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他都不管你么

我没有时间住院，接下来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处理。

        所以当天晚上做了粗略的包扎后，我就独自起身了。

        我去了前台的行政处，提了辞职。

        辞职之后能去哪里，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无法面对云娜和裴之鉴的自己，在这一刻真的坐实了一个多余之人的身份。

        我怀揣着无法言出的秘密，还有分明已经很清晰，但就是不能触及的方向感。

        依然是黑的，眼里心里，都是透不过气的漆黑。

        “纪姐，你真的要走啊？”几个同事还有些舍不得我，但他们都是外人，对医院这几天发生的事虽乐此不疲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却谁也给不出一个立场来劝慰。

        我点点头，递交了申请便直接回到休息室去整理东西。

        我觉得我的动作，麻利的有点像赌气。

        尤其是，被裴之鉴堵个正着的时候——

        他应该是陪了云娜一整天，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下。

        天知道我有多么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

        该道歉的道了，该放的狠话也放了。难道他要让我去给云娜倒夜壶才满意么！

        “李瞬息说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我动了下唇，摇头：“只是擦伤。”

        子弹再偏一点，我这枚肾就可以光荣下岗了。但是至少现在我还活着，没什么必要矫情地自怨自艾。

        “没事就好。你……休息几天就过去……把东西收拾掉吧。”

        我点点头，不用他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唐明哲那天就已经把门钥匙交给我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我自己的家。那里有我再也不用延续的噩梦。

        “钱我划到你账上了，连本金带利润。”

        我知道，裴之鉴说的是我父亲之前投资在凌天集团下面的科研项目。

        我用这个，跟唐明哲和纪恩婷斗了个天翻地覆。虽然最后他们都输了，但我似乎也没赢。

        “少划五十万吧。”我说。

        我还记得借给唐明哲的那笔钱，现在纪恩婷出事了，我都还没见到过他。但即便是见到了，我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这个事了。

        “你要跟我算那么清楚？”裴之鉴皱了下眉。

        我哑然。

        算清楚？

        裴之鉴，我们之间，哪里还能算得清楚呢？

        “这几天我要照顾云娜，我爸爸那边，你有空的话过去看看。春秋换季，他的腿又犯病。”

        “我……”

        我想问点什么，又不想再自讨没趣了。

        裴之鉴说的还不够清楚么？从一开始，我就只是裴伯的一个保姆罢了。

        走了一圈兜兜转转，我还是回到了起点。

        我点点头：“对，你上次预支的薪水，我还差几个工时呢。”

        我是强行要了两针的杜冷丁才撑到现在的。

        再废话下去，汗水又要泠泠滴答了。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她吧。”

        “哦对了，还有沈曼青……”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转身，还好来得及没有让泪水夺眶，“你还愿意让我帮你善后，呵呵，说明你已经不怪我了对么？”

        “酒店的定金不用取消，跟他们说，下个月婚宴会照常举行。”

        “知道。”

        “恩柔！”

        手腕上猛地一紧，裴之鉴将我大力扯住。

        我吃痛，差点呼出声。

        我以为他的拥抱已经再也无法慰藉心灵，但所有的爱意还是汹涌得说不出一个字谎言。

        “你别这样。”我双手垂在身侧，控制自己不去回应的拥抱简直憋得心绞痛。

        “裴之鉴，是我做错了事，我认罚还不行么？”

        “我不是在惩罚你。”他把头埋在我肩窝里，看不到眼神，也听不清呼吸，“这也是我做错的事，所以……”

        “没关系，云娜比我更需要你。”

        我推开他，坚定地站稳身子。我说我从没敢奢望爱情来得那么及时雨，也从没打心眼里惧怕过你裴之鉴的离开。

        “只是……只是觉得，我们的缘分，不该这样而已。”

        我低头，咬了咬唇。

        我说我还能经常去看看桐桐么？

        “最好不要。”

        裴之鉴的拒绝让我心痛得几乎无力呼吸。我用手抓扣着背后的墙，呼之欲出的话却只能深埋心底。

        “就去……偶尔看看也不行么？”

        “你带心心离开吧，T城不错的幼儿园有很多。”

        我转身跑开了，等跑到筋疲力尽的时候。我才发觉整个腰背都已经湿透了，但伤痛比起心痛，早不足惜。

        我接了个电话，是酒店打过来的。问我是不是沈小姐的朋友，她从昨天下午就一个人穿着婚纱守在会场里。

        连警察过来都拖不走。

        我恳求乙方不要为难她，她只是个长在笼中的金丝小鸟。对外在的一切风暴，都没有抵御的能力。

        而无论是裴之鉴的谋划还是陆阡陌的执行，每个人心里都有数，但他们都没有我对这个姑娘来得真心。

        “圆子怎么样？”

        我来到合德病院的时候，在icu外面看到了陆阡陌。

        护士说唐明哲已经离开了，刚下手术，那边便传来了纪恩婷的噩耗。

        我不知道堂姐还会不会有一个体面的葬礼，她这个人生前最爱面子了，死在那么肮脏的地方，一定希望自己可以被打扮一新。

        “苏冉没有再回来过？”我问陆阡陌。

        他摇摇头，也不看我。

        只把目光盯在里面小小的女孩身上——

        我想，血缘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

        如果苏冉就是孙沁，那圆子不就是陆阡陌的亲生女儿？

        上天究竟是有多爱开玩笑，才用这些纵横捭阖的线把我们这些人拉到了一起？

        “沈曼青还在酒店等你，我想……要不你还是跟我一起去一下吧。”

        “别吵，你看她动了一下！”陆阡陌贴着窗户，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奶爸一样幸福的悸动，“你说，如果苏冉被后面的人杀人灭口了，我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领养圆子了？”

        我：“……”

        我有种预感，也许苏冉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知道她该做的事是不是都已经做完了。但是圆子的手术成功了，就凭这一条，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心结么？

        “领养需要很多审核手续的。”我不是有心打击陆阡陌，但他这个奇怪的生活状况，我觉得悬。

        “我可以把醉猫兑出去，我可以开个简单的餐馆。”陆阡陌显然看穿了我的心事。

        我还记得，他之前就跟我提过这个计划。

        他想弄个私房菜，满满的，都是关于孙沁。

        我想不出来——如果他和裴之鉴知道孙沁也许还活着，事情又会往什么地方发展？

        “你还是先去看看沈曼青吧。”我拽了拽陆阡陌的衣袖，“她见不到你，不会离开的。”

        “我去看她又有什么用？”陆阡陌像个孩子一样别扭，“好人坏人都给裴之鉴做，有种他能把沈万年玩转得这么溜，难道一个沈曼青还不好交代？当初逼我跟她结婚的是他，现在把我老丈人一家端了的，不也是他么？他不是牛逼么，自己想办法去对付。”

        我说，你不要太冤枉他了。

        “裴之鉴从来都不是一个双标的男人。他知道什么样的错，该负什么样的责。云娜被那些流氓糟蹋了……他说他也一样会负责。就像当初，他要求你对沈曼青负责一样。并不完全是出于利益和布局！”

        “你说什么？”

        陆阡陌转过身，双手捉住我肩膀。

        我疼得难以自持，说你能不能轻点！

        你们所有人，一旦遇到了状况就只会捏着我。我特么又不是哆啦A梦！

        “他要娶云娜？”

        我点点头。

        “开什么玩笑！那你怎么办！”

        我说呵呵，我都没想过我该怎么办。不过正好你提了，要么你帮我想想我怎么办？

        “他疯了是不是！难道一个男人负责的方式就只有出卖婚姻和色相么？无论云娜还是阿曼，她们只是爱上了你而已，只是爱你而已，你丫有什么了不起！真他妈以为自己的**是金子做的啊！那些姑娘，她们欠你什么？”

        “也许在裴之鉴看来，给你想要的，就是他能做的唯一。”

        “简直放屁！”

        陆阡陌在我面前踱了一会儿，然后又把我给抓住了。

        “我实话告诉你，裴之鉴动沈万年之前我根本不清楚。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去婚礼现场的。

        我不要这样一场不负责任的悲剧。我不爱阿曼，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胞都不爱。

        这种愚蠢的事，只有他裴之鉴愿意去做。既然要做，他最好永远都不要后悔！喂，纪恩柔你怎么了！”

        我用软软的膝盖撑起上身，摆摆手推开他：“你别再晃我了，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他伸手在我腰间扶了一把，眉头轻皱：“伤成这样，他都不管你么？”

        我气得差点掉出眼泪：“陆阡陌你能别废话了么！我要他怎么管我？从我决定了不再害怕他，不再怀疑他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再也不能拖着个男人的后腿。

        他已经决定了要为云娜负责，难道我要跳到他面前说，我也很伤，我也很痛，我也需要你为我负责么！

        陆阡陌……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

        我是想帮他的，我是心疼他不愿让他事事一个人承担的。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云娜不出事该多好……”

        我早该如此放声大哭一场。

        虽然陆阡陌的怀抱一点都不能让人踏实，可眼下，我还能有什么依靠？

        他抱着我，轻轻拍抚我的背。

        伤口在泪水的决堤下，仿若姨妈汹涌一样淋漓狼狈。

        “恩柔，你跟裴之鉴……还真是很像。”陆阡陌说。

        我们很像，像到惟独不肯对自己的幸福负责么？

        裴之鉴，他是我两个孩子的父亲。我凭什么不能自私一点，不能坚决一点？

        我不知道，我究竟该怎么做。那些咽下的荆棘，才能让喉咙不要这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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