠物被你杀了吃了的结果。”

        我不解道:“师父,您和先生不是常说,过程往往远比结果更重要吗?”

        师父抑郁道:“小十三啊,你得看清现实,许多更重要的事情,迂腐的九州百姓并不关心啊。”

        我反驳道:“师父,您不是还常说,走自己的路,由别人去说吗?”

        师父皱眉道:“小十三啊,许多真理,虽有普遍性,却不可忽略特殊性啊。数百年前狮子是九州最流行的下酒菜时,你杀了吃了吐了都没人谴责你。可时下九州贵族大多欢喜养狮子做玩物,有的富贾人家的三四五六七八房生不了娃的,甚至还将家里这宠物狮子当做了娃,你这般杀害并烤着吃了与人家的娃,不被谴责死了都得被“娃”这些母亲的唾沫淹死。”

        师父这番解释,我竟无言以对,只好胡扯起来。我说,“师父,你瞧,这深山野林大晚上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你不说,十三不说,谁晓得我们杀害了两只大狮子?”

        师父说,人在做,天在看啊。我白他一眼,从篝火上捞起只香喷喷的烤狮腿递给他。他不为所动,闭目合掌,模样像个大和尚,“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想不吃算了一下撤回烤狮腿,谁知撤到了一半,他一只合掌的大手径直伸了过来,将我手中的烤狮子腿夺去,然后抱着狂啃起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饿虎吃羊般啃食着烤狮腿的师父,心中只剩下四个大字——不!可!思!议!

        师父不一会便啃完一只狮腿,我依然目瞪口呆看着他,他辩解道:“小十三那,虽说人在做,天在看,但你瞧今日夜深了天都睡了啊。”

        竟无言以对!竟真真无言以对!

        我不得不佩服我们师徒的食量,几大块烤狮肉不一会功夫便只剩骨头,吃得爽我索性卸了大半只狮子加了火烤,未几一样只剩骨头。

        我们吃了大半只烤狮子,这还是师父吃得少了点了,若他与我吃得一般多,只怕还得吃掉个烤狮头。郢都的百姓都道“饱懒饿心焦”,彼时不知,此时才知,洼地离山巅三四里的距离,我们硬生生打着饱嗝行了一个多时辰。

        都道是夜路难行,其实夜路一点不难行,这是我那趟夜路走下来感受。但有一点不得不说,人们说的夜路难行其实是在说,走夜路看不清远处,指不定前面有什么鬼怪凶兽等着吃你——我这躺夜路亦然。

        师父不知是几百年不食野肉味觉得狮子肉太好吃了吃得多了些,还是平日里睡得多吃得少将胃养小了,一路上闹了六七次肚子。他一个法力高强的修道者,照说闹肚子这类小事捏个决治了便是,可师父说祖教了师父九九八十一般术法,偏偏从未教过这行医之术,是以他一路上时不时放屁拉稀,便实属正常。

        而这放屁拉稀之事,似会传染一般,快到山巅之时,我竟也闹了肚子。由于我身子是个女的,拉稀这事,不好像师父一样就地解决,便找了个僻静之处来拉。

        我寻着个僻静处时,发现师父一直偷偷跟着我。我继续寻继续纳闷“师父何时成了偷窥狂?”,却又突然感应不到他了,心中大喜至处空地蹲下来就拉。

        啪啦啪啦拉着拉着,肚子舒服死了,抬头却眼前一亮。不远处灌木中爬着个物什?我蹲行了数丈,听见鼾声,揉揉眼定睛一看,“啊!”一声叫到一半卡在喉咙,“这世上,还有这么大的人头啊?”

        那头足足有个水缸这么大,我从趴在地上酣睡的头估摸着它的主人得比天道观的大红院门还大,不由想起师父曾与我说,九州有个巨人国,国内的巨人不仅个头大还专吃姑娘,心不由一颤。

        我这一紧张,倒拉不出了。我借着微弱的月色左右望了望,只右边有一簇暗绿色的叶子,随手扯来片擦屁股,扯得时候由于全神贯注想着不惊动巨人,完全忽略了手其实被蜇了一下的感受,擦着擦着屁股觉得痒痒的。,我觉得不对劲又随手扯来一片望,手心痛痒起来。

        我盯着手中刚扯来的叶子仔细看,心中大惊:“我的天,本小爷今日咋那么倒霉,遇上个专吃姑娘的巨人不说,还扯着了一颗河麻的叶子来擦屁股”

        痒——!河麻擦屁股这种奇痒什么感觉呢?屁股上火辣火辣的,肉里似有千万只蚂蚁在不停地啃食着,我痛痒地眼泪横流,终究忍不住大叫着跳了起来。

        这一叫,果惊动了那巨人,他抬起头,缓缓站了起来,却又吓了我一跳!

        一张巨大的嘴打着哈欠,牙齿锋利得在不大明亮的月色中都棱角分明,身子却不是人的身子,活生生一只“大头大嘴人羊”。

        称它为人羊,我是从人鱼推演而来,人头鱼生是人鱼,人头羊身便是人羊了。

        我边后退边小声说,“人羊啊,小爷可没打扰你睡觉的啊,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过来啊!”

        其实做人这两年,我也杀过些凶兽,照理不该害怕这“人羊”。可一来闹肚子拉稀消耗了许多法力,二来师父常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便干脆装作有些害怕的样子,慢慢一步一步蹲行退着。

        虽装作害怕的样子,却一点不害怕,再怎么也只是个凶兽,本小爷若肚子不疼祭出紫薇剑,非得砍它个碎尸万段!

        人羊似听懂我说什么,巨大的双眼眨了眨。眼皮泛起时瞳仁里发出绿光,吓得我退了大半步不说,还一屁股坐到地上——哎,怎么软软的,湿湿的?这臭味……

        我的天!本小爷诚然,诚然坐到了自己不久前拉稀的地方!

        来不及多想跳了起来。我本想转身撒腿就跑,却见那只人羊已后退蹬地做出了进攻的动作,吓得我身子不停颤抖不说,双腿还不听使唤,动惮不得了。

        本以为一战在所难免,殊不知这一站的确难免,却不是指我与这人羊的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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