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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米玉


米玉最近右眼皮儿跳的有些厉害,她找校神棍社的张小猫给草草算了一卦,张小猫问:“你丫是不是欠人钱了?”

        米玉揉着眼皮儿想了想,回他:“五毛钱算吗?”

        张小猫瞧着这没出息的,说当然不算。

        米玉摇摇头道:“那没了,我就前几天去南一食堂买包子,饭卡里钱不够了,大叔给我免了五毛钱。”

        张小猫划啦划啦桌上的扑克牌,匆匆收好书包,瞎掰道:“不是钱债就是情债,你丫且等着吧,你得倒霉一大阵儿了!”

        米玉心说你赶紧滚,老子从本科念到研究生都特么快六年了也没收到过一封情书。

        张小猫对面前这位大姐表示十分同情,他后背抵着窗外成片的绿荫,悠悠问道:“高中呢?初中呢?那小学总有吧?我记着咱小时候搞对象压根不看脸的。”

        米玉:“……”

        后来还真让张小猫给说着了。

        ……

        米玉最近常常做一个梦。

        梦里的她还是个毛头假小子,抡起小拳头就能把人揍哭的那种。

        有一天,她跑回家问妈妈,“妈妈,今天有几个小朋友欺负我同桌,骂他是野种,什么是野种?”

        她妈妈问:“谁说的?”

        小米玉挨个报了几个坏小孩儿的大名。

        妈妈拍了拍小玉结结实实的小脑瓜说:“下次再有人这么说你同桌,你就锤哭他,一群嘴碎的,从大人那都学不着好儿。”

        小米玉忙说“诶!”

        心里想的却是,妈妈您真看得起我真是我的好妈妈。

        梦里的她真就锤哭了几个招欠的。

        小碎嘴捂着酸疼的下巴一边掉眼泪儿一边指着她大骂,“你以为你是大院儿的孩子就了不起了!我爸妈说就你爸那职位压根什么都不是!你家都穷死了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儿!他家倒是有钱,可他爸压根不认他!为什么他自个儿天天一人住一小破院儿里?还不是迈不进去他老子家那大宅门!丢人丢人真丢人!”

        小米玉捡起一块板砖说你给我滚,你信不信我数到三你再不滚这块板砖马上就拍花你脸。

        梦里的小米玉真彪悍。

        小同桌在身后轻轻捅了捅她,说放下吧,人走了。

        米玉哦,丢了砖头,问他,“你要哭吗?”

        “如果你想哭,你就在我面前哭,我不会笑话你。”

        小米玉看着同桌兔子似的小脸儿,便说道,“别看我这么凶,但我从小最爱哭,想吃的牛角面包吃不到,别人的大白兔奶糖觉得香,走在路上平白无故摔了个跟头,统统都能嗷上几嗓子,但是很神奇,嗷完之后立刻就不难受了,真的,心不难受了。你要试试吗?”

        小同桌笑笑,黑亮的眼睛里悄悄蒙上一层莹润的水花儿,“你从小,你才多大。”

        然后,轻轻向前迈了一步,抱住了她,把柔软白嫩的小下巴小心翼翼地埋进对面女孩颈窝的发丝里,安静地哭了出来。

        这是个侠肝义胆柔情似水的美梦。

        后来小米玉又跳进她的梦里。不过这次她带来的是一个令她心悸发汗的噩梦。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去小同桌家里找他玩,她刚走到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前,还没推开门,便听院子里传来小同桌脆生生的嗓音,带着几分不合年龄的咬牙切齿。

        他说,“米玉是个又穷又酸的下等人!我们身份不同,阶层不同,早晚有一天,我会回到b市成为秦家的继承人,我发誓。”

        她收回瑟瑟缩缩的小手,凝望胸口怀壁其中的油皮纸袋,里面是她和妈妈亲手为小同桌做的红豆奶糕。

        她伸出刚刚捉过知了的小手,一把将奶糕填进嘴里,对着紧紧闭合的大铁门揉了揉眼睛,说了声你不配。

        梦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小同桌,小同桌的离去终结于一场大火,烧的好似残阳如火的天,失火的人家正是之前被小米玉教训过的那个小碎嘴。

        后来米玉又连续做了几天噩梦,惊醒时的枕头总是又湿又冷。

        她对铺二姐唐心三更起夜撞见她,手电照丫脆白的小脸儿晃了晃,忽然有个可怕的念头一晃而过。

        唐心后退两步,猛地摇醒熟睡中的五妹,大事不好道,“小五小五,你说咱四妹是不是被啥不好的东西缠上了,丫怎么天天半夜到点就醒,瞧瞧瞧瞧,跟被勾了魂儿似的!”

        小五半梦半醒地瞅了斜对面一眼,从床上摸索出一本美人儿杂志扔了过去,宣布封建迷信就此打住,“瞎说啥呢,一看就是噩梦吓的!好说,以后每晚睡前看看美人儿,梦里准香!”

        米玉同学感恩戴德,借着月光拿起小五珍藏已久的睡前读物《模特秀》,结果刚扫一眼封面就嫌弃地扣在一边,泪珠儿盈盈道,“我不想看俞沉,我想看陆言!”

        二姐五妹白眼一翻,扭头关灯钻被窝睡觉。

        后来米玉真就梦见了陆言。

        梦里是个酷热难消的暑假,那一年年底全国人民喜迎澳门回归祖国,大院儿里开小卖铺的张家阿婆在大树底下支起了麻将摊儿,一到晚上就好像长城推到了似地噼里啪啦。

        几个约么八九岁的小孩儿也没闲着,一人嗦着一根冰棍并排挤在里屋一米八的席梦思大床上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长虹牌电视。

        随着圣斗士星矢的一声“燃烧吧!我的小宇宙!”响彻屋顶,房梁下的钨丝灯突然“嘶”的一声灭了。

        几个小大人儿在黑暗里尖声叫作一团,窗外大人操着一口方言嗓对着屋里的几个小崽子直喊静静,“断电咯?找栗子二叔来看看咋回事哟!”

        某一小鬼说:“我们还玩拖人游戏吧!”

        某几个小鬼头捣蒜似地表示没问题。

        他们并排挤在床上,胳膊挽着胳膊,牢牢死死的躺成一排。某人需要使出浑身解数把其中一个拖下来,然后换自己上去,被拖下来的倒霉蛋再继续使出浑身解数去拖别人。

        结果程小爷绕床十来圈儿都没拖下来一个小丫,气的叉腰指着这群坏胚子说,“你们几个跟黏了502似的,我没法玩了!”

        坏胚子们在床上咯咯笑。程小爷一剁脚,忽见一抹瘦高影儿正从屋外买完矿泉水路过,便一猛子把人孩子拽进屋,问道,“拖人游戏玩不玩?”

        众人一看这瘦高影儿眼生的很,看起来不像大院儿的孩子,直呼希爷你欺负人啊。

        瘦高影儿借着窗外的月光隐约扫了屋内一眼,目光落在床沿儿边一抹显然比其他小丫缩水了好几圈的小身板上,郁郁森森的眸似是清水里点了一滴墨。

        他说你上去吧。

        程希嗷地一嗓子蹿上床,愣往原先队伍的中间挤了挤。瘦高影儿转过身轻轻抬脚踢严了门,屋内顿时更黑了。

        某小丫道:“这游戏我们从小玩到大,默契着呢,谁也甭想把我们分开!”

        瘦高影儿不慌不忙,拧开手里的那瓶柠檬水喝了一口,随手放在一边。

        他绕床一周,脚步轻顿在里侧床沿边上那个缩水的小身板面前,背抵月光,俯下身子,对着她的唇轻轻亲了一口。

        众人只听“当”的一声,来电了。

        众小丫望着地板上摔的七荤八素的米小玉,忽然反应过来,指着她问,“你咋松手了!”

        米玉眼冒金星,捂着摔的贼疼的屁股,大眼睛迷迷茫茫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这个玉色一般清泠的男孩。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她觉得唇角好甜好甜。

        梦中窗外梧桐枝枝缠绕,枣树颇高,麻雀喳喳叫。

        米玉在南一食堂排队买关东煮,远远望见张小猫叼着根吸管往楼下走。

        她二话不说冲了过去,在贴满乱七八糟小海报的楼梯拐角,一把拽住张小猫的书包带儿,问他,“你丫是不是给我下蛊了?老子这些天天天小初高小初高小初高的破事烂事来回梦!”急的北京话都冒出来了。

        张小猫深表遗憾,伸出爪子弹开她的小手,背着双肩包继续向下走,留给她半句文邹邹的诗。

        往事如风俱往矣。

        他说看开点吧。

        米玉抱着关东煮回到宿舍,一进门便见姐妹们围坐在五妹桌前嗷嗷乱叫,走近一看,原来众花痴女妖精正隔着屏幕吸食长腿美男们的精纯阳气呢。

        大姐招呼着:“四妹你来晚了,刚才颜氏大秀直播,俞沉陆言神仙同台啦!”

        大姐是俞陆cp粉儿,五妹是俞沉唯粉儿,三姐是陆言唯粉儿,现下五妹和三姐较起劲来。

        五妹同时是顶级男刊《模特秀》最土豪的忠实读者,期期不落,较起劲儿来也是有理有据,“你们家小陆登封次数不及我们俞沉三分之一!”说罢,沉浸在她们小鱼家的粉色泡泡里,悠悠念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俞沉,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三姐文采不咋样,较起劲来总是输,这会儿憋了半天才念了句某某空间经典签名——“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小陆,淑女好逑。”反正俞沉走的是禁欲系,和她们家的傲娇毒舌小腹黑完全没有可比性。

        六妹拍桌嘘道:“快看,有俞陆专访!”

        米玉小同学闻声抬头,目光落在屏幕上。

        筷子间的那块软嫩可口一瞬间“啪”地一声掉进了泡满魔芋丝的米汤里。

        屏幕上是妆容干净的两个美人儿,俩美人儿面前各自扣着一个小猪佩奇图案的答题板。

        小记者故意用八卦热身道:“颜氏此次大秀,虽然也用了不少自家model,但却把对外一直宣扬重头戏的压轴场‘双子星盘’交给了素来被外界誉为其劲敌的天海娱乐,我们都知道颜氏和天海是当今时尚圈内的两大巨头,此次合作着实让各路媒体大呼意外!”

        “那么俞沉和陆言,你们分别作为颜氏和天海的当家model,对于此次合作有何感想呢?另外能否给我们悄悄透露下二公司此次琴瑟合鸣的背后是否另有隐情呢?”

        俞沉面对镜头一本正经地微笑。

        他说:“和陆言合作我很开心,毕竟我们是老相识了。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想你应该去采访我的老板。”

        陆言将细白的指插进墨色额发中,抹了把额间细汗,不耐烦道:“开心,问我老板,下一题。”

        小记者并未得到心中满意答案,便脱离了台本,自顾说道,“那么接下来,我要替二位的广大粉丝朋友们考考你们的默契,等我提问完毕后,你们可以把答案写在面前的题板上,准备好了吗?”

        俞沉淡淡拾起笔,笑着点头,“好了。”

        陆言未语,抬手又抹了一把山根处挺拔着的汗珠,他太热了。

        少年坐的些微懒散,乌黑如墨的细发在盈盈白织下柔软干净。

        小记者偷梁换柱道,“那么请二位互画一下对方的理想型吧!”

        俞沉是背过台本的,此刻的笔尖只是轻轻顿了顿。

        陆言压根没翻开过台本。所以对此无聊透了的题目毫不意外。

        对方的理想型?他想了想颜琛,内心轻笑一声,虚伪狠毒变态控制狂,怕是写了也没人敢播吧?最后扫了眼小题板背面的小猪佩奇,没意思的在题板上画了只猪。

        俞沉倒认真起来,刘海遮住了眸,看不太清表情,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一迳浅笑也消失不见。

        大姐忽然指着屏幕大笑,“天呐,这不是咱四妹吗!四妹四妹,你看俞沉画的人像不像你!”

        米玉差点摔了手里的碗。

        是的,俞沉画的很像她。大眼睛,圆圆脸,约莫一米六五的身材,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熟,左眼卧蚕下有颗小小的痣,不深也不浅。

        总是穿着一身运动服,双肩包是出门标配,唯一不同的是,图上的女孩是长及脖颈的蘑菇头,而她如今已扎起了长发。

        小记者对于俞沉的答案有点出乎意料,仔细端详一下,发现具体的可怕,这特么某某学校的校服都画出来了!

        于是双眼放光道,“俞沉画的是个高中女生吧?你觉得陆言喜欢的就是这样清纯的女孩呢,还是特有所指呢?”

        俞沉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言一眼,而后低下头,在笔下女孩身侧的空白处潇洒写下一个大字——“蠢。”

        “我感觉他会喜欢长得这样,又很蠢的女孩。”

        俞沉恢复了一贯的浅笑,看着陆言瞬间冰掉的脸心情大好,放下笔,静静等待他的答案。

        小记者灵机一动,道,“这就叫蠢萌!陆言你是喜欢蠢萌的吗?”

        陆言没理小记者,自顾亮开题板。小记者看着这只猪登时大笑,觉得这是个萌点,是个萌点。

        俞沉微笑着看了小猪一眼,俯过身用小记者听不到的声音对陆言说,“他会看节目的,毕竟这个采访就是他安排的。”

        小记者一脸桃心,问二人在亲密交谈什么呀?陆言你还没回答刚才的问题呢?

        陆言凤眼轻轻扫过俞沉面前的题板,瞳孔里的脆弱像簇赢弱的火苗,一刹那化为灰烬,再抬眼时,只剩大风刮过的荒凉,以及冷漠。

        他拿过题板,轻笑一声,而后沿着对角,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他说不对。

        全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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