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闹了一中午，大家伙干起活来都有些意兴阑珊，碰上个谁都得盯着谢家和唐家使个眼神，再嘀咕两句。

        唐茹茹被罚要把今天该干的事情都收拾完，就算老太爷在田埂边上盯着，干活的人心里都明镜似的，总能既偷上懒，又让老爷子说不出错出来。

        秋天日头渐短，天边刚披上霞光，大家的动作就更慢了下来，你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第一个走。

        不知道哪个胆大的喊了一句：“回家烧晚饭了！”

        远处有几个凑在一起的人听到这话，扛着扁担和镐子就走。

        大家看老爷子没发话，立马成群结伴地回公社放工具。

        老太爷看这状况叹口气，秋天里田里的事情不多，大家都被安排着一起挖水渠，工作不算轻松，下午基本上全村人都在磨洋工。水渠里的土是都挖出来了，但是挖得都堆在边上没人挑，挑土是个力气活，这唐家小丫头估计费劲。

        老太爷年纪大了，看这些小辈都带着宽容的心，忍不住担心唐茹茹今晚的处境。但是她闹这么大，当着全村面说出来的话跟泼出来的水似的收不回来。

        他这一把老骨头在这杵着也没用了，顺顺胡子，深深叹口气，也起身回公社了。

        唐茹茹今天反被人看了笑话，这下午都闷头来回挑土。她不敢看别人的眼神，目光相接，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

        大家离开的动静很大，她不敢抬头，更卖力地往扁担里加土。

        “哎呦……”田埂上坑坑洼洼不平整，唐茹茹扁担里的土不小心加太多，起身的时候晃了两下，好在她死死定住，稳住了。扁担压在肩上，把肩上的皮都磨破了，下午人多她都忍麻木了，这会儿人都走了，终于绷不住，蹲下悄悄抹眼泪。

        女儿不听劝惹了事情，王桂花气归气，但自家的孩子怎么舍得，一直留着帮忙。看唐茹茹闷不做声憋了一下午，想先给她点苦头吃吃，一直没找她搭话。

        这会儿看唐茹茹委屈脆弱的样子，当娘的心当场就软了，赶紧跑过去，嘴上还是不饶人：“让你别招惹她，为个没影的事情把自己搭进去，这是没闹到警察局，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王知青到底是城里人，在村里没个依仗，不然按照王知青今天气得那样子，真上纲上线，她家唐茹茹肯定脱层皮。

        想到这王桂花心虚地往王杏芳那边看，好在谢家人都是真好人，没真跟茹茹计较，不但没计较，这时候了还留着帮忙。

        “你也到了能出门子的年纪了，做事情要想想后果，不能随着性子。你以为你今天摸黑把事情都做完就好了？往后咱家和谢家还怎么处……”

        唐茹茹蹲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只能看见她的肩膀在颤抖。

        “行了，你先歇会儿，你爹去找你哥了，等你哥带几个人来，这点活要不了多久。”

        唐茹茹还是渐渐平静下来，剩下的活不少，天色渐渐黑下来，王桂花跟她耗不起时间，嘱咐完就走了。

        唐茹茹听着耳边的脚步渐渐走远，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前面又愣住。

        前面是谢娇娇一家人和赵卫城，还有那个成天围着许知青转的李大牛。

        今天算是谢娇娇穿书以来，干活最认真的一天。

        唐茹茹被罚，她没法置身事外，良心一直不安，想着只要勤快一点，赶紧做完，这事情也就算是翻篇了。

        往常赵卫城或者谢家人做完自己的事情后，总会来帮着她一起做完。现在这活轻易没有完成这一说，谢娇娇肯定比从前费力得多。

        被唐茹茹这一搅合，王杏芳心里还后怕着呢。唐茹茹远近是个家里的小辈，她也就不过分抓着不放，这点惩罚只能算小惩大诫。

        大家都往回走的时候，王杏芳想也不想准备拉着谢娇娇回。可是谢娇娇非但不走，还更卖力起来。她也拗不过，只能留下来，谢振武和谢正华兄弟自然一起帮忙。

        相比王杏芳的不理解，赵卫城从这场闹剧开始就知道娇娇心里的复杂情绪。

        但凡小崽子真的存在，现在他们面临的肯定比现在严峻得多，谁也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不怨唐茹茹。但是事情确实发生了，唐茹茹除了指控错王知青，其他都是八九不离十，让她一个人受罚，心里总觉得不安稳。

        从公社到田里的路上，人多眼杂，赵卫城不好和谢娇娇说得太清楚，只和谢家其他人一起一路护着她，挡着别人探究的目光，和尝试上前闲聊的人。

        到田里，他只给谢娇娇留下一句话：“一切有我，我们美好的将来由现在开始，信我。”

        谢娇娇揉揉酸疼的肩膀，看着不远处担土的赵卫城，想到他说未来的时候，一脸的虔诚和坚毅，心里一甜，盯着他忍不住地甜笑。

        刚巧赵卫城向她这边看，谢娇娇的笑容像是有能量，他心里暖暖的同时，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还有，死死压制住的，想冲过去抱住娇娇，亲亲她柔嫩的脸庞和娇软甜笑的唇的心思。

        不敢多看，赵卫城轻轻点头，留给谢娇娇浅浅一抹笑，低头继续手里的活。

        谢娇娇刚明白自己的心意不久，又经历这些曲折，对赵卫城的依赖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

        看着赵卫城在为她为他们美好的明天努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点都不扭捏，丢下手里的物件，往赵卫城身边跑。

        她的目标明确，就是冲着赵卫城怀里去的。

        赵卫城听到动静，不知道娇娇跑来有什么事，只站直身子，伸出手，防止她又像之前似的脚下不注意。

        谢娇娇看赵卫城张开手臂，以为他也想着抱她呢，直接冲进赵卫城的臂弯。

        赵卫城愣住，机械地看看谢娇娇柔软的额发，又看看周围的谢家人，一时失语，手臂直直伸在那里，忘记收回去。

        谢娇娇不满意他不配合的样子，拉着赵卫城的手往她背上揽。

        “娇娇……”赵卫城又抬眼去看谢家人，尤其是王杏芳。离得远本不该看清楚彼此的眼神，但是他好像能感觉到她刀子般的目光。

        “嗯哼。”不满意赵卫城僵硬的样子，拉着尾音说，“你不想抱我呀？”

        “……想。”温柔的风带着轻柔的声音拂过他的耳朵，霎时间赵卫城眼里只装得下怀里的珍宝。

        “嘿嘿，奖励你的。”谢娇娇踮起脚飞速在赵卫城脸颊边落下一吻，趁着赵卫城傻愣住的时候，从他怀里溜出去，跑走了。

        无视王杏芳瞪大的眼睛，冲着她妈憨憨一笑，充满干劲地拿起扁担，她也要为他们美好的明天努力！

        唐茹茹抬头就看见谢娇娇亲赵卫城的那一幕，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刚刚的委屈劲还没散，又被刺激到，哽咽这低骂：“真不检点！”

        谢娇娇跑开后，唐茹茹死死盯住赵卫城好久，瞥了一眼正狼狈地深一脚浅一脚挑扁担的谢娇娇，暗自嘀咕：“看城哥舍不得我来帮忙，拉着一家子人来做戏，真有你的谢娇娇。”随后攥紧拳头，暗下决心，“等着吧，谢娇娇，城哥一定会认清你的真面目！”

        水渠边，大家干到月上中天才将将收尾，十来个人干了村里百十口人的活，都累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傍晚刘英带着几个馍馍和凉茶来田边的时候，王杏芳就嘱咐刘英准备准备夜里的吃食。现下她吆喝着叫赵卫城去家里一起吃顿宵夜，说他要是回去冷锅冷灶的，这么晚了，不知道捣鼓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赵卫城本来就还没学会该怎么和未来丈母娘相处，王杏芳发话，他连拒绝的不敢，连连应好。

        谢娇娇看他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他像只大熊，可爱而不自知。

        回家的路上，谢娇娇每次想往赵卫城身边走，王杏芳都会一把拉住她，跟她漫天胡扯。好不容易，王杏芳没话说了，赵卫城又被她两个哥哥给围住。

        这边谢家人热热闹闹往家里走，那边王延年和许雪家的气氛沉默压抑得很。

        王延年和许雪太阳刚下山就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公社交差了，许雪因为之前听信唐茹茹的话，怀疑谢娇娇和阿年，一路上有些心虚，一直没敢开口。

        王延年也许是因为被唐茹茹气到了，也许是干活累着了，回家以后就往床上一躺，一言不发。

        回来得早，许雪精心弄了些王延年最爱的食物。没想到，饭桌上王延年也是沉默寡言，许雪为什么，他都是“嗯嗯啊啊”地糊弄过去，吃完立马就洗漱，又躺回去了。

        许雪心里不免有些委屈，强打精神说：“阿年，你有什么火都冲我发吧，别闷在心里，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我舍不得。”

        从前王延年听到许雪这种话都心疼得不行，但今天想到许雪的表现，他实在是有些寒心。

        王延年竟然没有回应，许雪瞬间慌了，眼里泛着泪，捏着王延年的衣袖边说：“阿年，你别不理我，我害怕。”

        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王延年不忍心看许雪这幅样子，深吸一口气说：“夫妻两个人有什么事情要说清楚，那天晚上在赵同志家吃晚饭后，我们一直在一起，中午你怎么不跟唐茹茹说清楚，你是不是也疑心我和谢娇娇？”

        许雪心里一紧，眼泪又攒了一些，将掉不掉，我见犹怜：“娇娇她那么漂亮，那么多男同志喜欢她，我怕啊，我怕你不要我……”

        王延年最心疼她这样子，这么柔弱却为了他孤身来到下河村，难为她放弃在城里养尊处优的生活，来陪他过苦日子，难免有些患得患失。

        “阿年，我只有你了……”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心却不像从前那么紧密无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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