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树叶五十二
余沐这份不安一直持续到中午放学。
回家，走到那片巷子的时候，余沐就看见路上的泥泞比起以前多了一些。
还有些残留的鱼鳞，污水滩五彩的色，余沐继续走。
一阵风吹过，云彩变得缓慢，余沐看着绿意。
好像要变天了，阳光出来一下又沉在暗色的云里。
余沐还没有到家，就听见家里的扭打喧闹。
她变得害怕，走路也是极其缓慢，踏进屋子里就看见姨妈的脸庞。
余沐的心震了震。
姨妈刘慧正在拿藤条去抽何宁何芸，余沐知道，姨妈的心情不好，只是，很多事情不能一概而论。
譬如余沐听到邻居说，姨妈刘慧这个性子，怪不得男人去找外遇。
这些不是非黑即白，言论做法上没有绝对的对错余沐不想经历。
余沐踏进屋子的第一刻，几片叶子落了下来，余沐知道好像是感受到了秋意。
天空中第一滴雨落了下来，溅到地上的泥土里。
余沐对上刘慧那双眼睛，刘慧不知道怎么了，满脸都是愤恨，发着脾气。
余沐真的觉得，生活不如意的压迫真的会令人发疯。
有的人平静，低沉；有的人宛如火山，灼伤自己的心脏，也滚烫出岩浆刺痛别人，蔓延着给别人灾难。
“回来了？”刘慧的脸上令人看出来可怕，让人发怵。
“你个小贱人回来了？！你回来有什么用！我当初就不该养你！让你去别人家早早嫁人，嫁个老头子！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啊！瞪着我。”
难听，余沐咬着唇。
心脏在跳动着，连同她的眼泪被隐隐压抑。
都说经常爱哭的人不坚强，说哭没有用，说此类人不行。
但是，余沐握紧自己的手掌，她已经如此，性格已经是如此。
并非大奸大恶。
只是不爱说话因为没有后盾转而被认定是懦弱，接着便可以可以肆意来欺负了吗。
小学，家庭，一直没有避风港，没有后盾。
很多人说，你傻啊，站起来啊，反抗啊。
没有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现实里，大多数是潜移默化的吞咽，接着才慢慢变化。
就似小学环境那般，高中换了环境，他们不知根底，就脱离了那种环境。
她改变了吗？没有。
余沐看着现实在自己面前，感觉一股无力之感，只能默默忍受。
“你个白眼狼，聋了吗？”姨妈刘慧拿着扫帚就往她身上也打了一下。
余沐沉默着，然后看着姨妈。
莫名的，现在这个场景，她惊诧的觉得自己居然有一股子镇定，以及看着姨妈平静，和……不害怕。
是的，余沐发现现在的自己，奇怪的。
她看着姨妈刘慧，生平第一次开口反抗。
“你又在骂什么？错的不是我们，波及的怒火请不要放在其他人身上。”
那样只会显得你可怜之余，可悲。
余沐的声音平淡，但是余沐说出来的时候，一字一句，余沐觉得像是这么多年的想法宛如一棵大的树，正在冒着尖尖，茁壮在万物下生长。
那树生了出来，周围是蓝天白云，树干宽大树皮白而磨砺的很坚硬，太阳散着金光在树顶，绿芽触发长着。
余沐自己的心也震了震，她脑海里又回想她刚才的话，自己给自己重新放了一遍。
很好。
余沐感觉自己经历的一切绿意，细小的，都在自己的手心，给予自己莫大力量。
说出来了，真好啊。
“你个不要脸的，你在说什么？！”姨妈刘慧接着抽了一个树柳条，要来抽余沐。
“你因为自己读了几年书了不起是不是？你觉得是谁给你的脸读书的？
你还敢和我叫板？连你现在也敢了？翅膀硬了？！
你要不要脸啦！小贱人就是欠打！”
余沐感觉自己的肩膀有点疼，但是她没有像以前那么畏缩，只是觉得，那样也是被打，这样也是被打。
说出来反而好了一些。
姨妈继续发疯。
“你以为你勾搭了男人不一样了？据说还是个有点小钱的男人，你看看你自己有哪个命吗？！”
余沐在家里，退了几步，和何宁何芸他们一样感受着这暴风雨一样的狂啸。
最终暂时归于平静，吃了几口饭她又开始叫骂。
可能，余沐想，到底是过的不开心，以至于自己和解不了发疯。
怎么破解，暂时破解不了，根据自己的性格无限偏激放大。
刘慧接着发飙，雨此时下的很大。
余沐坐在走廊里，看着外面的雨幕，漫无目的看着地上。
刘慧的声音一整条街道都能听到，骂着。
余沐的脑袋正疼，就看见姨妈再碰她的书包。
这是……干什么。
余沐连忙夺过来，却看见姨妈要拿走。
“别读了。”
余沐看见姨妈脸上的神色，愣了一下，接着看着姨妈继续看着她。
姨妈如今瘦了很多，可是眼皮还是肿着的，这个语气让余沐真的害怕起来。
余沐要来抢书包。
雨下的越来越打，余沐听见姨妈开口。
“养你，最后你这种样子也是跑了不给我留钱，你这个白眼狼养你没用！
你还有一年才毕业，别学了直接下来打工！”
“姨妈。”
余沐感觉脑子一片空白，这个说法太过现实，简直不能接受。
“我得上学。”
“上什么上。”姨妈那古铜色的手臂将余沐的书包一下扔在雨幕里。
“家里没钱，你别上学了！你弟弟妹妹都没钱花，你得下学！”
这雨下得磅礴，让余沐的书包一落地就沾染了一些沙粒和污渍。
余沐的彻底委屈，她冲进雨幕，捡起那书包，接着握在手里。
她的心跳了跳，雨在身上浇着，额头上的雨水流过脸颊。
连同她的心都凉了。
不行，这是不可以的，余沐无法想自己去工厂工作，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像一个劳苦的妇女勤恳打工接着嫁给一个憨厚的工人，或者在服装店卖衣服然后和不知道哪里的推车师傅结婚。
没有上过大学，就只能被圈在那一方的职业里，规定一片的人生中。
不行，这是不行的。
她要继续上学，她要继续往前看，她未来还得去别的城市。
去更被北的北方看雪，去南方去看细语轻扣的微风满雨。
那是她未来的向往，未来的翅膀去翱翔的地方。
余沐感到不安，又是这沉重的现实感觉在自己的身上。
“我联系好了。”
姨妈开口，对余沐道。
“你赶明就去南头街巷那边和你吴阿姨卖衣服，轻松的很，没有姨妈我累。”
余沐感觉到雨的冰凉，她捏着带子说。
“我，上学。”
“你要不要脸。”姨妈彻底眼睛对着她，指着何芸何宁开口。
“你弟弟，妹妹不要好好学习！我养了你这么久，我说你不上你就得不上。”
“我上大学……”余沐抿唇，额头都是冰冷的，她开口。
“我会有出息的，能挣多一点。”
余沐的目光看着姨妈，那是清冷倔强道眼神。
姨妈顿了顿，接着扔掉桌子上的筷子，生气道。
“你这种白眼狼，上了大学就跑了。”
“我不会跑的。”
余沐艰难，眉头蹙着开口。
“我会帮助芸芸宁宁他们读书。”
“别以为我不知道。”姨妈生气的，从房间里面拿出以后本子扔在地上。
余沐的心冻了冻，这是她初中的日记本。
“我让宁宁给我念了下，初中你就对我怨念这般深，我养你真是养错了。
听说你弟弟在那口子那边也不成器，你们两个姐弟都是当初就该死的！”
余沐压抑着，看着雨中那个日记本，她身上已经淋湿不少。
她朝着前方走了几步，而后拿住那个笔记本，上面记着的是稚嫩的她写的东西。
都是难过的，宛如青果一般，都没有指责什么。
自己的私，密被人翻开，余沐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流出来。
去找舅妈？余沐想，自己的书一定得读，这个家好难好难。
她想待着，为什么好多事情非要找着她。
喉咙好酸涩，余沐去看姨妈，彻底绝望。
“家里没有钱，这是你的路。”
姨妈拿着盆，看着雨里的余沐。
“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不——你凭什么。”余沐彻底大声开口，她的发丝沾染着水。
“这是我的人生。”
“你没资格。”姨妈仿佛看着仇人一般，她的脸在雨下余沐隐隐约约看不清楚。
“就凭我养了你这么些年，你就得去。”
余沐站在雨里，心脏仿佛生疼。
“你个贱货就是赔钱货，听张姨说还看到你和男人亲嘴，你就这么贱吗？”
姨妈看着余沐，继续诋毁道。
“你是不是没有男人不行！要男人的！你作践身子，你不清白！你妈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孩！”
“你听谁说的。”余沐低着头，手指交织。“我从来没有做出格的事情。”
她的声音不算大，喉咙酸涩的，已经是很大力气说出来了。
“余沐。”
蓦然，余沐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她缓慢回头。
看见那声紧促，带着关心和怜惜以及生气的声音主人。
林熠穿着牛仔外褂，里面是色黑短袖，皮肤白皙，清冷脸庞带着戾气，正看着她。
在门口，长身直立。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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