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全文完

「木兔前辈这次拿到了春高亚军，有什么想要发表的感言吗？这次可是打破了近年来枭谷的最佳成绩呢。」

        「嗯……感言……感言……要说什么好呢……根本没什么好说的啊可恶！差一点就拿到了冠军！如果我再强一点就好了！赤苇你也来说点什么啊！」

        「现在在采访的是你，木兔前辈……等——！」

        多年前拍摄的画面现在看来已经算不上清晰，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的木兔突然起身，镜头略一歪斜，接着尚显青涩的赤苇被他伸手拉进了画面。高中时代的木兔这才精神抖擞，露出了“不愧是我”的表情。

        「排球是六个人的比赛，大家应该一起采访才对！你们也快过来啊！木叶、小见、鹫——」

        「好了好了，别喊了木兔，真受不了你这家伙。」

        「我们刚才不是已经一起合过影了吗？所以说现在是单人采访，每个人都有的，你这家伙有没有听安西和鹤见说话啊！」

        「没关系，就听木兔前辈的吧……采访单人不单人的，反正差不多。」

        「对吧对吧！你们看小海月也这么说了！」

        打断了摄影计划的木兔本人坦然自若，双手交叠在脑后，兴高采烈地看着穿着枭谷队服的队友一个个走了过来。等每个人都走进镜头后，他才收回视线，稍显认真地回答了开头的问题。

        「冠军、胜利——这些固然很重要，但我们并不是为了获胜才选择打排球的，这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已经拼尽全力，这就够啦！如果没有大家的话，或许我都没法走到今天这一步——不不，我肯定还会成为最强王牌的！但是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开心！」

        「啊啊，木兔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吗？我感动的都要流泪了。」

        「很有一种看到自己儿子长大的感觉呢。」

        「喂喂你们！别太过分了！」

        「你们还记得我们在拍摄吗？这些会全部剪进纪录片里的，会成为黑历史的哦——」

        烈日炎炎的夏日又在午后带来了出其不意的暴雨。海月和赤苇躲在冷饮店里，寒气逼人的制冷空调甚至让人感受到了凉意，海月毫无精神地趴在桌上，歪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赤苇，脸上挂着痛苦的神情。

        “为什么就连冷饮店里都……”她隐晦地指了指正在播放纪录片的电视，“这种黑历史到底是谁翻出来的啊！太社死了吧！”

        “没办法，谁让你的电影已经在预热了，”赤苇略一停顿，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笑容，“而且，当初那个纪录片热度的确很高，被翻出来属于情理之中。”

        “杀了我吧……”

        海月绝望地把脸埋进了胳膊里。

        当红导演被扒出多年前在高中时候拍出的纪录片是什么感受？设备早已过时、拍摄手法相当不成熟、采访问题生涩、剪辑里漏洞百出——完全可以称作“灾难”一样的东西。

        海月此次导演的是漫画家宇内天满的漫改电影。经历了漫画被赤苇编辑无情地腰斩后，在日向翔阳回归的比赛中，他突然有了灵感，画出了以“妖怪的时代”为原型的排球漫画，在海内外都收获了巨大的关注度。成功动画化后，又翻拍成了真人版电影。

        动画真人化往往吃力不讨好，漫改电影也不属于海月往日的导演风格，她接下这个电影的理由纯粹是因为——

        “赤苇是宇内老师的编辑，我是宇内老师的导演，那我们现在不就是同事了吗！”

        她说这句话时正在和高中的朋友们聚餐，木叶秋纪的筷子一顿，再次担当了吐槽役：“你们的关系还用在意同事不同事吗？！话说你们还没结婚吗？”

        和木叶秋纪一样心怀疑问的显然不止他一个，就连在比赛场地外卖饭团的宫治认出他们以后，都顺口一般问道：

        “枭谷的……二传是吧？还有那个摄影，你们结婚了吗？”

        已经是漫画编辑的赤苇大为震撼：“为什么你记得这么清楚？”

        宫治忍了半天才没失礼地翻白眼：“能在春高的观众席上向球员发表‘求婚宣言’——这种事情肯定让人印象深刻啊。”

        “那算什么求婚宣言啊，”海月接过饭团，笑嘻嘻地回道，“不过如果我们结婚的话，可以请你供货吗？你们的宫饭团实在太香了！”

        宇内天满站在入口催他们快点，比赛要开始了，结婚的事先往后稍稍。

        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位会“等年龄到了立刻去结婚”，然而，事实上从大学毕业以后好几年，二人都没把申请婚姻届放在心上。甚至在身边的朋友已经有人结婚后，两人还是保持着未婚的状态。

        主要是结不结的好像没什么区别，走个流程而已。但是又不能真的像走流程那样随便，总得有点象征性的仪式。

        当然，最重要的问题还是——他们真的太忙了。

        立志在五十岁前拿下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海月自不必说，开机以后忙得脚不沾地，经常要过黑白颠倒的日子，只有睡前靠给赤苇打电话给自己充电；而赤苇从事的漫画编辑，工作量同样不容小觑，他好像只是从照顾打排球的问题儿童变成了照顾画漫画的问题儿童一样。

        电视中几个受邀嘉宾开始调侃当年精彩的春高和鹤见导演年轻时的拍摄水平，终于停止播放那段黑历史一样的漫长纪录片，这才把现实中装死的海月抬起头。面前加冰的草莓芝士不断渗出冰凉的水珠，她伸手擦去杯面的水汽，转头对上了赤苇的视线。

        “京治。”

        “嗯？”

        窗外车辆飞快开过，溅起了一地的雨水。天边划过闪电，预告着即将到来的雷鸣声。赤苇架着黑框眼镜，身上穿着和她一样的情侣装，伸手碰了碰她脸边因为压在胳膊上而产生的红印。

        “我们，”海月眨了眨眼睛，“去结婚吧？”

        沉闷的轰鸣如期而至。赤苇脸上露出了一丝茫然，随即反应过来，镇静地询问：“为什么？”

        “因为很无聊！”海月闹起了小脾气，她摇晃着面前的冷饮，闷闷不乐，“好不容易我们都有时间出来玩，结果又下雨了！”

        所以需要做一些让人开心的事情调节心情，比如去领婚姻届。

        “我还以为你会更……仪式感一点，”赤苇抿了下嘴唇，分辨不出他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求婚戒指，不需要吗？”

        “有没有都无所谓吧。”

        海月凑得离赤苇更近了一点，笑着说：“反正没有戒指我也只想和你结婚。”

        时隔已久，高中时代赤苇送给她的廉价戒指早已褪色，被他们小心翼翼地存放在了同学录、毕业合照、枭谷队服等各种东西的旁边。

        “哦，”赤苇点头表示明白，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盒子，推到了海月面前，“但是我准备了。”

        电视跳转到了其他频道。这下，换作海月茫然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赤苇看着她的模样忍俊不禁，将盒子又往她的方向推了一点：“打开看看？”

        赤苇准备的对戒并不是昂贵的钻戒——因为海月之前吐槽过钻戒这种“智商税”一样的奢侈品——这是他自己学着设计的成果，看起来朴素了许多。

        如何向海月求婚这件事，赤苇已经考虑很久了。

        虽然她嘴上说并不在意什么仪式感，赤苇还是觉得，应该在结婚这件事上严肃一点，表达出自己的真心。最后他决定在戒指上下点功夫。

        赤苇习惯闷头做事，设计和求婚的事没有和别人商量。唯一的知情人是专业做设计的谷地仁花——真想设计并且定制好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业内人士的帮助非常有用，让他少走了许多弯路。

        不过，明明想等她的电影上映以后再求婚的，又被她抢先了。

        冷饮店或许不是个求婚的好地方，但是——

        海月回过神，她先看了赤苇一眼，这才将手落在了盒子上。笑意逐渐无法掩盖，她打开，仔细打量着对戒。戒指上雕着一弯被羽毛簇拥的新月，月牙旁是一颗海蓝宝石，颜色和她的眼睛相当。

        本来赤苇还想亲自打磨一下宝石的，被惊慌失措的谷地仁花阻止了，她说这种颜色的宝石相当难见啊赤苇君！你要是打磨废了怎么办！毫无宝石经验的赤苇遂冷静地选择了放弃。

        “海月。”

        看着她含笑的眼睛，明明想说的话早已准备好，赤苇却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他用手指不断擦着掌心中的冷汗，脸上却平静地像在聊家常。

        “我们已经认识二十多年……光是恋爱也有十二三年了。”

        海月眼睛一眨，认真地听着他说的话。

        “以前我经常后悔小时候对你太冷淡，后来又担心我是否付出的不够多——你好像从来不会生我的气，从来不会觉得我练球麻烦，我需要的时候总会及时出现，总能察觉到我的情绪和状态——”

        海月下意识打断他：“可京治不也是这么陪着我的吗？”

        赤苇停顿了下，终于笑出了声：“……是啊。”

        感情不会是一个人的付出。

        海月为他坚持这么多年，无非是因为，赤苇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那……”

        赤苇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海月的眼睛，她海蓝色的瞳孔中将自己全部包容了下来。在她温柔的笑容中，他终于说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

        “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直到生命的尽头吗，海月？”

        “当然，京治。”

        鹤见海月，终于在快要奔三的年龄，和长跑多年的青梅竹马赤苇京治结婚了。他求婚的地方是个不起眼的冷饮店，十几年前，冷饮店的老板还在街边卖着便宜好吃的冰激凌。总有两个国中生光顾他的小摊，一个要草莓味的，一个要巧克力味的。

        有天他们买好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离开，而是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很久。从那以后，两个人便谈起了恋爱。

        他们举办婚礼的时候海月的势头正旺，到处报道着她最近新拍的电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问题，他们只邀请了一些比较熟的亲朋好友参加婚礼。来的最多的当然是枭谷那帮人，就连忙得要命的木兔也硬是推掉了约好的行程，嚷嚷着“赤苇的伴郎必须是我”，扔下操碎了心的经纪人离开了msby的宿舍，木叶秋纪等人同样请了假期，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到场。

        除了枭谷，像和赤苇关系还不错的黑尾铁朗也硬拉着宅家的孤爪研磨走出了家门；枭谷联盟当年的几位经理也纷纷到场，清水洁子带着田中龙之介，田中为了找个能说话的熟人，又拉来了山本猛虎和日向翔阳，俨然像一场小型的同学聚会了。

        因为海月请宫治来供应宫饭团，宫侑也嚷嚷着要来凑热闹——虽然他和赤苇、海月都不太熟，但他认识木兔和日向啊！宫侑一说要去，星光海来也坐不住了，结果黑狼队一下子来了好几个重量级球星。当自家又一个成员喊着要去参加婚礼的时候，msby的经纪人已经在思考结婚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这里面反应最大的反倒是谷地·深藏功与名第一人·唯一知情者·仁花，她看着换上婚纱的海月感动得流泪：“海月你之前一直没和赤苇结婚，我还以为赤苇君在玩弄你的感情！你没有上当受骗实在太好了！！”

        赤苇京治大迷惑：“我看起来是那种人吗？”

        “该说幸好你不是那种人吧，”黑尾铁朗笑嘻嘻地拍了拍新郎的肩膀，“不然这群家伙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海月给爸爸妈妈也发了请柬，她根本没指望他们会来，但那天她的妈妈居然从国外带着新男友飞了回来，把她吓了一跳。

        “好歹也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好歹应该来看一眼吧。”

        打扮依然时髦的海月妈妈给她整理好头纱，看着镜子中的海月，她感慨道：“可惜你爸爸没时间来，没法让他把你送到京治身边了。”

        一想起他以前做过的事，海月笑得释然：“他才不会同意做这种事情呢。而且，我也不用别人把我送到京治那里。”

        化妆室的门被敲开，赤苇穿着正装，向她伸出了手：“快开始了，海月。”

        “嗯，好！”

        她借着赤苇的力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交接——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她主动奔京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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