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龙虎决斗篇
我在极其不安的时候，时常会遭到噩梦的侵蚀，而这份不安，竟足足困扰了我数百年。
这一次，我又梦到了那个人，那一场梦境，梦境中我看不清楚他的身影，但是他承诺许给我一场大婚，信誓旦旦，我感动得双目挂泪，连连应允。
当我身披绝艳嫁衣出现在大殿，我才发现真正的新娘另有其人，紧接着殿内所有人都在指责我，他们总是说，我杀过人，害过人，我杀孽太重
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人在为自己辩解，天真的以为自己会赢，我狠狠翻了几下长长衣袖，近乎歇斯底里：“我付出了多少心思，你难道不知道吗，旭凤？”
可那番话只会引来更多的嘲讽。我哑然失笑，原来，不止验心石是假的，这一场大婚更是假的。
“你好自为之！”旭凤收了我全部修为，冷冷搁下那句话，便头也不回离开了大殿。
这场大婚，终究以我被鎏英下令流放结束。
原来，历史总是不断重演，让一个人喘不过气儿来。
我梦见了倒在血泊的阿奎，阿奎被魔界鎏英吸元死去，我总是惹润玉生气，为了证明我不会再懦弱，我一个人杀上魔界，得知，阿奎的头已被做成冰镇猴脑，尾巴被做成鎏英的骨魂鞭，就连全身的剩下的精元都给了魔界。
魔界留给我的，只有阿奎被吞噬剩下的猴脑。
这一次，也让魔界更加肆意去惩罚我，折磨我，侮辱我。
但是，当世人皆指责我时，我不会想到再害怕，时而模模糊糊地想，我身边会有人一直保护我的，因为我还有后来遇到的大圣，墨渊，白真，还有他，润玉，我至少还有他们的庇护。
紧接着梦境蓦然锋头一转，云雾缭绕，远远的，我看见了大圣从南天门踏出，一副金黄战甲，头戴一顶金冠光映映，足踏云鞋飞上一朵祥云，乃花果山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也，我一阵欣喜，可他却听不见我唤他名字的声音，片刻，几名天兵天将上来速速将他围住。
我心下疑窦重重。
大圣欲要掏出金箍棒，他转头却看见润玉从后方缓缓挺身而来，后方跟着侍卫，便停下手中动作。
“磕！天帝，你现在什么意思？”大圣对润玉突然的举止不明所以，气极。
我明了，这便是几百前前蟠桃盛宴后的一番情景，好不容易大圣替我教训完魔界那群人，那会儿我受了伤，还在璇玑宫休养，是润玉替我送的大圣。
润玉依旧是一身金黄龙袍，常常都听白真说，润玉贵为天帝，却很少有做天帝那般高高在上的架子，可这会儿在大圣面前却摆上了，还抱着敌意。
润玉负手而立，没有理会孙大圣的怒意，自是清高冷傲，他看着大圣，冷冷宣读：“齐天大圣孙悟空，因在本座天界上大开杀戒，即刻起，削去齐天大圣一位，幽禁在极乐山一百年不得放行！至于花果山，及花果山上的猴孙们，全都归属天界所有！”
“为什么？俺老孙也是为了雀儿”大圣倒也不乐意了，明明错不在他，反而怪起他的不是，他握紧拳头，“何况魔界的人太过猖狂，一遍又一遍欺负雀儿，俺老孙也是看不过眼儿出手教训教训，润玉，如今你反咬一口算几个意思？”
润玉笑着反问道：“你是帮了雀儿，替天界脱离水深火热之中。但是你此番大开杀戒，难道佛祖不会怪罪下来么？本座只不过是替佛祖落了一道命令罢了。”
“佛祖自会开明！”
“但是飞升斗战胜佛需要的是以慈悲为怀，心得干净，孙大圣，你的双手因这次已经沾了鲜血，戾气太重，如果能够趁这次压个百年，洗清自己的罪恶，到时你飞升起来，相信你会感激本座的！”润玉边说着走到大圣身旁，嘴角翘起的笑意愈来愈深，轻声道，“你曾经都在五指山被关上过五百年了，这一百年，于你而言不算什么吧！”
被关个几百年倒是不算什么，但润玉深知，孙大圣心里面担忧的，并不是这个。他见到孙大圣这副模样，带着几分报复的笑意，想了想又低声补了一句：“至于穗儿，本座会替你永远保护好她的。”
大圣甚在犹豫，握拳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抬起头来，眉目间颇为坚定，咬咬牙道：“好，就当做是为了雀儿，我甘愿舍去一切身份服从幽禁，但是你记住，俺老孙从不后悔。”
说完将头上的金冠一把摘下，交到侍卫手上，跟随天兵天将离去。
我心头巨震，原来，大圣真的是被他落下命令幽禁起来的，明明在蟠桃盛宴那会儿会与大圣兄弟相称，背地里竟这般报复，原来，他都是骗我的！
润玉在原地停留片刻，脸上挂的笑意渐渐暗下，哼，始终是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猴，这会儿便安心待在火山吧。眼见他的计划，已然得逞。说是幽禁一百年，实则应该不止吧。良久，他拢了拢袖子准备离去。
就在他转身之际，突地把头转过来，与我四目相对。
仿佛料到我会在这里。
他竟有些恍惚，直直盯了我许久。残阳透过云层洒了一片金黄，映在我们身上，映在我对他一次又一次失望的泪眼。
但是最让我更害怕的，便是润玉那道深沉得暗藏寒意的目光。
情之所至，我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继而向我靠拢，润玉轻轻地轻轻地靠近，再靠近。
终于将冰凉的唇瓣印在了我的唇上。
他的吻，又轻又柔，让我频频颤抖，却并未反抗，也不敢反抗，润玉便疯狂加重了掠夺的力道。
他带来的一个深深的吻，却已经无法让我再迷恋半分。我还想到了阿奎，说：“润玉，我好恨你！”
润玉半怔，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笑，漫不经心地用手将我贴在脸颊的发丝撩至耳后，轻轻将我揽入怀，耳畔边，听见润玉长长的舒了口气，道：“穗儿，你知道本座的！”
“穗儿，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为了你，我甘愿一次次把你身边的人调离，一次次利用我的兄弟，利用整个天界的人，就为了留住你”他抚摸着我的脸颊，继而蜻蜓点水般点点我的唇瓣儿，仿佛他所做的一切皆是虚幻。他一瞬间的温柔，让我毛骨悚然。
穗儿，你知道我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也不知何时，当心里最爱的人，连同魔界的人一并将我伤得遍体鳞伤，他亦成了我噩梦的其中之一，而我只能独自舔伤，颤颤巍巍的一人发抖，我的手自然而然地抓住了另一只手，尽管那只手带着温热，可我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睡得昏昏沉沉的，有人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我半睁开眼睛，来人一身暗绣云纹的黑色袍子，身影一晃一晃的，很是模糊。
是润玉吗？
他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
但润玉从没有穿过黑色。
几日来我昏迷至醒，滴水未进，声音多少有些沙哑：“我在哪里？”
来人的影子顿了顿，这里很暖和，有片刻暖风吹过，良久，熟悉的声音响起：“穗儿，是师傅！”
是墨渊！我的师傅！我心里纵然惊喜万分，也再蓄不出任何泪水，因为我怕这又会是一场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挣扎着半坐起身子，有些吃力，被褥陷下去了一些，墨渊坐到床边，缓缓将我扶起，枕在他的肩膀上，后背的伤口传来隐隐作痛，我捂住伤口，喃喃说着疼，墨渊把手放在我的后背轻轻抚着。
这些年来，我频频想着能回到熟悉的地方，回到熟悉的昆仑墟，回到师傅墨渊的怀抱，只惜润玉的兵将在天界把守深严，没想到这一趟，竟成了奢侈。
“叩叩”，这时叠风在外头轻轻唤了一句：“师傅，白真上神前来求见，说想来看看穗禾公主。”
墨渊低头看向我。
我重新躺回床上，烦闷地翻过身子，不想让墨渊看见眼睛拼命隐忍的泪水：“不见。”
墨渊摇头叹了口气，道：“你昨日差点儿就命丧黄泉，是真真送你来的昆仑墟，他昨晚很担心你。”墨渊不会不知道我不愿再见白真的原因，但毕竟是白真及时带我回到昆仑墟让墨渊师傅替我疗伤，无他，也许我便早就死去。
也许他是带着愧疚，可是他也连同润玉欺骗我了不是吗。
如何将一个女人彻底毁掉？
不是与生俱来的敌人。
而是口口声声说关心你的人。
也是曾经义正言辞说爱你的那个人。
他们一个个，都是将我伤得最深的。
所以润玉身边的人，我一个不想再见到。见到我依旧不为所动，墨渊只好对着外头的叠风无奈道：“叫真真先回去吧。”
外头很快便没了叠风的身影。
“穗儿，你别怕，师傅自然会帮你教训魔界那群畜生的，绝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墨渊的眼眸显出一抹猩红，帮我盖上被子，边细细安抚着我。随后从被褥里头轻轻抓过我的手腕：“我替你把把脉。”
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没等他说完，我迅速抽回手腕，反抓住墨渊的手，颤着牙齿说着：“师傅，大圣我想去找大圣”
墨渊的眉头蹙得更加厉害。
他紧握我的那双手仍是温热的，带得我浑身一颤，我只觉大圣遭遇的，是更凄惨的不测。我怕墨渊听不清楚，只得慌乱重复着那番话：“是是几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他，他被天帝落下命令幽禁起来了，师傅，我想去找他，求求你了”
“穗儿”墨渊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低着头安抚我。
大圣一心为我不抱不平，他终究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被莫名牵扯进来。
我要见他，大圣，不应该永远只存活在我的梦里。而且，一定要快些见到他。
背后的伤口止不住渗出的血，我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儿来，紧紧抓着墨渊的手，一遍遍喘息儿，渐渐变得有气无力起来，怯懦道着：“师傅，就当我求你了！求你了”
我虽笨拙，但在他们面前就从未低过头，如今，连最后一道坚强都在墨渊面前打破，也只有在他面前我才会放下那道防线，因为我不能让他们看到穗禾如今是多么凄惨。
墨渊赶紧施法抚平我的情绪，含泪叫我振作。我不知道叠风是什么时候推门跑进来的，我依稀见到，他的眼角，最终还是落下一道泪痕，他说，我身上的伤很严重，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
我如何振作得了？
可我会没事的。
至少至少，至少在我与世辞别之前，我要见到大圣，不然，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觉得安心的。
“师傅，你便遂了我愿吧。”
离昏迷过去前，我模模糊糊道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墨渊是否听得见。
我不知昏睡了多久，这一觉甚是安稳，醒来已经是到了晚上，昆仑墟不愧是一处修仙圣地，住处时而有薄雾吐出，门外又响起一阵敲门声，是墨渊的声音，他在外头关怀道：“穗儿，用膳了，听师傅的，先吃点东西补充补充营养。”
我缓缓从棉被中坐起。
正欲下床开门，墨渊先一步将房门推开，手里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荷叶蒸蛋，桂花糕点，一旁，是小碗透着淡淡清香的小米粥。
墨渊在我床边坐下，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我垂下眸子，看着被褥突地一下模糊，可是我现在，哪有心情吃下任何东西。
墨渊哑着嗓子，目光沉沉道：“你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大圣。”
我一惊：“真的可以吗？”
他心疼地看着我，而后点点头。
我变得听话，伸手正要接过小米粥，“嘶！”一个大意又牵扯到伤口，我甚至连拿起勺子的力气都够不着。
“让我来喂你。”墨渊不禁红了双眼。他拿起勺子轻轻搅拌了几下，小米粥一下下呼着热气，递到我嘴边，小米粥入口即化，柔甜细腻。
墨渊此时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者，不断给予我关怀，他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的，脸上的笑意更温和了。
“味道不错吧？”他拿起帕子替我擦擦嘴角，目光仿佛镶了一抹浓蜜。他有些不自然的别过眼睛，说，“别的师兄做的，估计你会推脱，这是我第一次亲手下厨，也不知味道如何。”
我心里面划过一股暖意，又多吃了几口桂花糕，忙说道：“好吃，师傅做的，都好吃。”
“瞧你，都瘦成皮包骨了。”墨渊捏捏我手臂上的肉，才发现这段日子以来我的确消瘦了许多，久而久之，手臂便只剩了一圈皮包骨头，他心疼地摸摸我的头：“多吃点。”
这些日子以来，我受尽他们欺辱，折磨，早已将一颗炙热的心冰封起来。在墨渊面前，我始终把他当成亲人来看待，就像大圣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至少还有他们的，真的。
墨渊说，等我伤势痊愈，他才会允许我去找大圣的，所以，我得赶快好起来才行。
我们又聊了一阵，墨渊适才站起身子，淡淡笑道：“时候不早了，穗儿，早点歇息吧，我会在外头守着你的。”
我点点头：“嗯。”
墨渊便离开了，轻轻将门扣上。
我一个人抱着枕头空落落坐了一阵，胸口突然泛起阵阵恶心之意，我捂着胸口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身子忍不住频频发抖。
心里面不断向神灵祈祷，能不能给我再活几日，起码，我要把该做的都做了，别让我这么快死去
入夜。
我蜷缩在床上，一脸的难受，吐了一会儿，如今胃中依旧是翻江倒海，把方才墨渊送来的小米粥与糕点全都吐出来了。
守在外头的墨渊大概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在外头欲要推门而进，我先一步跑到门前用身板死死堵住门。
“穗儿你开门！”
墨渊拍门大声唤道。
额前的虚汗愈加增多，可是胸口的疼远远没有心底传来的疼来得多，我颤着牙齿撒谎：“师傅我我没事”
“穗儿，你到底是我墨渊座下得意弟子之一，有我在，绝不会让他们轻易伤害你，亦不希望你有任何三长两短，你懂吗？我很担心你”
胸口闷得我道不出一句话儿来，唇齿死死咬住散落在胸前的头发，泪眼朦胧。
墨渊又沉默了一阵，片刻，他说：“我今夜会在外头守着你，有什么不适，你尽管唤我。”
师傅，对不起。
我捂着嘴不停干呕，无意间抬起眸子，看向对面檀木桌前摆着一尊铜镜，镜像映得我一副白得毫无血色的容颜，连我自己也不禁吓了一跳。
良久，我靠着门板慢慢滑落，一下跌坐在地，十指紧紧捏住胸前的衣襟，眼睛的泪终究是忍不住彻底夺眶涌出。
心底凉凉，我这是，快要死了吗
听墨渊说，幽禁孙大圣的地方，是一处碧林深山境。我想，大概是同五指山那样的景象，若命中劫数我会死去，那在我临死前，让我多陪陪孙大圣，就像回到当初，他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日子。
昆仑墟上，日子清净，没有润玉，没有白真，没有那些人我的身子也在墨渊的悉心照料下，逐渐好转。
墨渊自己身上本就有伤，再加上日夜照顾我，脸上多了一丝憔悴，但他总是笑着说没关系。
我想我是时候要去寻找大圣了，我并非不喜呆在昆仑墟，还非常贪恋墨渊师傅的关怀，只是，源于我对大圣的日益思恋不断促使我。我永远不会忘怀墨渊师傅待我的一点一滴。
至于润玉与我的这份感情，我会把它彻底藏在心底，如若能回到过去，我不会爱上他，也不会踏上这危机四伏的天界。
他曾说过，我走的时候连封书信也不留，如今，我会给他一个了了交代。端坐在檀木桌前，执笔，一笔一划艰难地烙在洁白宣纸上，字体扭捏生硬。
墨水在宣纸上肆意渲染，看着足有一篇千姿百态的字体，掀开长长袖子，一串泛着莹莹蓝光的人鱼泪珠从手腕露出，他在上面施了法，我怎么也摘不下来。人鱼泪蔚蓝如初，却在一瞬间透出一阵阵的寒意。我其实很想告诉润玉，让他不要再折磨大圣了，其实我一直心里面爱着的人都是他，润玉，始终是润玉。从前是润玉，以后一直都是润玉。
我终究没有写下那一句。这一刻我才明白，我永远学不会写一手好字，而润玉，也永远学不会去爱一个人。
我脱不下他串在我手腕上的人鱼泪，从怀里默默端出他曾经送我的一整瓷瓶糖果，我吃过几颗，还剩半瓶有余。连同信纸攥在乳白色鸽子的身上。
抚顺几下鸽子的绒毛，在鸽子飞跃上空的那刻，我眼底最后的那抹留恋亦转瞬即逝。深知，我不可对这段感情再迷恋半分。
这天，日光明媚。
趁着墨渊闭关的这段日子，我谎称自己许是呆在昆仑墟久了，想多出去走走，游历游历，骗过了其他弟子。
叠风师兄多少有些不放心，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是我陪你去吧。”
我矮身，笑着说：“多谢师兄关怀，只是漫漫路上，我还是习惯一个人。”
颇于我态度坚决，叠风只好点头应允。
临行前，叠风给我传授了些许灵力，他说：“你如今一身修为全无，倘若路上遇险，还能有所防备。”
我只是笑笑。
有清风拂过我脸上的发丝，其实无了修为，我反而更加无忧无虑，也许做一个普通的凡人，比做神仙好一万倍。
但有了叠风的相助，我在去极乐山的路上，至少不会长途跋涉，历经风吹雨打那么艰苦，在天上缓缓飞着。
越过一座座高峰山峦，云雾缭绕。
依稀看见其中一座高耸入云，驻守了不少天兵，我想这大概就是我要找寻的极乐山。
极乐山一片幽幽林子，树木茂盛，想来，应该是和五行山一样的，只是少了几棵仙桃树。
我在下方寻了处地儿缓缓落下，提起裙子就跑去找寻大圣究竟被关在哪儿。正欲绕过灌木丛，润玉派下的天兵立即呼啦啦带着刀剑涌进来阻拦，剑指着我：“大胆，此乃关押妖猴的禁地，陛下有令，无他允许，其他人不得入内！还不快滚！”
“大圣他才不是妖猴，我要进去找他！”听他们贬低大圣的话，我的眼圈不经意瞬间红了下来。寒风猎猎，我一个人根本就不是驻守在此地的天兵的对手，只能硬着性子去求全。“天帝润玉，润玉他是，我的夫君，你们让我进去！”
我本着不想道出润玉的名头，现在一想，简直是自取其辱，可我不得不。兵将们依旧是寒冷的目光，手执的长剑铮一声出鞘，寒光一现，剑锋抵在我的胸前。
“哼，你既是陛下的女人，来见犯人理应有陛下旨意吧，本将恪守天职在身，我看你不过是山间的小妖片子，还敢冒充陛下的人。再者，你孤身一人前来，本将们不与你为难，已是仁至义尽。再不走，就别怪咱们几个对你不客气！”
我倒吸一口寒气，梗着身子往前挣了挣，紧紧拽着抵在眼前的剑锋，声音依旧苦苦哀求：“我没有骗你们，求求求求你们了，让我见见大圣！”
我只想与大圣相伴最后的时光，仅此而已！
天将们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寒风中，我瘦弱的身子单薄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风轻轻一吹，我便随风而去。
手臂被灌丛的草硬是割了几道伤痕。
“我要见大圣！”我气极。使出全身力气，玄力朝天兵们挥去，几招下来对于他们来说九牛一毛，他们施法缚住我的双手，几个人上来架着将我拖到百里以外。
“快滚！”
天兵们将我扔在草丛，狠狠搁下一句转过身子就要离开。
我的眼底闪过一道冷意，向他们的背影不依不饶大圣骂道：“天界的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包括你们几个！”
他们几个果真震怒至极，拎起长剑直直插进我的胸口，随着血淋淋的剑身蓦然抽出，一阵血花四溅，血贱到天兵的盔甲上，溅到一地扎手的草丛：“敢对当今天帝出言不逊，哼，简直是找死。”
我躺倒在草丛，浑身刺疼得厉害。
“我我不怕死我要见大圣”眼泪已经将我的脸打湿。
另一个天兵拾起长剑还想上来赐我一命呜呼，被眼前的天兵出手制止了。
“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既然你要见那只妖猴，先问问四海八荒吧。”
“你们让我进去！为什么？为什么我连见大圣一面都万般皆难。”我艰难地站起身，抬头看向散发着金色光辉的天空，流泪道：“求求你，让我再见见大圣最后一面可以吗，就算灰飞烟灭，我也无怨无悔！”
天上依旧毫无反应。
我又道——
“我与大圣，我们之间的一切，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大圣是为了我才会落得这个下场的。
“我懂了，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遇见他对不对？”
我不相信佛祖会待他无情。看着天，这话，是对天兵天将说，亦是对远在天边的佛祖道说：“为什么？我连再见他最后一面也不行吗？你的大慈大悲究竟在什么地方？”
天兵们神色冷漠。
我仍是跪着祈求上苍。
“我要见他最后一面，今日一别，也许他永远也见不到我了，未来，漫漫取经之路，他不会再因我放弃斗战胜佛，我也不会连累到他的。”
“至少最后一刻，我也要与他相伴！”我跪在地上，双手合一，闭着眼眸呢喃着：“过后，我甘愿受罚，哪怕，为天下而死。阿弥陀佛！”心伤，填满苦涩的味蕾。
晶莹泪珠穿过眼缝大滴大滴落下，融进泥土里。一道光束恍然透过漫天白云照下，映在我的身上。
是佛祖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和风拂过，我被笼罩于一片光明，朦胧间，仿佛看见一棵菩提树下，佛光照，漫天的莲花铺成路，立在莲花蕊中的蜻蜓兴奋采蜜，好生自在。
天兵们放下手中的长剑，上前像那团光芒拱手：“自然明白了！”
一道旨意，几个天兵过去一同摆了个阵，嘴里小念着咒语。
不一会儿，面前恍然一道光圈，只见里头是幽深之林，便是条通往了极乐山，极乐世界的大门。
极乐山，极乐极乐，乐极生悲。
天兵没有随着我进来。我紧捂着伤口，一下一下挪着进去，寸步艰难。但是能在见到大圣，这都是值得的。
一路上开满的彼岸花，殷红片片，如同忘川彼岸，可是越往里走，我的心几乎是凉了半截，里里外外传来的皆是瘆人的惨叫声，时而还有来回鞭打肉身的声音。
难道此处关押的，都是一些罪孽太深的妖物？
“哼，想不到曾经大名鼎鼎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哈哈哈哈！”一些同样被关进来的小妖嘲笑道。
“俺老孙可是甘愿被幽禁此处，论本事，这天地上下可没有谁配做我的对手！”
是大圣的声音，日子漫漫，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我急急朝那个方向寻去。
我踏进阴森的洞府中，便一眼看见孙大圣被铁链徐徐吊起，因蟠桃盛宴后一直幽禁在这，跪在地上，身上的一袭战甲早已凌乱不堪，但主要还是镇压自己身上的三道灵符，使他的身子日渐虚弱。
每日承受不同的折磨，血染得到处都是，一片凄惨景象。
我一惊，赶紧跑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声音哽咽地唤了他一声：“大，大圣”酸涩带着愤怒迅速涌满了整个味蕾，却因为看到了可怕的景象而捂着嘴巴，眼前的人，是大圣！
大圣看向我，他猛然一怔，没有想到我会来，他的眼里瞬间蓄出泪水，却还是狼狈地别过头，慌乱道：“你认错人了，我，我不是大圣”
“不，你就是大圣，是我的大圣！”
我的眼泪不断流下，没有想到大圣竟然悲惨如此。不由得扑向大圣，放生大哭起来。
圈外别处的其它小妖硬是收起了嘲笑的声音，愣愣看着我们。
“雀儿”大圣颤抖着身子，空洞的声音从他干涸的嘴唇中传出。
大圣的怀抱依旧很暖，只是，他的双手被高高挂起，他根本不能够回抱我，只能默默地任由我抱着。
我在他怀里难过的抽泣着，许是我触疼了他的伤口，只听见大圣低哼了一声。我赶紧松开他，豆大的眼泪不断涌出，死死咬唇：“大圣，你怎么这么傻！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现在就叫润玉放了你！”我仰起脸，紧握拳头恨恨道，阿奎的事情我还没找他算账呢，说着我站起身子。
“不，雀儿，俺老孙是甘愿的！”
大圣无力地笑着，他很想伸出手抹去我的眼泪，可是他发现，他不能！
“对不起，以后，俺老孙不能再保护你了，天帝润玉他向俺老孙说过，他会保护你，我才放心幽禁在此，雀儿，真的，只要你幸福，俺老孙就不后悔！”大圣这样说着，在看向我时，那双早已暗沉的眼眸却多了几分光彩。
润玉他是借着会保护我的名义不断伤害我，还有阿奎的事情我都不敢跟大圣道出，这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都是因为我，大圣，我该如何面对你！
他大概感觉到我的气息有些羸弱，看见我胸口被剑捅过的伤痕，血滴盈盈泛出，大圣又问：“雀儿，你受伤了？”他的底线是不愿看到我受伤，即便是被幽禁于此，“可是，俺老孙这幅模样，不配谈保护你啊！但是，在你危险的时候，可以用到俺老孙赠你的红宝石。”
“等等我给你的红宝石呢？”大圣盯着我空空的胸口，质问道。
“我忘记佩戴了”大圣，对不起。
我眯着模糊的双眼，曾经的齐天大圣，他本事了然，骄傲得目空一切。可是现在，他落魄于此，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只能认命地任人宰割，在这里被小妖欺负！
“大圣”我心痛得再也道不出任何话语，只能一味的哭着。
大圣骄傲了一世，他累了，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放下一切防备，我不知他拼命忍着剧痛，仍是怜爱的看着我，似是安慰我那般：“雀儿，别哭我最不希望看到的，是你伤心的泪，因为看到你流泪，我的心会痛！”
我却哭得更凶。
“雀儿我不管世人憎恨你是穗禾也好，雀儿也罢，你都不要流泪，我不要你哭，俺老孙一个人流泪就好了。”大圣长长的叹息，又痴痴看了我一眼，眼眸一道暗芒流过，化为一滴血泪，从大圣的眼角滑落，他幽幽说道，“雀儿，你知道吗，俺老孙在遇到你之前，虽然我已经修炼了上万年，可这上万年里，都不如跟你在五行山相处的日日夜夜重要！”
“俺老孙活了几千万年来，人人都看不起我，自大闹天宫后，便畏惧着我，那些表面称兄道弟的也许时刻恨不得我死去，如今我落魄了，他们自然乐得开心。可是从未有人，发自内心唤我一声孙大圣，雀儿，唯有你，把俺老孙当作最亲的人看待！”
“所以只要你好。俺老孙就算再经历再多的苦难，生死轮回，能遇见你，俺老孙都不后悔。再多的苦难，我一人独自承受就好了！”
大圣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对我好的人都落得这个下场！一瞬间，我只觉痛彻心扉，这一刻，什么生离死别都不重要了，我只想和大圣在一起，我想要回到和大圣在五行山的日子。
在我哭得更加伤心的时候，大圣抬起头，突然对我说：“雀儿，俺老孙，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我吸了吸鼻子，拼命点头：“嗯嗯你问”
大圣苦苦一笑，他看着我，神色变得认真，柔声问我：“雀儿，你”他想了又想，眼神却黯淡了下去。片刻，他故作轻松问道：“雀儿，俺老孙见你瘦了，你你每天都吃不饱吗？”他终究还是想着我。
雀儿，如果我当初没有选择去保唐僧西天取经，而是留下来陪伴你，你会爱上我吗？
他终究是没有将心中的所想问出来。
但是他的答案很肯定，如果当初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踏出去西天取经的道路。
我微微一怔，这每日每夜，胸口泛起的恶心，及身子传来的不适促使着我把白天所吃的食物吐出来，我又如何能胖？我大概，很快就要死去了不是吗。为了不让大圣看出异样，我笑着点头：“嗯嗯，我现在每天都吃好的穿好的，大圣，你不用担心我！”真的不要担心我！我勉强一笑，眼泪更是如同决堤的河水，不断涌出，止也止不住。
大圣适才满意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同时还不忘勉强给我摆上一副孤傲的神情，霸气道：“何况，这极乐山怎能关得住你孙爷爷，雀儿，可笑我一生悲欢令人唏嘘，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为了你，俺老孙可以没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我哭着摇头。
大圣在我耳畔边，颤抖着嗓音：“雀儿，你抱紧点儿俺老孙，再抱紧点儿这里真的好冷”
“好！”我双臂更加环紧他了些。心中已经明了，大圣永远是最棒的！但是如果大圣死去，我也绝不会苟活。
我又在大圣的胸膛依偎了会儿，突然一道佛光从上方照射进来，恍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拼命将我带离此处。
“雀儿！”大圣错愕地抬起头，含泪看着我被卷风拉走，心头猛然巨震。
“不要，不要啊，大圣”我想我苍天是时候要带我离开这里了，可是，我不忍心就这样离开！
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力量在洞内掀起阵阵狂风，将我整副身子横着吹了起来，衣裳随风飘动得发出“哗啦”的声音，凌乱我的头发。
“大圣，我我依稀还记得，我是个孤儿，从小没有爹，没有娘，是你，你是第一个渡予我温暖的人，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不想再离开你了”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有些话，如果我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可我们终究敌不过苍天。
我才终于明白，大圣承我的情，终成了枷锁。
连我最后望着大圣的脸，亦随着光芒消散。
大圣，下一世，你便为自己而活吧。
殊不知，在我被卷出去后，大圣那双眼眸瞬间溢满了红血丝，他深情的看着我离去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喘着气说：“雀儿，再见了，纵使你只把我当作亲人，可我永远不会让你知道，我爱你！我爱你一万年！所有的痛苦，我一人承担便是！”但是你更加不会知道，送你那一颗红宝石的咒语，其实就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话。
这一世，他只为她而活。
“雀儿，佛门讲究因果，也许是前世的孽，来世的缘我们，错在今生相见，徒增一段无果的恩怨”一缕寒风吹散他身上的猴毛，笑意浅浅，穗禾，悲惨的孔雀公主，原来爱上你，是多么艰难，但我不悔爱你，若来世有缘，换你来渡我可好？
他眼中一滴泪，缓缓滑落脸庞，再不说话。于是，他便闭上了眼睛，继续承受着一切带来的痛苦。他想，雀儿应该是他这一生，为她而沸腾过的一腔热血，这一刻终于，重新静止。
至少他见到了雀儿，知足了。
一闪而逝的光芒，余下小妖们无奈之摇头，看来齐天大圣，是彻底栽在一个绝尘女子的情劫里。
天界，九霄云殿。
润玉正襟危坐，与台下的仙臣们开早朝，他依旧是一身银白色龙袍，在听着来自四海八荒的神仙们向他阐述五湖四海所发生的各种事情。
他变得面无神色，一身戾气，众所周知，大概是穗禾公主离他而去的原因。蓦然见到东南方向一阵空明巨响伴随着五彩霞光渐而几刻钟飞来一只仙鸽，那仙鸽跃过殿内一片，飞而缓慢落在润玉手中。
殿内神仙们说话的声音噶然而止，纷纷看着突然飞进来的仙鸽，一片茫然。
察觉有书信一封，见书信封面写言：仙鸽传书天帝润玉。字迹依旧歪歪扭扭，一眼便看出为谁所写。信的旁边用金绳系着那一半晶亮瓷瓶糖果，润玉只嘲讽一笑，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拆开信封，目光扫视了这一遍白纸黑字。
润玉见信的内容如下：“润玉，对不起，这段感情从一开始，我就不敢奢望拥有你送给我的一切，更加不配戴着人鱼泪，相爱虽然是两个人的事，可是到了最后，我还是不敢做一个太自私的人，加注在大圣，阿奎身上的痛，还有旭凤的出现，点醒了我们，这终究是一段无法开花结果的感情。
润玉，倘若时间可以重来，我不会踏进充满尔虞我诈的天界，更加不会爱上你的，如果可以，但愿你我从未相见。有缘千里来相会，保重！”
燃指尖，信纸被火苗烧毁。
场面鸦雀无声，皆随着润玉的一举一动而变化。
“今日早朝到此为止，尔等退下吧。”润玉从御座处高高站起，沿着云梯，一步一步走下来。
“陛下，万万不可啊！”
“陛下”
“陛下！”
场内均是朝中的神仙们出声阻拦，朝中诸多政治繁事仍未禀报完毕，天帝哪有一走了之之理。
路经侍卫身旁，侍卫出手拦住了他，紧蹙眉头，道：“陛下，仙家们禀报上的琐事还需你去处理，还望陛下帮忙想出解忧的策略。”他们不明，究竟信中写着什么样的内容，能让润玉可以丢下朝中大事置之不理。
而润玉始终满脸怒意，他用力甩袖挣开侍卫的手。
侍卫在背后喊道：“魔界的人还苟活于世，难道陛下还能坐视不管吗？”
润玉止步，听见侍卫的话语，连眼眸也暗沉下来，龙袍长袖下是紧紧握着的拳头，他冷冷回道：“魔界的事情，本座自有办法。至于其它的琐事，你们自个想着法子处理便是。”
堂堂各路神仙，各显神通，各掌管的地域，各是出了灾祸，连这点问题还解决不了，那还称得上神仙一职？润玉之所以不曾去追究，不过是念在他们还算忠臣，若是事事都要天帝去化解，那便是一群一无是处的废仙。
他拂袖，缓缓离开九霄云殿，目光冷淡深沉扫过众神，仙臣们纷纷往旁一让，让出路来。这一次，殿内的神仙们无一人敢再闹腾半分。
下了早朝后，润玉独自一人寻到一处树下磐石旁，俯下身躯静坐在磐石之上，眼神依旧冰冷，焕然间缕缕清风拂过他的发丝。
蓦然回首间，他才发现，倘若没有开朝会的神仙们，他在整个六界上下，已经是独自一人，孤独苟活。
论处当今往事，见闻之颇为遗憾，他又想到了那封书信，眉头紧锁，似有解不开的愁绪。
他只嘲讽一笑，穗禾公主，你以为，本座真的会轻易放弃么？曾经她要逃离的一切，但总是有一条红绳暗自将他们紧紧系紧，倘若穗禾是他的毒，那他心甘情愿深陷毒井，永无解药。
转瞬间，一条银白色的应龙从南天门跃下，全身泛着银光。
在昆仑墟小住上了几日，我就拜别墨渊，回到了花果山，我的家！
阿奎的全身都被打碎，甚至连它的最后一颗猴头我也没有拿到，只能端着它曾经穿过的衣物，为它超度。
阿奎的墓，在花果山后的一片花海丛林。
一轮上弦月高挂在夜空中，幽幽银光斜照在冰凉的墓碑上，聆听着凄凉的风声，伴随着鲜花与叶子沙沙作响。今夜，没有星星。
阿奎的死，最痛苦的无疑是我。
待仪式结束后，猴子们都知道我此刻有多难过，上前来拍拍我的肩，安慰道：“雀儿，节哀顺变！”
我擦了擦眼泪，对着猴子们淡淡一笑，声音一度哽咽：“你们先离开吧，我，今晚要守着阿奎，我要告诉它，我好想它它也一直都很棒！”
待猴子们离去后，我独自一人靠在阿奎的墓碑，月色交错间，我的心竟如此痛苦，紧紧握拳，心里不断诅咒着魔界的人，迟早会有报应的！
于是，我便在阿奎的坟前睡了一晚，也哭了一晚。
清晨的阳光刺疼我的眼睛。
模糊中，仿佛看见一双手，拎着一束鲜花，放在阿奎的坟前，来者并没有说话，我睁开眼睛，眸子中清晰地映出他精瘦直挺的身姿。
我怔住，然后微微侧身，避开他欲要伸手抚摸我的亲近，眼角落在一旁那束洁白的鲜花，竟是芍药。我只觉莫名，伸手抓过花茎，狠狠地，将那束花甩到远处。
我微微抿起嘴唇，恨恨的说：“不要把你的虚情假意带到阿奎的坟前，免得脏了阿奎的轮回路！”
他倒也没有生气，深知阿奎的死，对我打击有多大。缓缓蹲下，凝望我，神色有些复杂，道：“穗儿，对不起，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那道声音很温和，甚至还带了几分柔情，但在我听来，却是一阵刺痛。
这已经不重要了。“你为什么会来？”我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一身银白色龙袍，腰间挂着泛着银光的应龙玉佩，面容有些憔悴的润玉。
润玉看着我，眼眸中划过几分悲伤，回道：“我是来寻你的！”
我却是一阵失笑，寻我，在阿奎的坟前？润玉，你不会不知道逝者需要安息，你居心何在？
抬起手，用袖子用力擦了两下眼角的泪水，我不能让润玉看到我此刻的脆弱，挣扎着站起身，冷冷问道：“你是怎么寻到我在花果山的？”
他的眼神暗了暗，声音中有些帐然：“我寻到你的气息就在花果山。”
突地情绪就上来了，上前几步，双手扶住我的肩膀，他的脸还是无比阴沉：“穗儿，你知道吗，自一收到你的书信之后，我连早朝都没有上完，便马不停蹄地前来寻你了，我下界找了很久，终于在花果山找到了你，因为我不相信你书信里的话是真的，你知道吗，这些日子你不在我身边以来，我整个人都堕落了，满脑子都是你！”
“穗儿，我知道那些不该说的话，让你负气离去，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深深反省了自己，不该对你如此，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吗？”他好不容易才寻到了我，这一次，他说甚么也不会轻易放手。
“永远？”我伸手推开眼前这个男人的手，看着润玉，眼里嘲讽非常，“你是真的只是恰巧寻到我的气息吗，还是一直等到我拜别墨渊，猴子它们散去你才敢现身？”
看着他愈来愈黑沉的眼神，我继而冷笑道：“你根本就不敢迎面对上墨渊师傅！”
润玉背过手去，回得斩钉截铁：“是又如何？我堂堂天帝，处理各方面的公文足以让我够烦恼的了，我不想再与他们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说完，他转头看向我，没等我反应，上前就轻轻扼住我的手腕，语里甚是哀求：“穗儿，跟我回去，我现在什么也不管了，我们寻一处与世隔绝的林子隐居下来，一块过男耕女织，生儿育女的生活！”
“你还想再干什么？我不会跟你走的。”我挣扎着，冷冷的回绝他：“我在信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已成定局。你走啊，我不要再看见你。”
“穗儿，听我说，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管。”他紧闭了一双眼，半晌才睁开来，涩涩道，“我现在放弃这片天下，只想着我们一起去隐居，隐姓埋名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一起起床，一起做饭，牵着你的手一起在澜澜星光下漫步，一起相拥而眠，我们永远不回来这里好不好？”
“我不去，我不会去的”我看着他，眼眸里毫无波澜，在面对他的深深哀求时，我丝毫不会再与他留情半分。
润玉微微一震，但也不算太意外，他垂眸：“这是你还给我的一瓷瓶糖果，我既然已经送给你，就没想过再要回去。穗儿，我现在亲自把它交还给你，你拿着。”说着他从怀里拿出那一瓷瓶糖果，径直递到我手上。抬眼一望，正是那依旧汪莹莹的青花瓷瓶。
从前喜欢他时这般虚情假意，现在想来却是傻得很。我冷然：“你甚么意思？”
润玉顿了顿，笑意有些涩然，终是落下一道决定：“这算是我们的约定，你今天回去收拾一下，待我与天界的仙臣们宣布拜别，等到了今天晚上，我就马上来花果山接你离开。”
“你拿着，我不后悔放弃这片天下！”
我推脱开他的瓷瓶糖果，于润玉，再无任何牵挂，看着他肯定道：“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润玉的眼神暗了暗，声音却依然温柔且坚定：“我会等你的！”风轻轻拂过，撩起他耳边几缕头发。
我心一横，再生不出一丝波澜涟漪，转身就要离开此地。
“穗儿，穗儿”润玉几步追上来拽过我的手，我见他看着我的眼神此时还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试图作最后的挽留，“穗儿，我今日倘若走了也许以后就没机会再见了，你给我一盏茶间，就只一盏茶间，好不好？”
我很轻的笑了笑，勉强歪着头反问他：“在这一盏茶间又有何用？你又能改变什么？”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只一盏茶间，我就可以给你我的全世界，哪怕为了给你摘星星摘月亮。”他一下刺红了双眼，清俊的身影硕长直挺，抓起我的手抚上他的心胸，迎着风，能依稀听见他略有些平稳的心跳，我的嘴唇颤了几颤。“我的心一直在为你而跳，穗儿，你听见了吗？这一盏茶间，我想让你明白我对你的情，永远是真的，天地为证。不然，我不会死心的。”
拨开雾色，我抽出他将我抚在胸口的手，攥紧了衣角，颇有些无奈的看了润玉一会儿，终是妥协，咬咬牙，一字一顿道：“好，我就给你一盏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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