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小心流弹”，安西拓真每次带着新社员去运动类社团拍照的时候都这么说。自己被打中倒不是什么大事，万一把设备砸坏就得不偿失了。二年级的前辈捶着他的肩膀嘻嘻哈哈地说“怎么这么教后辈”，鹤见海月和几个一年级生混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前辈们嬉闹。

        她不是第一次拍运动系社团，自认为反射神经还算发达，至少到现在为止都没被流弹砸中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大概。

        篮球部有不少帅哥吧，她想，如果能抓拍到最精彩的一瞬间就好了——全身心专注于得分的运动员，手持篮球跳向半空，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这才应该是她拍到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拍一拍排球部，她还没近距离拍摄过打球中的京治，有点残念。高中后的京治水平上升了一大截，如果能拍到肯定会很——棒——！

        一年级的栗山美纪子和她并肩走在一起，敏锐地感觉到了同伴的愉快心情：“鹤见同学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鹤见海月点点头，神色严肃：“摄影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她肯定不会说是因为想到了赤苇才高兴；也不会说是因为今晚拍完练习赛后排球部的训练也差不多结束了，她可以和京治一起回家——想想就令人泪目，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这项小情侣日常活动了。赤苇来了枭谷后，她还在杜中学和考试死磕，两所学校相隔甚远，根本没有顺路的可能。

        考进枭谷后他们倒是有机会一起回家。如果鹤见海月乐意把自己放学后的时间荒废在等待男友上，她完全可以等到排球部训练完后再和京治一起回家，但那样太浪费时间，鹤见海月自己也有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无所事事地等他；就算是去看训练，她也不可能天天跑过去围观他日复一日枯燥的练习。

        她还是比较喜欢放学完成自己的事情后，跑到赤苇京治的房间里等他回家。

        到篮球部的时候，来参加练习赛的外校生已经到了。双方队员都在进行热身，安西拓真和两所学校的队长及教练打过招呼后，招呼着自己的社员选个不碍事的地方准备设备。

        应该不会被流弹打中吧——看到篮球部的高个子们后，鹤见海月的底气产生了动摇。思索了一会后，鹤见海月干脆去了二楼的观众席，挑了一个高处的位置。

        比赛的拍摄倒是很顺利，没有流弹打中场外人员。两支队伍相互道谢后，外校人员乘车离开，枭谷篮球部则进行拉伸运动，还有几个没上场的人员开始自主练习。鹤见海月起身收拾东西的时候，一颗篮球擦着她的脸颊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抱歉！”

        “没关系。”这个球是怎么能飞到观众席上的……怎么看都像是故意。鹤见海月绷着脸，捡起篮球递给了篮球部的人。

        “你是一年级的鹤见海月吧？”捡球的人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倒停在了她面前，笑嘻嘻地聊了起来，“原来你是摄影社的啊，真没想到。我是二年级的井上，你要走了吗？要不要——”

        篮球部的井上还没说完话，安西拓真已经阴森森地出现在了他身后，他一只手搭在篮球运动员的肩膀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对我们家孩子有什么意见吗，井上同学？”

        安西拓真这个笑容不仅震慑了篮球部部员，就连鹤见海月也觉得瘆人。井上光速道歉离开，她向安西拓真道谢：“谢谢社长。”

        “不用谢，”安西拓真瞪了一眼仓皇而逃的男生，“有些人不长脑子，下次再遇见不要理他们，我来处理。”

        社长平时每个正经样，这种时候倒是意外的靠谱呢。海月心里想着，安西拓真就在此刻扫了个眼神过来，笑得像只狐狸：“鹤见，我猜你在想‘没想到社长意外的靠谱’——对吧？”

        “……我没有。”

        三年级的前辈都这么可怕吗！鹤见海月赶紧收拾好东西，以“要和男朋友约会”为由，顺利离开了摄影社的大部队，从篮球馆转向排球部的活动地点。篮球部非正选人士带来的不愉快插曲，很快被她抛到了脑后。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骚扰了，那个井上大概只是脑子一热才过来搭话，反正有前辈在，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排球部的部活已经结束了，鹤见海月赶到第一体育馆时，赤苇京治正站在门口，背着自己的背包，盯着面前的石砖路发呆。樱花树的树枝在头顶伸展，时不时飘下花瓣。他换上了枭谷学园的制服，做事向来一丝不苟的人将领带系好，就连制服外套也要把每颗纽扣都扣紧。略显凌乱的头发在风中轻轻挥动，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

        鹤见海月躲在体育馆的墙角处，赶紧先拿相机拍下了这一幕。与此同时，赤苇京治也发现了她的动作。他好笑地看着她的动作，任由她对着自己猛拍了一通。心满意足的鹤见海月这才收起相机，一路小跑到赤苇京治面前，扑进了他怀中。

        “京治——”

        刻意拉长的音尾像轻柔的羽毛拂过平静的水面，赤苇京治揉了揉她的头发，后者毫不吝啬地向他展露笑颜，他问：“回家？”

        “回家！”

        鹤见海月点点头，从赤苇京治的怀抱中退出。两人十指相握，她灵光一闪，看向赤苇：“你的队友都走了吗？”

        “我跟他们说我有事，让他们先走了。”

        不，这种理由怎么看都是在给约会找借口，他们会相信吗？赤苇京治看着鹤见海月犹疑不定的目光，笑容轻柔：“别担心。”

        “京治这么说的话，”鹤见海月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晃了晃自己紧握的手，“你们ih是不是快开始了？”

        “大概还有一个多月。”

        她重重地点头：“安西社长今天和我们说到时候摄影社也要去ih给各个社团摄影，说不定到时候我能分到排球部！这样我就可以给赛场上的京治拍照啦。”

        事实上，学生会现在就开始着手对各个社团ih大赛的预热了——比如说给夺冠热门社团多拨一些社费，组织啦啦队进行排练，在校刊上为ih进行宣传，在学校里贴海报等等。这几天摄影社的几位前辈都被抓去当了几次工具人。

        “好。”

        赤苇京治算不上能言善辩的角色，虽然说得很少，鹤见海月并不觉得冷淡——毕竟是认识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她一直很清楚。

        运动员训练完大多还得再吃一顿，鹤见海月歪头看着赤苇京治的侧脸。有点想亲他。海月遏制住了自己的想法：“待会去枭谷商店买点吃的？”

        “买一点吧，”赤苇转头望着海月海蓝色的眼睛，突然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叹了口气，“总感觉会遇上不好的事情。”

        鹤见海月：“你的吐槽雷达感应到什么啦？”

        “就像游戏地图上要刷出隐藏npc的那种感觉。”

        游戏地图上的npc——排球部三年级正选，此时大大方方地坐在枭谷商店门口的长椅上，嘻嘻哈哈地向逐渐走近的两个人招手。“提前走掉”的队友们吃着新出炉的肉包，燃烧着八卦之魂的眼睛仿佛在说“我们等你们好久了”。

        不怪枭谷排球部好奇，赤苇脱单这事太具有冲击力，可从他的嘴巴里根本撬不出几句话，就是木兔让他讲也不行——倒是一年级的新人尾长涉说“赤苇前辈的女朋友好像和他一个班，就坐在他前面”。于是大家的火力立马从赤苇转向了尾长。

        “所以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猿杙大和笑眯眯地问。

        几乎不和女孩子打交道的尾长涉当时只是无意插话，被问到后哼哧半天，最后说：“对不起前辈，我不知道。”

        “哈——？”

        尾长涉悄悄看向在一旁擦汗的赤苇京治，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尾长看不出谈论他的女朋友会不会让他不高兴，只能磕磕绊绊地回答其他前辈：“鹤见同学很受欢迎，经常谈到赤苇前辈。”

        尾长的确不了解他的前桌鹤见海月，他们基本不会说话，她看起来不怎么好相处，只有面对朋友芥川柊时才算开朗。偶尔他会听见她和芥川柊说“我男朋友怎么怎么样”，拒绝别人也是用这套说辞。也就是这两天听前辈讨论，才恍然大悟原来前桌的男朋友就是他们队伍里的靠谱二传。

        可是我们很好奇！三年级正选操着老妈子的心，一副想让赤苇京治带女朋友回家跟长辈们见见面的模样——当然还是遭到了赤苇的无情拒绝。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通过赤苇今天让他们先走一步的话，推断他大概是要见女朋友了，守在枭谷商店的门口一探究竟。

        坐在长椅中间的木兔毫无自觉地向两人招手：“哟赤苇，好巧啊！”

        “这也能算巧吗……这是守株待兔吧，”赤苇无语，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鹤见海月，两人双手还握在一起，他轻轻摩挲着海月的手指，示意她不要紧张，“前辈们喜欢闹着玩就算了，怎么白福前辈和雀田也来了。”

        木叶秋纪吐槽：“这话是什么意思，觉着我们没有经理稳重吗？”

        雀田薰认可地点头：“的确如此。平常不就是我和雪绘照顾你们这群问题儿童吗？”

        白福雪绘从长椅上站起来，凑到了鹤见海月面前，她笑着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排球部的经理白福雪绘，那边那位是雀田薰。”她指了指身后排排坐的排球部正选，“我们担心这群家伙乱来就跟过来了，打扰你和赤苇约会了，不好意思！”

        “啊……没有，只是一起回家，不是约会，”白福真诚温柔的笑容让对社交感到不适的鹤见海月大大松了口气，“我是一年4组的鹤见海月，前辈好。”

        鹤见海月其实还蛮期待和排球部的人认识的——京治一提起自家队友就滔滔不绝，她听说过不少事情，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很有意思。但她的确有点害怕社交；不管对方是什么人。

        大概也看出鹤见海月的尴尬，几个人自我介绍完毕后，木叶秋纪抓了抓头发，刚想出来打圆场，木兔就蹦到了赤苇和鹤见面前，双手拳掌相击，声如洪钟的嗓门立刻驱散了鹤见海月所有的不安：“你好啊鹤见！！那天我们把你认成了幽灵，每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实在太酷了！！”

        “不，这种事情实在没什么好酷的木兔前辈。不如说居然真的相信幽灵这种东西实在是逊毙了。”

        鹤见海月转动脑筋，半晌才理解了木兔的思维：他在夸自己能吓到排球部这件事——很酷。和木兔思维搭上了同一频道的海月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谢谢木兔前辈？”

        “不用谢鹤见！这可是作为全国前五的王牌的夸赞，你就安心收下吧！”

        雀田薰嘴角一抽，趁着海月思路还没被木兔完全带跑，用胳膊肘捅了捅离自己最近的小见春树：“我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好奇心也满足了吧，打扰情侣约会会被驴踢的。”

        鹤见海月眨了眨眼睛，她对上赤苇的视线，少年人的瞳孔在阳光下折射出墨绿色，她捕捉到了其中划过的狡黠色彩。

        赤苇视线转向自己的前辈们：“反正都遇见了，不如一起走？前辈们等我买点东西吃。”

        单纯的排球部正选当然果断同意。赤苇和鹤见去商店买了几个饭团，跟在了大部队后方。前面的人照常闲聊着排球比赛、漫画、游戏、考试等等日常，又抽出心神想听听赤苇在后面说什么。

        赤苇京治咬了口饭团，问海月：“这周日我们休息，你想去哪玩？”

        鹤见海月心领神会，立刻把之前在脑子里列的清单扒拉了出来：“唔，有个想看的电影，还想给你拍照片，沐浴露什么的快用完了，要去买！还有你的镇痛剂啊鞋子啊什么的也该换新的了……听柊说最近开了家不错的烤肉店，想去试试。”

        走在前面偷听的排球部：“……”

        木叶秋纪：“他是故意的对吧，肯定是故意的！”

        白福雪绘叹气：“我都告诉过你们不要来凑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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