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她哭的时候，令人很心疼

“淘淘！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啊！妈妈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走，妈妈带你回家！”

        我看到一对三十岁上下的夫妻，与其说是互相搀扶着，不如说是在悲惨命运尘埃落定下纠缠着。

        我可以想象这两年来，他们痛失爱子辗转噩梦的苦楚。如今，孩子找到了——却躺在冰冷的仪器中，心跳用画直的横线，向他们打着诀别的招呼。

        “二位，节哀顺变吧。孩子这些年受了不少罪，走的时候……没用痛苦。”

        我看到李瞬息过来了，急诊科主任最重的职责可能从来都不只是要面对淋漓的鲜血——

        还要从那些哭到撕心裂肺的家属手里，争取一跳最没人性的人权。

        “孩子已经走了，我知道这样做让你们很难接受。但现在有个跟淘淘差不多年龄的小女孩，她需要一枚新鲜的活体心脏来移植手术。

        经检验，淘淘的血型与她相符合……我们医院希望，二位可以郑重地考虑一下。时间有限，再拖延可能就来不及了。”

        “你做梦！”女人发疯一样又踢又打：“你们还是不是人啊？我儿子死得这么惨，你们居然还要挖他的心脏去卖钱！”

        “这不是卖钱，是捐赠，无偿的。我们医院只是个平台，不会从中获得任何利益。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将心比心。如果你们的孩子能用他最后遗留下来的宝贵资源却救活另一个孩子，这会是多么善美的功德和——”

        “叫保安过来。”裴之鉴冲我递个眼色。

        我知道他的判断一向精准，看这对父母失控的状态，李瞬息挨揍是难免的了。

        纠缠于拉扯中，我们只能无奈先由人家父母去了。但是为了保证供体的鲜活性，仪器并没有撤下。

        “你们怎么能这样狠心，我们淘淘还活着，你看他的身体还有温度。就算一辈子这样躺着……我们也要看着他…..”

        女人的哭声响彻整个急诊室，任听过路过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现在怎么办？”

        回到休息室那边，我看着一脸疲惫的李瞬息，心里亦是一层纠结盖一层压抑。

        “那个男孩已经确认脑死亡了。不过仪器一天不拆，身体还能保持相对完整鲜活的机能。现在就让他们接受，可能是有点强人所难了。要不，再缓两天吧。”

        我点点头，清楚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我不是有意给李瞬息添堵的，但薛臻失踪的事，我还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你说什么？失踪？！”

        李瞬息立直了腰身，一脸愕然：“什么时候的事了！”

        我摇摇头，心中有所凄然：“应该就是那天……我们在停尸间看到，”

        我往外看看，确认隔墙隔门都没有耳：“看到纪院长。”

        我看到李瞬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种夹杂了惊愕和自责的复杂神情让人简直说不出一个安慰的字眼。

        “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控制了她，然后用她的手机分别发消息给她男友和医院同事。造成她还……的假象。”

        ‘活着’两个字，我没忍心说出口。

        但我们心照不宣的是，那晚薛臻留下来给‘圈套’收尾。如果真的有人把她灭了口，那么呼之欲出的答案——

        “保安队么？”李瞬息用座机对外拨了一个号码，“帮我把三天前晚上值班前台和前后门所有的监控录像调一下。”

        李瞬息看了我一眼，其实不用解释我也明白。程善斌那边已经立案了，警察很快就会过来调查。确定薛臻是什么时候离开医院，见了什么人，坐了什么车，将会对后续调查很有帮助。

        但有一点我很不能理解：“李主任，为什么裴之鉴不愿意一开始就由警方来介入调查江城医院的事？”

        李瞬息怔了一下，然后笑得很突然：“你要是医院的股东，你会愿意让医院的黑幕披露在整个媒体面前么？”

        我哑然，点头。

        话说刚才在外面跟家属闹的时候，裴之鉴便已经先行离去了。我想，他应该还要陪云娜吧……

        莫名的心情越来越不好了起来，在这错综复杂的局面里，我竟然还要挖个坑把自己的一半埋给爱情。真恼人呢。

        “李医生，那个家属同意了么！”

        突然有人闯进休息室，把我和李瞬息都吓了一跳。

        “苏老师？”

        来人正是苏冉。她似乎刚回去换了一身衣服，脸上疲惫的苍白和眼角残留的红血丝已然昭示着狼狈与焦心。

        可她身上的白西装……好像有点熟悉啊？那么闷骚的质地和光泽——

        “唉？恩柔你也在？”跟着苏冉进来的，不用猜也知道是陆阡陌。

        我点点头，看了李瞬息一眼。然后叹着气轻描淡写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男孩家属情绪很激动，你看李主任的脸到现在还肿着呢。只怕现在……很难说服……”

        苏冉咬咬牙：“我去求他们！”

        “算了！”陆阡陌一把将她捉住，按在休息椅上：“要那么费劲干什么？我叫人去把他们绑了！”

        我：“……”

        “你能不能不要再胡闹了！”李瞬息怒道。

        我很少见李瞬息这么烦躁的样子，明白定然是薛臻的事让他心神不宁到了极限。

        “我怎么胡闹了？死了的人一把火烧了干净，还不如拿心肝脾肺给活着的人用。”

        “陆阡陌，我和老大从来就没有期望过能改变你的三观。但你最好不要再给我们惹事情。如果事到如今我们还那么干，那我三年监狱是不是就白为你坐了！”

        陆阡陌不再说话了。我知道为这件事，他唯一觉得亏欠的就是李瞬息。所以在裴之鉴都制服不了他的角落里，只有李瞬息的话能让他听得进去。

        “对不起……我……去陪陪圆子。”苏冉用手背擦了下眼睛，转身离去。

        “小纪，你们也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李瞬息挥挥手，神情有点颓然。我知道，他可能是在试着理清薛臻的思路。

        我看了陆阡陌一眼，双双心照不宣地离开了休息室。

        “你这两天，一直跟苏冉在一起？”我们不约而同走到外面的露台上，他的外套在苏冉身上，这会儿只半敞了一件墨绿色的衬衫。反正怎么闷骚他怎么打扮，我都看得习惯了。

        “怎么？你吃醋了啊？”陆阡陌眯眼冲我笑：“我都说了不再追求你了，你们女人怎地都贱成这个样子？”

        我说你够了好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我就是问问你没事吧，听说你给圆子捐了400cc的血呢。”

        “对啊，我和那女孩有缘。万一有天我死了，我的心脏都可以给她。”陆阡陌无所谓地摊了下手。

        我心里吐槽：我要是圆子，才不要你的狼心狗肺呢。

        “不过说实话恩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陆阡陌看了一眼天棚，确认这里不是烟雾警报器的监控范围，这才幽幽地点燃了一颗香烟：“从我看到苏冉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有点特别。好像特别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她身上能找到谁的感觉。”

        我不由自主地给了他一小巴掌：“我看你是没救了，满世界寻找的，不过就是孙沁的影子罢了。”

        “是么？其实她和孙沁一点都不像，但唯有一个时候——”

        陆阡陌幽幽吐出一口烟圈，神情收敛了戏谑：“就是她哭的时候，那样子是真叫人心疼。疼得快窒息那种…….”

        我：“……”

        “说说而已，我马上就要跟沈曼青结婚了。”

        “啊，什么时候？”

        “下周。”

        ***

        告别了陆阡陌，我到唐明哲那里把心心接了过来。天都快黑了，心心跟我说她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的，我又心疼又愧疚。

        算了。

        天大的事没有失恋大，失恋没有我女儿大。

        “走，妈妈带你去吃披萨。”

        可就在我带着心心准备离开医院的时候，听到车场后面貌似有个很熟悉的人声，再打电话！

        我把心心抱在怀里，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慢慢移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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