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太子之容皎如明月

天渐渐破晓，一抹朝阳在云海上方缓缓升起。

        秦都皇城内，金銮殿。

        "陛下，太子乃一国储君，如今尚无嫡子，臣斗胆，恳请陛下为太子选妃！"

        赵瑜苍老又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垂首立在下方，耳朵却伸得老长的臣子听到赵瑜的话就像约定好那样，拍拍袖子齐刷刷跪下跟着喊：

        "请陛下为太子选妃………"

        群臣奏请选太子妃的场景，每隔几个月便会在早朝上出现一次。不同的是，今天似乎终于有结果了……

        "哦？"

        高坐御座的皇帝开口，居高临下望向下方那位站立着如玉般温润的青年，仅是淡淡一眼，像是没有听到众臣的恳请那样，继续翻看手中的奏折。

        这个"哦"，委实让众大臣摸不着头脑。有人琢磨琢磨着便入了神，正欲起身，竟忘了皇帝还没有喊平身呀，于是又灰溜溜伏下身，继续保持跪着的姿势。

        安静的金銮殿内，除却那个笔直立着的青年和其他两位皇子，其余一众大臣皆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猜不透皇帝心思的大臣只好用余光偷偷瞅了一眼那位站立着容颜如画的青年，发现他脸上一派从容，完全没有任何波动，好像殿中发生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青年便是太子秦璟。

        他们的太子殿下秦璟，确实没辜负这好名字，就如名字那般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浑身散发着高洁无暇、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

        为什么他们都觊觎太子妃位？一来太子乃一国储君，未来必定继承大统，若是自家女儿能进东宫做太子妃，那可是未来的皇后，掌管天下的权力，谁不想要？

        二来太子这幅容颜，让不知多少东秦世家贵女垂涎……

        众臣这么一想，又巴巴把目光移到那御座上去，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剑眉入鬓，气息甚威，也是一等一的好皮囊呀！

        东秦开国至今已有二十五年，太子与国同岁，今年二十有五。虽说当今圣上龙威甚重，身体强壮，说传位之事尚早，但东秦皇族实在是人丁单薄，只有两位公主、两位皇子和东宫太子。

        太子和流瓦公主的生母乃东秦皇后，生得极美，只可惜去世得早。

        三公主雍阳在及笄之年就已嫁与韩金国的国君阿史那枭为妻，如今已是韩金国的皇后，所以两国一直维持着友好联邦的关系。

        流瓦公主排行第五，为皇族最小的公主，是皇帝的掌上明珠。

        大皇子秦硕乃当今丞相之女赵贵妃所生，二皇子秦悦为当朝太傅宋衡之女宋贵妃所生，两人背后家族显赫，皇帝深谙君主制衡之道，故如今都没有给两位皇子封地，而是把他们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皇城，如此既保后宫平静又能安抚朝权重臣。

        两位皇子早已纳妃且已有子嗣，直接断了众臣的念想，他们只好把希望放在太子身上。这样一来，东宫就成了香饽饽。而且历朝历代均没有出现过太子不娶妃也不纳妾的情况，太子妃位一直空悬着，委实让众臣着急呀！

        唉，太子何止是没有子嗣，偌大的东宫甚至连个良娣才人都没有呀，更何况是太子妃！

        半晌后。

        "众爱卿，都起来吧……"

        终于从皇帝口中听到这句话，众臣都松了一口气。真是伴君如伴虎呀，纵是方才中气十足的丞相赵瑜，此刻也紧闭了嘴，低着头都不敢再说话。

        安静的金銮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到底是帝王呀，最擅长驾驭人心，见大臣胆战心惊，他面容渐缓，开口道：

        "太子监国期间勤政爱民，深得朕心，选太子妃一事，事关甚大，此事还需问问太子的意思。"

        随后试探的眼神望向那太子青年："皇儿…？"

        "全凭父皇安排"

        太子秦璟向前迈出一步，回答得不缓不慢。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日的太子怎么乖乖妥协了？就连一贯沉稳的皇帝听到太子的回答后也挑挑了眉头。似乎想不到太子居然会有这样的表现，皇帝一贯威严无比的脸上似是露出笑意，御体微微向前试探地问了一句："太子可是心中已有太子妃的人选？"

        "回父皇，未曾。"

        太子秦璟垂眉拱手作答，如玉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如此甚好！……"

        皇帝面容带笑，竟有点慈祥的感觉。

        见皇帝和太子的心情都颇为不错，内阁大学士尹礼杰率先带头，问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陛下，殿下，那这太子妃的人选？…"

        "尹爱卿，你内阁通晓天下事，各侯各府的情况自然一清二楚，依你看，放眼整个东秦，哪家勋爵侯府的女儿能担得起太子妃的尊荣？"

        尹礼杰用余光瞥了一下丞相赵瑜，见丞相微微点头后，对着皇帝拱手恭声道："回禀陛下，臣听闻丞相之女秀外慧中，蕙质兰心，太子妃人选非她莫……"

        "臣认为，雍州京兆尹左洪全之女更适合做太子妃！"不待尹礼杰说完，吏部尚书褚进文就往前迈出一步打断他的话。

        "陛下！两广总督李禹之女文武双全，出类拔萃，臣以为她……。"

        "哼！笑话！我东秦书香世家之女何其多，区区武将之女，岂能担太子妃大任！"

        "荒唐！我东秦将士铮铮铁骨，你脚下站的哪一寸土地不是靠武将打下来的！难不成靠你区区文官提笔写几个字，天下就安稳了吗！天下就太平了吗！我东秦百万将士西除东荡，血洒疆场，战死沙场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太傅宋衡气愤填膺，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显然是十分愤怒。

        太傅历经两朝，德高望重，他看着百万将士跟着皇帝揭竿起义，一路南北征战到登基为皇，实在是看不得有人轻视这些赤心报国的将士。

        "太子妃乃未来的皇后！历朝历代哪个皇后不是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的女子？让劣痞难训的习武女子进宫，天威何在！"

        "巾帼不让须眉！"

        金銮殿内争论不断，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行了！"

        皇帝咳嗽一声，脸色深沉看着吵得快打起来的众臣。

        听到皇帝的话，大臣们立刻停止争吵，各自瞪了一眼刚才和自己唇舌交战的死对头，然后甩甩衣袍袖子，整理整理衣领，齐齐朝御座上的皇帝恭敬道："陛下…"

        皇帝眉间升起厉色，手重重拍了一下御桌，桌上那叠得高高的奏折立刻滚落一地，站在身边的公公陈英见状弓着腰跑下去把奏折捡起来重新摆回御台上。

        "都是股肱之臣，在朝堂之上争吵不休，成何体统！"

        大臣们被骂得极不服气，但皇命胜于天，即使是像太傅宋衡、丞相赵瑜等元老也不敢回嘴呀。

        静默一会后，皇帝看着太子那张温润清雅的脸不觉陷入沉思。眼前之景和二十多年前多么相似呀，所有人都催着他娶妻，所有人都为自己的婚事操心，除了他自己。想到这，他语气松了下来："皇儿，此事因你而起，你说说，而今该当如何？"

        大臣终于舒了一口气，望向太子的眼神愈发欣赏，普天之下大概只有这位太子能让不威自慑的皇帝让步。

        "父皇，选太子妃乃国之大事，臣亦不敢自作主张，一个月后便是皇祖母寿辰，父皇不妨请文武百官之女齐齐赴宴，届时也请劳烦各位大人为孤好好把关，定能为东秦选出最合适的太子妃。"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太子秦璟向刚才在殿中争吵的那几位大臣拱了一礼。

        缓慢悦耳的声音落入耳朵，大臣们心中的不满逐渐散去。

        不得不说，太子这话说得妙呀！把选太子妃的事推到太后寿辰那日，既解决了今日选不出太子妃的难题，又让今天吵得了脸红耳赤的大臣们有一个台阶下。

        似是对太子的回答极为满意，皇帝叩了一下御座的龙首，忽而大笑着望向台下众臣："哈哈哈……皇儿深明大义，实乃我东秦之福呀！"

        "贾卿，替朕拟旨。"

        "臣在！"中书令贾参听到皇帝喊自己的名字，急忙出列。

        "东秦向来尊崇孝道，朕深感太后生养之恩，故特于太后寿辰之日在皇家猎苑青木围场设坛作法大赦天下，普天同庆！满朝文武无论官乎几品，皆可携女眷赴宴，共叩天恩！"

        群臣都被大殿内的变化弄得一愣一愣的，随后赶紧跪下直呼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过了一会，皇帝实在是听腻了大臣们万年不变的马屁话，摇摇头朝下方摆摆手，公公陈英会意，立刻掐着尖尖的嗓子喊：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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