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情蛊

棠丹青突然骇然地意识到，她可能陷入了一个误区。

        原书文字中已经表露出来的，就一定是真相吗？

        这可是一本断更文啊，很可能前面文字只是作者以信息差给的“虚假真相”啊。

        “我和阿棠一见如故，亦从未见过如阿棠这般赤子之心之人。不妨与阿棠说句心里话。你劝我莫耽于情爱，我何尝不是作此打算。”

        霜染黛语出惊人。

        “但，当我见到大师兄后，就突然有些时候会做一些不受控的事。我时常觉得，那时候的我，并非真的是我。”

        棠丹青心里更加“咯噔”。

        是啊，作者肆意地给角色加上精分的几个标签人设，以为人物角色就会像作者的提线木偶一样行动。

        但是角色自己，如果是在一个真实的书中世界，自己不会怀疑前后不一的行动逻辑，不会因此而产生抗拒心理甚至是反抗行动吗？

        霜染黛看棠丹青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更是直言。

        “阿棠，我们昆仑宗崇尚有教无类、海纳百川，论迹不论心。但是，大师兄他一心杀魔正道，我与他观念时常不同。”

        “我想起他的时候，心中涌出的欢喜，常常觉得不真实。我真的会对一个生死观念与我完全不同的人，产生心仪的感情吗？”

        棠丹青震惊地看向霜染黛，更加高看她一眼。

        “霜姐姐……你三观好正。”

        霜染黛却苦笑继续道。

        “但是没用的，我只要一见到大师兄，我就会对他千依百顺；看到别人亲近大师兄，我就会心中嫉恨，甚至做出一些堪称可憎的事情来。”

        棠丹青叹气：是啊……

        温柔白月光和爽文打脸的精分人设，可不就是这样矛盾嘛。

        “这不是出于你的本心，你是被所谓的……天命或是某种异变的力量，给影响了。”

        棠丹青不能直说是书中剧情，只能说是所谓“天命”。

        霜染黛抬眸眼中发亮：“是了，我就知道，阿棠妹妹见解自是不凡的。”

        “我与其他交好的是姐妹提及过，她们都说是情爱所系，故而被大师兄影响。我觉得不对……”

        两人正在讨论得越来越心惊，却听得窗外突然飞来一张传讯纸鹤符箓，嗖地飞到霜染黛的手边。

        霜染黛握紧双拳。

        “阿棠妹妹，每当我想要深入思索的时候，便会莫名其妙收到大师兄的传讯纸鹤，或者见到大师兄本人。”

        “我即便不打开这纸鹤，不出片刻，这纸鹤也会自动焚毁，发出大师兄传讯的声音。”

        “时间紧急，我直言了。我大师兄为人不羁，非常不注重男女大防。

        若接下来，我遇到与我大师兄的事，因此与阿棠妹妹产生罅隙，那绝非出自我本意。”

        纸鹤开始渐渐自燃。

        “记住，绝不可在我大师兄面前，展现出你道侣的魔气和妖气，会被大师兄追杀。”

        “我会替你和谢道友保密，我师弟向来听我的，自然也会替你们保密。”

        纸鹤全部燃烧完。

        一个长身玉立、眉星剑目的执剑男修虚影出现。

        【师妹，我已斩杀黑沉崖魔修数十人，现在过来找你。】

        霜染黛神色挣扎，然而片刻后终究是挂上了甜美而温柔的笑意。

        “大师兄，我在这里等你。我们准备去织霞宗，查探是否有弟子无辜失踪。”

        那男修虚影蹙眉。

        【师妹，你这是否有魔气？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霜染黛咬住舌尖，几番挣扎，只是温柔地沉默。

        棠丹青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赶紧奔出去找谢郅渊。

        什么谢郅渊吃不吃妖怪的，那先不说，先用她的金手指画卷将谢郅渊的魔气给吸收进去再说。

        可别现在就被龙傲天男主给杀了。

        那她就别想完成攻略反派的任务，回家了！

        “谢道友，我师姐不在意你身上的魔气和妖气，还叫我替你保密。”

        院子里，白疏城一边勤勤恳恳地给霜染黛的朱雀喂灵米，一边跟谢郅渊搭话。

        “可我不在意，但不代表别人不会对你这样身带魔气的修士喊打喊杀。”

        “尤其是织霞宗，他们入门的浮生问心路，对魔气和妖气都极为敏感，魔修和妖修隐瞒身份去的，被问心幻阵绞杀的可不少。

        你还真要去踏浮生问心路，去送死啊？”

        谢郅渊正在用干净的白色面巾，仔细地擦拭着油纸伞的伞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过是有所求罢了。”

        闻言，他垂下眼眸，鸦羽般的纤长睫毛在琢玉般的脸上投下阴影。

        “不正和白道友一样？非要将你的真心，去你师姐那‘送死’。”

        杀人诛心。

        “你这人……”

        白疏城先是怒，后而将灵米一把喂给朱雀，又拍拂着手上的灵米碎屑，呼地笑了起来。

        “是啊，我唯有一颗真心给我师姐。”

        “不像谢道友，靠着半哄半骗，也能让棠姑娘死心塌地地跟你走。”

        “我何曾哄骗？她又何曾死心塌地？”

        谢郅渊脸色难看，指骨紧紧捏住伞柄。

        所有人都会弃他而去，这个偶然闯入他生活的棠丹青……也不会例外。

        要不，都杀了吧。

        杀了棠丹青，让她永远停留在记忆中的这一刻，停留在不会背叛他、远离他、憎恶他、抛弃他的这一刻……

        一时间，他的杀气四溢，灰色的妖气、红色的血腥气和黑色魔气萦绕全身。

        眼尾血红，衣裳头发，无风自动。

        棠丹青正推开大殿门，一见大惊：“你怎么了？”

        同时瞬间从袖袋中掏出画卷。画卷飞至谢郅渊头顶上方，开始翩翩飘落碧青色的竹叶和粉色的海棠花瓣。

        竹叶飞花，温柔缱绻地落于谢郅渊身上后，嗖嗖地化解他的魔气妖气……

        谢郅渊一怔，身上紊乱的气息全收。

        转瞬间，除了嘴角的血迹，竟是半点看不出方才暴走的情形来。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痕，看不出喜怒。

        “无事。”

        “哎？你都不夸我的吗？我可是好不容易，新创作了一种可以瞬间掩盖你身上气息的方法哎。”

        棠丹青瞪大眼睛。

        “你也打算去织霞宗入门，走那浮生问心路，我怕你因为身上的魔……”

        “什么魔……？！”

        一持剑男修纵剑而来，一身杀伐之气，正是昆仑宗首徒、未来正道第一剑尊、龙傲天男主江封远。

        棠丹青下意识地横亘着笔，侧身挡在谢郅渊的面前。

        “我怕他身上被魔修所伤的伤口复发。”

        江封远看向棠丹青，不由得眼前一亮。

        好一位美貌女修。

        但见她执着毛笔、旁边画卷浮动，竹叶飞花，平添不少书卷气灵动气，为这美貌增色不少。

        又见她薄嗔数语，护着身后人，更是显得情深义重，尤为动人。

        “仙子莫恼。在下昆仑宗首徒江封远。”

        既见仙子，便觉仙子‘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敢问仙子芳名？”

        江封远收剑行礼，若不听这话的内容，但看样貌气度，倒还颇有几分古代贵公子的风貌。

        谢郅渊当下脸色就不虞起来。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可轻举妄动。

        此剑修，剑意凛然，战力莫测。

        不过，白疏城反应比谢郅渊更大。他走到棠丹青面前挡住，对着江封远语气嘲讽。

        “怎么？大师兄红颜知己遍天下还不够，现在还要夺人道侣不成？”

        “也是啊，随后再往谢兄身上安个魔修的名头，斩杀了他，他的道侣不就……不得不依附于大师兄身边了吗？”

        啧，绝。棠丹青对秒变“绿茶”的男二刮目相看：哈，一剑双雕。

        一则让江封远便不好意思对谢郅渊盘根问底，二则顺便又在自己师姐面前黑情敌一次。

        “师弟，怎可对大师兄如此无礼？”

        霜染黛走到院子中，温柔地责备白疏城后，又对龙傲天男主江封远行礼，且温柔缱绻地笑。

        “好久不见，师兄。”

        瞧着便像是芳心暗付、思慕不已。

        只棠丹青听了霜染黛的话，此时再一细打量，再细细打量霜染黛的神情。

        霜染黛时不时地轻轻蹙眉又舒展柳叶眉，再反复这样。

        手上的动作也是，一会手心捏着裙摆仿佛娇羞小儿女，一会又放下裙摆，手握成拳，指骨捏得发白。

        违和。

        确实，听了霜染黛的剖心之语后，再看霜染黛，这温柔中似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挣扎。

        但是，旁人哪里看得出。

        至少谢郅渊和白疏城此刻看到了，都觉得霜染黛对江封远极为爱慕。

        白疏城轻抽了口气，但随即又开始了“战斗”。

        “师姐我没事的，只是想到上次大师兄斩杀魔修时伤了我时，耗了师姐好些心血，才止住了我流血不止的伤口。”

        白疏城语带委屈，仿佛真的只是一位单单纯纯诉苦的小师弟。

        “师姐我没事的，你不要怪师兄了。他肯定不是故意要杀我的，说不定只是走火入魔了，或是不想我帮师姐采药制药……”

        江封远被堵得脸色发白，皱着眉：“你……”

        棠丹青心里给白疏城鼓掌呐喊：好样的，小绿同学。

        “师姐立志悬壶济世，所到之处无不心善救治。若我不帮师姐采药制药，师姐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白疏城继续输出。

        “总不能指望师兄抛下那些莺莺燕燕，时时刻刻跟在师姐身边帮忙吧？”

        “这不，连人家有道侣的女子也要撩拨，啧。”

        可惜，诚如霜染黛之前所言。

        在“天命”的影响下，霜染黛一见到男主，便会像是变了个人。

        任凭白疏城各种精绝的语言，也动摇不了霜染黛对男主江封远的态度。

        而且，随着江封远对棠丹青美貌的欣赏表现得越来越明显……

        霜染黛看向棠丹青的神色，也有点不太愉快了。

        棠丹青的心，越来越沉。

        多亏了白疏城的打岔，总归是让嫉魔如仇的江封远岔开心思，没有探究院中残留的魔气，更没有精力去盘问虽然收了魔气妖气、但仍有些疑点的谢郅渊。

        好在龙傲天男主江封远虽然狗，但是实力确实极强。

        一路上他带队，再无半个魑魅魍魉来打扰行程。

        霜染黛和白疏城，一路跟着江封远御剑，分别带着棠丹青和谢郅渊，很快就御剑抵达了织霞宗。

        江封远在修仙宗门中名声很响，一听是他，织霞宗很快就派出内门副长老和首席大弟子带人盛情相待。

        织霞宗接待的人，分外殷勤，问起什么来，都是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

        只是，待棠丹青假装不经意地问起“贵宗弟子外出历练安全保障如何，最近是否有人失踪”时，却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道友何出此言？我们定期有弟子出宗门历练，自然是有风险的。”

        副长老交际圆滑，自然说话都是滴水不漏。

        “只是我们宗门，向来关照每位弟子的安全，近来并不曾有弟子魂灯熄灭。但若是不提那些在秘境正在探险联系不上的……也未曾听闻有弟子失踪。”

        社畜棠丹青一听，便知道这种半公开的社交场合，根本问不出。

        便也不问，只是开头请求加入织霞宗学本事，又凭空画了件女式长裙，展现了番自己“画物”的本事。

        “我们织霞宗是不太收散修的，不过既然是昆仑宗的剑寒道君和霜华仙子等推荐的……”

        身穿白衣的副长老抚着，心中惊艳，但勉强还能端住。

        “倒也不错……虽说画出的物品都是凡物“幻像”，而且持续时间也不一定……”

        那身穿紫衣的首席大弟子就有点绷不住了，上前摸着那女式衣裙，几乎就打断了副长老的话语，赞不绝口。

        “这何止不错！这位师妹自行修炼，便能够以画入道，将幻术与法术结合，画出来的衣服太真实了，以假乱真啊！这幻术……”

        “来我们织衣峰吧，待你再学了我们织衣峰的本事，大师兄我保管你名动整个织霞宗！”

        “不不不！不止，是名动整个浮梦洲！”

        副长老十分尴尬，脸上的职业笑，都快挂不住了。

        “如此，两位散修道友，便等五日后，参加每月织霞宗招弟子的月试吧，浮生问心路上走一遭……”

        偏紫衣首席大弟子还要质疑。

        “月试那是针对招外门弟子的……我看啊，今日便可走浮生问心……”

        “那就这么说定了！两位散修道友，月试见！”

        副长老绷不住笑容了，打断话语，恨不能立刻就打爆这位傻叉弟子的狗头。

        “既是来参加入门试炼，为保证公正，两位道友在月试前，便不能住在宗门内了，还望两位见谅。”

        说着，副长老就赶紧安排人带江封远、霜染黛和白疏城三人在宗门内休息，又让人给棠丹青俩人拿来一令牌，继续堆起职业笑容。

        “远来是客，虽因着试炼要求，不能亲自在宗门内招待。持此令牌，可在宗门山下的坊市内的客栈免费住宿吃饭，恳请二位收下。”

        社畜棠丹青赶紧双手恭敬接过令牌：“多谢长老。”

        好家伙，仿佛重回职场生涯，那种被甲方客户经理接待并随后半关在酒店改商业画稿的恐怖支配感又来了，救命……

        棠丹青盘算着，既然织霞宗公开场合，不肯说出宗门最近到底有无弟子失踪伤亡的情况，便只能私下打听了，去坊市打听倒也不错。

        殊不知，副长老对他们，也打算各种打探。

        待送了客，副长老随即向掌门发纸鹤传讯告知。

        “这已经是这几日里，第三批来明里暗里打听我们宗门是否有弟子伤亡失踪的人了……”

        “掌门，宗门中在秘境探险、暂时联系不上的织衣峰女修，后来怎么样？能联系上吗？”

        白色的纸鹤很快飞走，紫色的纸鹤很快飞来带来掌门的回讯。

        “秘境中探险联系不上的弟子情况，还在查探。只这事，实在异常。”

        “前两批暗自派人来打探的，我已安排人跟踪查探……似乎都是中了同样蛊毒的女修。”

        “这几位、尤其是那位叫棠丹青的散修，你格外派人关注，看她是否也中了蛊毒？”

        “是！”

        而分别之际，霜染黛特地过来送棠丹青下山。

        没有龙傲天男主江封远在旁边，霜染黛又恢复了正常——至少是棠丹青觉得正常的一个状态。

        “经过我多重治疗，这蛊毒目前残余的毒素，目前虽然让你无生命之忧，但是会每一旬都发作一次。”

        霜染黛有些面红耳赤，不好说得那么明白。

        “可能今晚就会发作，虽无性命之忧……但到时候谢道友还是要照顾好阿棠妹妹。”

        “他照顾我？”

        棠丹青：指望谢郅渊照顾？别杀了她就行。

        谢郅渊似笑非笑地抬眼：“怎么？什么毒发作，觉得我不行？照顾不了你？”

        霜染黛脸色更红，赶紧对棠丹青咬耳朵：“是……情蛊之毒，毒性类似□□。”

        谢郅渊吞过妖，又有神兽血脉神通，再小的声音，多少都能听到点。

        当时便脸色怔住了。

        棠丹青尴尬极了。

        ——“什么毒发作，觉得我不行？照顾不了你？”

        ——“……情蛊之毒，毒性类似□□。”

        擦！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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