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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为父为母(1)


贺修宁没看到温宴出来,又把车徐徐往前开了两个路口。

        刚停稳,温宴就出现在车窗外。

        这次她上了后座,拍拍贺修宁的肩膀:“送佛送到西,辛苦贺总。”

        然后附身躺倒,躲在坐垫之下,迎着贺修宁疑惑的眼神,解释:“我不能被监控拍到,贺总既然热心跟来了,我也没必要躲躲藏藏绕着监控回市区,是吧?”

        贺修宁有些无奈:“你来这儿干什么?”

        温宴意外地老实:“来见几个矿工。”

        “重山矿场背后问题不小,我推测,连洛川当年买矿是为了向曲峰行贿,不过目前还没有证据。”

        “现在连洛川着急抛掉这个矿,过两天就要走起诉破产的程序。”

        “不管后面有没有其他冤大头接手,这笔烂账都该理清楚了。”

        “只要矿工们把事闹大,那些试图横插一笔的人就不敢轻举妄动,场面乱起来,我也好趁机搜集证据。”

        “……”贺修宁理清头绪,警惕,“几个小时前,你刚说过,有证据也不会告诉我。”

        言下之意,现在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温宴躺在别人放脚的地方,也不觉得脏,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笑道:“见者有份,贺总既然跟来了,总不好让你无功而返,你说呢?”

        贺修宁完全不信她会有这么好心,即便这事算与他有关系。

        不过温宴为什么要查这些事呢?

        她不只在跟进叶昆那边的贩毒线索?

        还是重山矿场,连洛川,亦或者是曲峰,都跟毒品有关系?

        她既然打定主意不告诉他,现在又为什么让他知道来龙去脉?

        他了解的温宴,不是一个会做多余事情的人,她这么做,图什么呢?

        稍作思考,贺修宁突然想到储物间里温宴的话——她说,他大约已经猜到幕后之人有连洛川了。

        他也从商,和瑞峰集团也有合作,查到重山矿场是连洛川的产业,实在不算难事。

        想明白这些,贺修宁的思路立刻清晰了:“你想利用我给你打掩护?”

        “即便矿工聚众闹事的事情败露,小连总怀疑有人煽动,也会怀疑到我头上。”

        “毕竟我的诬告案有他一份,而我也确实在矿工闹事前出现在矿区附近了。”

        “你是这样的打算吧?”

        只是通过提问确认,他的语气没有丝毫不悦。

        温宴静静听着,低笑两声:“贺总还真是好脾气,反应也快。还好我们不是对手,否则我可讨不到什么好处。”

        贺修宁没在意她不知真假的奉承,追问:“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决定把我推出去,给你顶锅的?”

        “发现我跟来的时候?”

        “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跟来的呢?”

        温宴坦言:“刚才。”

        “深更半夜,车速不到20,还不开车灯,任谁都会多看两眼。”

        贺修宁点点头:“看来我的跟踪技术还算不错,伪装常识差了些。”

        温宴敷衍了事笑了两声,陷入沉思。

        她在琢磨着贺修宁这样浑然不在意被利用,并且自我调侃的心理。

        难不成他也打算找机会让连洛川吃瘪,而她不过是成人之美?

        不应该,贺修宁不像这种以牙还牙的人。

        琢磨不透,温宴只能用她一贯的计俩,斟酌着开口:“其实贺总不用太在意是不是被我利用、帮我顶锅,这对你也是件双赢的事,你说呢?”

        “双赢?”贺修宁试着用温宴的思路考虑问题,忍俊不禁,“你是说,我能借这件事报复小连总,还能以此立威,让那些试图效仿小连总的人不敢轻举妄动?是么?”

        “……”这话温宴准备自己说,被他先一步分析出来,她就被动了。

        不过温宴从来不是轻易低头认输的人,她还是努力挣扎一番,补充说明:“确实如此。”

        “不管你认不认,你爸都是贺其昌,树大招风,整个东江省,多的是想让你们爷俩万劫不复的人。”

        “你既然身在商场,又想当个矜贵公子哥,现实么?”

        “你所坚持的清高做派,只会给你和贺书记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唯有让这些蝇营狗苟之辈知道你和他们是同类,你的手段不比他们仁慈,你的做派不比他们光明磊落,他们再动心思的时候,才会掂量掂量。”

        贺修宁语气很淡:“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温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隐隐能感觉到,她成功让这位霁月清风的贺总生气了。

        面对枕边人的诬告他都没露什么愠色,一晚上被她惹恼两次?

        她何德何能?

        在她唏嘘时,贺修宁已经调整好情绪,言辞带着几分警告:“这次就算了。”

        “你要找小连总和曲市长勾结的证据,也算是我所求。”

        “再让我知道你利用我,或者我身边的朋友,我会让你知道,光明磊落的不仁慈手段应该是什么模样。”

        “……”温宴不甚在意。

        在这之前,她已经利用宋玉墨了,算么?

        随便谁的警告,如果对她有用,她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直到车载蓝牙响起铃声,来电人:荆北。

        贺修宁戴上蓝牙耳机,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的环境音十分喧闹。

        荆北大约还在酒吧一条街浪荡,几乎是嘶吼着讲话:“人呢?!我跳个舞的功夫,你咋没了?!!”

        贺修宁把声音调低些,回复:“有事,先走了。”

        电话那边仍然是嘶吼模式,只是多了几分阴阳怪气:“真有事?什么事啊~”

        “我现在怀里搂着的小妹妹可都看见了,说你带了个穿黑色吊带裙的女人走了,什么情况啊?!”

        “在哪家酒店呢?!”

        “……”贺修宁神情尴尬,荆北的声音太大,温宴必然也听见了。

        果不其然,后排,温宴坐起来了,半靠在车门上,确保整个人还隐藏在阴影里。

        她说:“问他那姑娘是不是瞎编的,既然看见了,模样怎么样?是不是眉清目秀、小家碧玉的长相?头发是不是到腰的长度?是不是比她漂亮?”

        贺修宁稍显迟疑,温宴的问题,听起来不着四六,其实是在往周芷兰身上靠。

        没有直接言明,估计是照顾他的面子和感受。

        她想干什么?

        温宴催促,眼神是罕见的认真严肃:“快问。”

        “那姑娘记得你,现在又和荆北在一起,不会是巧合。你俩是她的目标,出现在你们周围的女性,她自然会格外注意。”

        “我要知道她有没有记住我的脸。”

        贺修宁反应过来了,温宴那些话不像他会问的,却像是荆北会刨根问底的。

        温宴不仅足够警觉,还很了解荆北?

        带着这样的怀疑,贺修宁调侃荆北:“既然她看见了,你也没多问几句?”

        “比如是不是还是周芷兰那个类型的姑娘?”

        “什么都没打听清楚就来问我,不像你啊。”

        电话那边,荆北大大咧咧:“能没问么?这不是没看见正脸嘛,要么你发张照片来?”

        “我要求不高,脖子以上就行,至于下面是什么风景,你自己欣赏就好~”

        “滚吧。”听他开始胡言乱语,贺修宁直接挂电话。

        微微侧头,安慰温宴:“其实你不用担心,当时你脸上全是口红,即便被人看到,也记不住模样。”

        温宴心有余悸,再次默默自责今晚去找叶昆的冒失行为,喃喃自语般地否认来自贺修宁的安慰:“脸上全是口红,这才是记忆点。”

        “酒吧一条街多的是洗手间,你见过几个女人这么狼狈?”

        “只要那些外国佬有心打听,把这样一个曾经出现在叶昆身边女人和你带走的人联系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还好,今晚算是暂时过去了……”

        一路无言,贺修宁的车停在温宴家小区侧门附近。

        他目睹温宴翻过自家小区的围栏,动作娴熟,落地后立刻藏在树干后,躲过带着探照灯的旋转式监控探头,然后顺利穿过绿化带,消失在黑夜之中。

        怎么就把自己活到回个家都要这种程度的偷偷摸摸的地步呢?

        贺修宁摇头叹气。

        或许是今晚的经历过于离奇,或许是他还没从目睹叶昆吸毒持枪的事情中缓过来,或许是他在为自己对叶昆的包庇心怀负罪感,又或许是单纯受温宴的影响……

        总之回家的路上,贺修宁没走平时惯常的路,反而下意识躲监控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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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托贺修宁的福,温宴睡够了七小时,早上精神饱满回归工作岗位,状态极佳。

        钟荟煮了杯咖啡端进办公室,顺便汇报工作。

        “温律,利民集团那边的采购人员前两天提出要更换初始清单里的一种原材料,说是同等质量的平价替代材料。”

        “我让他们采购部出具两种材料的质量检测对比报告,他们只让我等着。”

        “我感觉他们是想直接拖黄,他们还有曲经理的签字授权,沟通起来态度特别不好……”

        “温律,这么大的项目,应该不会出事吧?”

        温宴抿了口咖啡,问:“那个平价替代材料现在到位了么?”

        钟荟摇头,有些焦急:“还没呢。”

        “我跟咱们施工队的师傅打听过了,那种材料盖地基就要用,眼看没几天就要开工了。”

        “万一他们就是想动工当天才把材料送到,咱们坚持要做质检,他们又要给我们扣故意延误工期的帽子,这罪名谁敢担啊?”

        温宴安抚:“盯紧催着就行,不管新材料什么时候送到,质检肯定要做。”

        “延误工期的帽子戴不戴无关紧要,最多赔点钱罢了。”

        “工地万一出事,摊上人命,那才是大事。”

        话音刚落,内线电话响了。

        是孙默群,叫她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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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门,高尔夫球滚落在脚边。

        温宴弯腰捡起来,像从前一样,先问好,又把球放在孙默群办公室里的微型‘果岭’,随后退到场边,等孙默群吩咐。

        孙默群没有继续挥杆,端详着温宴,眼神关切:“身体都痊愈了吧?”

        温宴故作意外地点点头:“已经好了。”

        而后低头,一副认错的孩子的模样:“师父,这几天是我太任性了,秋招的事原本应该我负责,结果还得您操心。”

        “都是小事,回来就好。倒是我有求于你呢。”孙默群笑容和蔼。

        放下球杆走到办公桌跟前,抽了张简历递给温宴:“小阳明年就毕业了,非要闹着来君悦实习,还想接案子。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净知道添乱。”

        “我的意思是,你带带他,端茶倒水他都能做,你尽管使唤。”

        “周芷兰的案子,钟荟办的不错,她跟了你几年,该独立接案子了,总不好一直当助理,是吧?”

        孙默群口中的小阳全名‘孙亦阳’,是孙默群的独生子,在南京读法律。

        上次见孙亦阳,大约还是他高考后的升学宴上,那时她也才刚到君悦。

        温宴欣然应下:“我没问题,就怕小阳嫌我资历浅,学不到东西呢。”

        “不会,我常跟小阳提起你,他对你也崇拜得很呢。”孙默群先给温宴打了定心针。

        稍作停顿后,逐渐皱起眉头,似乎非常担忧,继续吩咐:“林芳那里,我原本是不想让你过去帮忙的,有些东西一沾手,再想甩掉就难了。”

        “我不知道白洁是怎么跟连总谈的,前几天连总专门来吩咐,让你过去。”

        “我拿你生病当借口,又拖了几天。”

        “这段时间经侦也查的差不多了,你就去走个过场,全当给连总面子。”

        温宴斟酌着,神情坚定:“您放心,小阳来之前,林芳那摊子事我一定办妥。”

        孙默群真实的意外了,盯着温宴看了十几秒,才笑着摇摇头,这次的慈祥多了几分真实。

        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阳是我的儿子,你也是我带大的,我对你的期待和倚重,比起小阳只多不少。”

        “你要知道,我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心,是一样的。”

        “……”温宴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微微低下头,似乎非常感动。

        “你放心去,到饭点跟前,我会叫你回来。自己的水杯自己看好,林芳店里的东西,千万不要进嘴。”孙默群事无巨细地叮嘱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而后顺带提一嘴似的,继续说:“对了,连卿和周文森前天回来了。”

        “连总可能是想补偿大小姐,除了cbd高端公寓的项目,把你手里三河区老城改造的项目也转给她了,估计这今天她就会来君悦做交接,你别多心。”

        温宴微怔,暂时没有做出反应。

        她毫不怀疑这个结果里,孙默群是出过力气的。

        什么连瑞峰想补偿连卿,只是孙默群的一面之词。

        连瑞峰从未觉得亏欠连卿,以前是,宋心怡事件之后更是。

        若非宋心怡真的讨人喜欢,连瑞峰恐怕还会计较连卿把账算到亲爹头上的罪责。

        若他真想补偿连卿,这些年也绝对不会允许她和连洛川的风头盖过连卿。

        孙默群在连瑞峰面前说话,大约是替她找了冠冕堂皇的借口推掉三河区项目,目的不过是打压震慑,提醒她做人做事注意分寸。

        毕竟她毁了孙默群经营多年的暗线,总得让人出出气不是?

        “怎么?你不愿意?”孙默群挑眉。

        如同父亲般拍拍温宴的肩膀,安慰:“如果不高兴,要跟师父说。我知道这个项目你用了不少心思,我听说你还专门报课了?”

        “师父,我不是不高兴,是有点担心。”温宴解释后,将钟荟刚才汇报的情况告诉孙默群。

        继续补充:“大小姐拿走这个项目我没意见,就怕出什么岔子。”

        “师父,您帮忙在大小姐跟前说说,这个项目我可以不参与,能不能让钟荟继续跟进?”

        “反正钟荟以后也要独立接案子,咱们练练自己人总没错,细枝末节的问题上,还能帮到大小姐,您说呢?”

        孙默群陷入沉思,一阵踱步后,追问:“平价替换材料的事,你原本打算怎么处理?”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温宴和盘托出:

        “他们用拖字诀对付我们,也别怪我们釜底抽薪。”

        “原始清单里的原材料货源我清楚,再摸清这个平价替换材料的来路,不过费点功夫罢了。”

        “他们不提供质检报告,我们私下里自己做。”

        “没问题当然皆大欢喜。万一出了问题,利民内部谁签的字谁担责任,总归赖不到咱们头上。”

        孙默群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连卿那里明面上该交接交接,她也不是能纾尊降贵关心这些小事的人。”

        “钟荟可以继续跟进,我跟连卿说,我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其他细枝末节的问题,你私下里多提点钟荟,小心些,别让连卿察觉就行。”

        温宴应下:“好,我知道了。”

        正事一件叠一件,总算说完了。

        温宴清楚孙默群的习惯,最重要的事不会最先说,更不会用最郑重其事的态度说。

        故而这三件事,拿走三河区老城改造项目为首要,让她去林芳那里走过场是次要,至于带孙亦阳,不过是让她降低戒备的话头引子罢了。

        转身离开孙默群办公室的瞬间,温宴敛去刚才伏低做小的姿态,回归淡漠。

        她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孙默群仍然停留在她身后的探究、犹豫、质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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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办公室后,温宴把钟荟叫进去,开门见山:“三河区的项目,上头转派给总经理了,稍后你收拾收拾,这段时间先去瑞丰总部吧。”

        钟荟立刻愤懑不平:“你又没有做错事,凭什么临阵换将啊?这么大的项目,所有人都看着呢,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呢?”

        “上面有安排,我们照做就是。你跟着总经理,事情也是一样做,和现在没什么区别,明白了?”

        钟荟稍作反应,小鸡捣米似的频频点头,显然听懂了温宴的话中话:“明白了。”

        即便如此,她出去之前,温宴还是把话挑明了:“钟荟,关于这个项目,你一定要更加慎重。”

        “你前脚刚闹着要他们出质检报告,这边就换人了,我目前还不清楚这其中都有谁在推动。”

        “所以你去总经理身边后,质检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发现异样,及时告诉我,我私下里会想办法解决。知道么?”

        钟荟稍显迟疑:“如果材料真有问题,你会有危险么?”

        温宴轻笑着安抚:“除了你和孙律,再没其他人知道我还盯着这个项目。”

        钟荟终于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责任,郑重其事点点头:“温律,你放心,我一定小心谨慎。”

        温宴颔首,还有些不放心,继续叮嘱,“如果有文件要签字,一定看清楚了,一式两份要逐字逐句地盯,别闹出阴阳合同的笑话。”

        “发现文件有问题,宁可耽误时间让总经理去处理,也不要越俎代庖,明白么?”

        钟荟认认真真记下,再次点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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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两点多,连卿亲自带着助理上门做交接工作。

        趾高气昂,如同影视剧里使唤下人的娘娘般,扫了眼工位上的律师们,红唇轻启:“谁是钟荟?搬东西跟我走吧。”

        钟荟习惯了和温宴平等交流,一时间有些被连卿的气场震慑到。

        随后如同小学生般举手示意:“我是。”

        连卿瞥她一眼,似乎是嗤笑了两声:“速度快点,总部还着急开会呢。”

        “和三河区有关的文件全部带走,跟着我做事,不允许丢三落四。”

        钟荟早就准备好了,为了不显得敷衍,又在工位上翻翻找找整理了一番。

        然后抱着自己的小纸箱,亦步亦趋跟在连卿身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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