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病
那天回到宿舍之后，庞佳慧一直缠着许迩问俩人说的什么，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
一惊一乍、叽叽喳喳个没完。
许迩心情好，也愿意满足她的好奇心。
……
“十一岁那年。”
“这么早就认识，呦！他不是你初恋吧？“庞佳慧神情荡漾，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
“初恋吗？我可能喜欢他。”
庞佳慧诧异许迩的坦荡，也好奇后来发生了什么，又急忙问道：“啊，那他不喜欢你吗？怎么今天还问你是不是你？听得我晕乎乎的。”
“我们第一次见面……算是吧。”这一世。
庞佳慧这回直接吓得张大了嘴巴，看着许迩像看什么外星生物一样。
“一见钟情啊？欸，不对啊！你们不是十四岁就认识了吗？”
庞佳慧像是想到什么，倏地瞪圆了眼，盯着许迩的脸，一脸不可置信：“刺激，敢情你们这是网恋奔现？！”
“快说说，快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告诉我哪个平台，我去创他十八个小号！”
许迩没想到庞佳慧脑回路这么奇葩，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许迩避重就轻的和庞佳慧讲了讲缘由，庞佳慧顿时偃旗息鼓，没了冲劲儿。
庞佳慧美术成绩不怎么好，全靠文化提分，她自诩没什么美术天赋，能考上h大的服装专业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更别说画出一幅画，被人买走……
从知道了俩人之间那点弯弯绕绕之后，庞佳慧经常揶揄调笑许迩。
许迩也不恼她，任她怎么说，脸都不红一下。
庞佳慧每每暗自腹诽：这许迩怎么好像脸皮比她的还厚……
一天，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教官有事召回了。
再加上近几天接连下雨，实在没什么可训的，军训要提前结业。
消息越传越广，整个艺术学院的新生都开心疯了，甚至有的学生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宿舍里”k歌”。
这严重影响了许迩的睡眠，她失眠了。
许迩蹑手蹑脚下床去拿手机，凌晨五点，还早呢。
她烦躁的抓抓头发，转头睨着阳台上那个孤零零的新刷了漆的栏杆，隐约能听到外面零零落落的梧桐叶哗啦作响。
许迩已经来学校20多天了，在药物作用下，学校的日子算是过得平静，偶尔的情绪高涨也并不严重。
近几天她都没有再见到过沈弋。
没办法，表演专业和服装专业的安排是不一样的，只有集体开大会的时候才会碰到一起。
他现在应该还在睡觉吧。
发个消息试试？
在安静独处的晚上，人们往往在情绪的主导下会做出冲动的决定。
等许迩意识到不妥的时候，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如今的许迩和沈弋相处不像之前，隔着一层手机屏幕，可以肆无忌惮。
现在真正的接触了，就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也正是因为有所期待，所以才小心翼翼。
『你又失眠了吗』
沈弋竟然回她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回溯到了许迩在国外读高中的时候，许迩经常失眠，彼时的她只知道他叫愈愈，却不知道他的本名——沈弋。许迩睡不着就会给沈弋发消息，中英时差七个小时，沈弋总是能回复她，那段时间里这通电话是许迩唯一的慰藉。
『你是没睡吗？还是又醒了？我睡不着。』许迩有点激动。
可是五分钟了对方还没有回复。
许迩变得沮丧，就在她做好准备打算这么睁着眼到天亮的时候，手机屏幕闪了一下。
沈弋这次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许迩怕吵醒宿舍里正在熟睡的人，径直走去了阳台。
外面的天已经朦朦亮了，有阵阵的薄雾在空中飘散。
长时间下雨，空气都是潮乎乎的，许迩不禁瑟缩一下。
她点开语音，将手机举到耳朵旁边。
“一会儿就到六点，宿舍就没有门禁了，你可以收拾收拾再下来，我去你们楼下等你，带你去一个地方。”
低沉的声音沁着化不开的温柔。
许迩花了半个小时洗漱化妆，迫不及待地搭上电梯，许迩看着内置镜子里自己，会心一笑。
“叮～”
刷卡，推开玻璃门。
抬眼，许迩便看到少年站在那棵不久前还开口说话的梧桐树下等她。
季秋的梧桐树上像手掌一样的叶子已有凋落的趋势，大体还是郁郁葱葱的，仅有零星的黄叶飘飘悠悠地落下，像蝴蝶一样飞舞，落在少年的乌黑发梢。
少年戴着耳机，干净整洁，一阵微风吹过他的发檐，又将发梢上那片暂时停歇的蝴蝶惊起…
那一刻，时间停止，周围的躁动消失，世界上好像只剩下沈弋，以及自己躁动不安的心跳。
之后沈弋带她去了艺术学院b楼的一间画室。
许迩不知道为什么沈弋有那个房间的钥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申请到的房间。
好像他无所不能。
在那里她看到了她送给沈弋的那幅画----一只没有眼睛的黑猫在无边的雪地里追着一个小女孩儿。
那幅画被沈弋重新装裱了，她虽看不出那裱画框使用的什么材料，但总归是价值不菲的。
要知道，她当时自己在frameiteasy上定制原来那个画框的时候，都是犹豫了半天才狠心买下的。
抬起手一寸一寸抚摸那幅画，用心感受着它的情绪，许迩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十一岁那年，许迩爸妈离婚。
妈妈从家里搬出去了，第二天爸爸也去华城出差。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了许迩一个人。
她总觉得她的爸爸妈妈不会回来了，没人要她了。
她想外面的世界肯定都是黑色的，能把人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许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就这样一直等他们回来。
直到等累了，小小的她缩在床上睡过去。
她第一次在梦里见到披着圣袍、手持银弓的光明神——福玻斯·阿波罗。
他头上戴着用月桂树、爱神木、橄榄树和睡莲的枝叶编织的冠冕，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毫无杂质的赤金色光芒。阿波罗一手握着银弓，一手持着金质里拉。
许迩站在永夜的边际，她听见他用里拉奏响动听的交响曲。一个个音符化身实际冲破了那道黑色屏障，温暖耀眼的光芒充斥整个大陆，扫光无尽的黑……
许迩贪恋着这样的光，贪恋俊美的阿波罗，贪恋美妙动听的交响曲。
讨厌黑漆漆的家，讨厌爸爸……
再清醒过来，已经是十一天之后。
小孩子通常对未知事物的接受能力比较强，年幼的许迩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到了第三周，许远昌给她打电话说今晚要回来，她特别开心。
许迩特意换上了自己最鲜艳、最亮眼的衣服，甚至在家里戴上了连她出门逛街都嫌弃夸张的缀满了彩色亮片的帽子。
她收拾完自己开始主动打扫起了卫生。忙完这里忙那里，恍然变成了真人版的丸井一叶。
待所有事情都完成，她的脸上也没显露出一丝疲态。
她甚至心血来潮，觉得灵感迸发，嘴里哼着阿婆给她唱过的儿歌就迈进了从小待到大的画室。
一坐就是一整天。
打小许母就给许迩报了各种各样的兴趣班，因为她忙，顾不得照顾孩子，只好扔给一个个的老师去管。
每天陪伴她的是竖琴、钢琴、书法、绘画，她小有所成或略懂皮毛。
只有画画她是真的喜欢并坚持着。赛亚老师告诉她可以把自己说不出来的情绪变成颜色、线条，变成一幅画。
许迩也喜欢这么做。
漫着红光的画室里，女孩儿肤色白腻，容貌娇俏，盛装打扮。
矩形的阳光照在室内的红墙上，反射出的微弱红光映在女孩儿的脸上、以及那双正在灵动飞舞的手。
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许迩觉得连缪斯女神都是眷顾她的，赐予她灵感，赋给她力量。
待她停笔，她立刻就想拿出去给众人看，这绝对是优秀的作品！
但是，拿给谁看呢？她好像没有朋友。
许迩心思活络。对了！她可以申请一个账号在artand。
说做就做，仅仅用了两分钟，她的那幅画就出现在平台上。
她兴奋过了头，连命名都忘记了。
那天许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许远昌以为女儿早该睡了，没想到开门竟然看到许迩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手机，精神抖擞。
听到他这边开门的声音，许迩抬起亮晶晶的眼去瞧。
许父关心地询问她这两周过得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迩眼也没眨地开始不停的说她去了哪里玩，和谁说了话……讲的眉飞色舞、绘声绘色。
可是，她仅仅才清醒这两三天。
她甚至在床上浑浑噩噩躺了整整十一天。
没人知道。
连许迩自己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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