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螳螂捕蝉（1）

温晏轻笑着，拍拍霍琛的肩膀：“看人家贺总，比你聪明多了。”

        霍琛没理会她的挖苦，很快理清思绪。

        “所以确实是陆瑶指使周芷兰，至于那些银行流水，也是陆瑶的手笔，周芷兰只是她推出来的替罪羊？并且你是因为看不惯陆瑶用□□易的方式拉拢客户，所以才借着替周芷兰洗清账目上的罪名，让她指证陆瑶？”

        “好吧，你也聪明。”温晏拖着语调，懒洋洋的。

        “那陈清泉是怎么回事？”霍琛追问，“温晏，你明明知道他也是替罪羊，否则你不会说什么雷霆手段的人把他推出来一刀切。”

        “让陈清泉自投罗网还认下诬告罪的人，到底是谁？”

        “这些事情，检方会查的，你俩操什么心？”温晏不以为意。

        贺修宁眉头紧锁，语气严肃：“有人想利用我对付贺其昌，尽管这些年我和他没联系，但也不希望因为我识人不清连累他。”

        “幕后主使是谁，我总该查出来，给他一个交代。”

        温晏脑海中似有什么线索划过，从昨晚警方反应那么迅速起，她就总觉得哪里不对。

        对方这么快出手布局，就不怕警方怀疑么？

        证据即便再齐全，从陈清泉落网，到陆瑶周芷兰被抓，一环扣一环，就发生在一天甚至一下个午。

        明明上午才提审贺修宁，当晚就无罪释放了？

        这里面虽然有她跟连洛川献计献策，可对方既然级别不低，也就该知道这种布局，最是急不得。

        难道还有其他图谋么？

        温晏一时想不清楚，一手插兜，一手轻轻揉按太阳穴，仍然靠坐回鞋柜上，垂眸深思。

        脑子里一遍遍回放这几天的各种消息……

        思虑无果，寰宇科技的工作人员先到了。

        两个技术工很意外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他们老板，笑呵呵打完招呼，开始干活。

        “报警系统调试好了，紧急联系人留哪个电话？会在报警系统启动的同时发送消息。”工作人员看向屋里三个人，一时不知道是谁下的单。

        温晏顺口报了个手机号。

        工作人员快速设定好，拎着工具箱撤退。

        “温律师居然会把江队长的手机号记这么清楚。”贺修宁挑眉，他对数字同样敏感。

        温晏耸耸肩，信口开河：“难道是我暗恋他？”

        态度极其不认真，贺修宁一时语塞。

        “……”霍琛白眼一翻，谁会信才见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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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方的江子成询问周芷兰没了下文，只能暂时作罢。

        刚从审讯室出来，一连打了三个喷嚏，看外头空了，下意识警惕，问手下：“温晏人呢？”

        “走了有一会儿了。”手下回答后，又问，“再审陆瑶？”

        江子成摇头：“先不审。”

        他对陆瑶的感觉很熟悉，如今诬告也好、经济犯罪也罢，证据都堆在周芷兰身上，但从警多年的直觉告诉他，陆瑶没她自己说的那么无辜。

        至于熟悉的感觉，来自林芳。

        林芳的口供和现场吻合，又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陆瑶除了陈清泉的指正、她的口供也和现阶段调查的情况吻合并把自己描述得相当无辜。

        但是，口供是可以捏造的，尤其她们身后的律师都是温晏，这让江子成头疼不已。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江子成的直觉告诉他，她们都在说谎。

        事实中掺杂着隐瞒也好，剪辑也罢，就如同蒙太奇手法展现出来的影片。

        所以他要从证据下手，只有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才能揭开真相之外的那层纱。

        “江队长，今天确定不审陆瑶，我就不叫温律过来了。”钟荟问。

        江子成挥挥手，很不耐烦：“不审不审，赶紧回去吧你。”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检察院李阳’。

        江子成一边接通，一边避开人群。

        还没走到角落，整个人就已经暴走了，几乎怒吼着：“你说什么？！”

        电话那边，检察官李阳的声音也有几分迟疑：“陈清泉死了，带市局法医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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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成带人赶到检察院审讯室外时，李阳和另外两位手下都在门口，表情凝重。

        “怎么回事？都谁进去过？”江子成边戴鞋套手套边问。

        李阳眉头紧锁，低头再次看看表，报出一系列精确的时间点。

        “下午一点半到现在，只有我和小孙进去过。”

        “两点十四分的时候，陈清泉说他昨晚在拘留室没睡好，心脏不舒服，需要他的速效药。我让小孙去他家取的，是陈清泉的妻子亲手给小孙的。”

        “三点四十三分，小孙把药送进去，水是小关倒的，审讯一开始就给陈清泉了。”

        “陈清泉当时就吃了药，直到三点五十分，我发现他脸色越来越红，额头冒汗，手突然掐着胸口开始挣扎，看起来像快猝死了。”

        “然后我就紧急叫停，让人开了门，准备检查他的呼吸状况。”

        “可惜，前后不过十多秒，他就已经断气了。”

        “整个过程，羁押室的录像和我们审讯的摄像机都完整拍下来了，你们自己取证吧。”

        江子成让手下记录，思绪停留在‘猝死’的描述上。

        又是猝死？这么巧？

        “剩下的药呢？”江子成问小孙。

        小孙稍显慌乱地指了指自己的裤兜，那里有个凸起的瓶子：“在呢。”

        江子成挥手，手下立刻取出药瓶，装在证物袋里，神情疑惑：“怎么是空的？”

        小孙瞪大眼睛解释：“里面的药我绝对没动过！”

        江子成沉默。

        现在这种情况，如果确定陈清泉的死是药物导致，那小孙和陈清泉的妻子必然就是第一嫌疑人，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是这个时间点？

        屋里的法医不慌不忙，已经查完尸表，安抚小孙：“不急，验过再说。”

        当天下午六点多，法医就从陈清泉的胃内容物中检测出了过量类似于‘兴奋剂’成分的药物。

        江子成看过报告，眉头越皱越深，一个电话打给痕迹鉴定科：“药瓶上有发现么？”

        “外面指纹分别是陈清泉、他妻子以及检察院小孙的，里面就是常规的治疗风湿性心脏病的药物残留，暂时没有其他发现。”

        法医蹙眉：“这就不对了，那兴奋剂的成分从哪儿来呢？给风湿性心脏病患者服用这种兴奋类药物，和谋杀没什么区别。”

        “难不成是李阳检察官为了让陈清泉打起精神接受审讯，让手下在水杯里掺了东西？”

        电话那边的痕检员也听见了，反驳：“不会，水杯和水都很干净。”

        江子成蹙眉，拍拍法医的肩膀：“从监控录像看，陈清泉从服药到死亡时间很短，即便药吃下去了，应该也不会完全消化。辛苦加个班，最好能分析出到底是什么药。”

        法医无奈耸肩：“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事实上，他的牙齿、口腔、食道，我都地毯式搜索过了。到底什么药能这么快被完全消化掉？”

        “如果不是他中午吃的太多，导致胃里堆积的东西太多，恐怕连这点类似兴奋剂的成分都发现不了。感觉和林局的情况非常相似。”

        “林局尸体不是没检查出任何药物么？怎么个相似法？具体说说。”江子成眉头越皱越深，他只是觉得陈清泉和林局一样‘猝死’很巧，但没有任何依据。

        “相似在检查不出东西啊。”法医推推眼镜，压低声音，“江队你想啊，就林局那身体，局里电梯检修的时候，他爬个三楼都喘，那晚上可是明明白白的一夜四次啊，如果没用点儿特殊手段，林局能有那体力？可问题就是，什么都查不到。”

        江子成陷入沉思，这个思路他考虑过，第一次审讯就问过林芳。

        但林芳一口咬定，林正平当晚绝对没有服用任何药物，而警方勘查现场的时候也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药物。

        怀疑并不能决定侦查的方向，更何况林正平和陈清泉，目前看来就是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案子，不该放在一起思考。

        江子成无奈，又去仔细看监控录像，这次把耳机戴上了，准备从头到尾听听。

        前面都是陈清泉贪污受贿的证据复核，李阳问，陈清泉答，供认不讳。

        江子成一边默默感慨贪官的巨额不法财富，一边甩头提神。

        直到两点十分，李阳再次问到诬告案。

        “指使君悦律师事务所陆瑶、周芷兰二人，诬告贺修宁□□罪，是你做的？”

        陈清泉沉默了，咽咽口水，心虚和激动同时出现在他脸上，矛盾而诡异。

        他说：“其实那些掉脑袋的罪都认了，这个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我做的吧。”

        监控里传来李阳拍桌子的声音：“不是你自己承认的么？什么叫算是？！”

        陈清泉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不合时宜的笑容：“不是你让人告诉我，把这个案子认下来，帮贺书记家的公子解个围……我的案子，就能从轻么？”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让人告诉你了？！什么人说的？姓甚名谁？什么样貌特征？！”

        李阳急了，语气越发步步紧逼：“你贪污受贿证据确凿，都掌握在检察院手里，没有任何人能让你从轻处置！别以为你死到临头攀扯贺书记就能怎么样，你和陆瑶不清不楚是事实，警方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陆瑶周芷兰也都承认是你指使，这还能有假？！”

        “你既然让人打点了我，自然也会打点她们，反正我是不清楚什么诬告……而且我怎么可能指使周芷兰诬陷贺总呢？”

        “我知道陆瑶和她手下的女律师都是什么货色，还专门提醒过贺总，让他小心提防周芷兰，别被仙人跳呢……”

        “陈清泉！！”李阳怒不可遏。

        紧接着，陈清泉捂着胸口，开始表现出不舒服的样子。

        审讯暂停，李阳派小孙取药。

        江子成重复听了好几遍，脑海中思绪繁杂。

        如果陈清泉所言属实，贺修宁为什么不提陈清泉曾经告诫过他的事？

        如果陈清泉在撒谎，为什么专门提一件贺修宁用‘忘了’做借口就能搪塞掉的事？

        犹豫再三，江子成还是决定打给贺修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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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时间，温晏跟着霍琛回他家，林当做了一桌川菜，贺修宁也在霍琛的邀请下一同前往。

        关于幕后主使的追问，在安锁的工作人员离开后，霍琛和贺修宁又进行了两轮，都被温晏模糊其词搪塞过去。

        霍琛了解她，知道她决定不说的事，就不会轻易透露。

        但贺修宁还在不断追问，颇有几分不撞南墙不回头、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难得有个人能让温晏招架不住，霍琛旁观着，乐见其成。

        一直到单元电梯里，贺修宁仍然不放弃：“温律师，我知道或许透露真正的幕后主使，会让你觉得违反职业道德。但是排在职业道德之前的，应该是做人的基本原则，不是么？”

        “你知道真相，知道利用我对付贺其昌的人仍然逍遥法外，你的行为已经构成包庇罪了。”

        温晏揉揉太阳穴，都懒得保持风度了，抬手制止贺修宁：“有证据你就去报警抓我好了，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朋友，马上吃饭了，再谈工作，影响消化。”

        恰好江子成电话打进来，贺修宁暂时放过温晏。

        电话里江子成只问和贺修宁在哪儿，贺修宁如实回答地址。

        江子成很快挂电话，留贺修宁稍显错愕：“江队长说，他马上过来。”

        林当恰好打开门，听见江子成也来，正解围裙的手立刻停下，笑呵呵转身钻回厨房：“那我再去加两个菜。”

        温晏低声问霍琛：“和好了？”

        “没，今天有客人，她装的。”霍琛无奈。

        如果不是温晏一小时前为了让他闭嘴、别再追问，突然起意打电话给林当，说要来家里吃饭，他今天恐怕连家门也进不了。

        川菜下饭，在门口就闻见浓郁的香辣味。

        贺修宁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他口味其实很淡。

        霍琛轻笑，进厨房把林当叫出来，准备自己动手炒两个清淡点儿的。

        水煮肉片、麻婆豆腐、香辣虾、辣子鸡、水煮鱼……摆了满满一桌，全是硬菜。

        温晏看得啧啧称奇，以她厨房杀手的实力，实在难以想象林当是怎么在一小时内变出这么多菜的。

        林当看看贺修宁，笑着打了招呼，又看向温晏：“怎么着？咱们直接上桌？还是等江队长来了一起动筷子？”

        温晏跟在贺修宁身后，把外套挂在门口，回答果断：“上桌，江子成这人，肯定影响食欲。”

        林当忍俊不禁：“那行，你俩先坐，我盛米饭去。”

        贺修宁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识趣地没再去追问温晏。

        霍琛家烟火气十足，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窗台上的盆栽，墙上的照片，茶几上新鲜的水果，电视柜上方书架上五颜六色的杂志，沙发上形态各异的毛绒玩具，都是他想象中家的样子。

        温晏没他那么含蓄，直接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参观。

        回京州两年多，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林当和霍琛的小家，面积不大，却很温馨。

        “快来动筷子，我前两天专门买的山东大米，尝尝香不香。”林当招呼。

        温晏也不客气，就着香香辣辣的菜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

        虽然不至于狼吞虎咽，但进食速度也着实让贺修宁为之汗颜。

        “你这强盗式吃法，还没改掉？”霍琛嫌弃。

        温晏已经酒足饭饱，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语气闲散：“不改。”

        “晏晏这是给我面子，你懂什么？”林当心情极佳，顺手在温晏脸上捏了一把，“瞧你瘦成什么样儿了，以后想吃就打电话，天天来我家吃都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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