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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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并未食言，在警方把东西送来之前，他随手指了一半的人放走。
那些人小心翼翼地走出快餐店的门。许慈一直看着，赵枫枫并不在这第一批的幸运儿之中，她和舍友窝在墙角，时而用打量和焦灼的目光看着她。
到达一楼后的人如鸟兽散，许慈把视线放回来。
“你能放了我吗？”她问。
男人颇有玩味。
许慈说：“你有枪，整间房里的人都怕你，不用一直对着我吧，可以放松一下手。”
那枪像是舔舐上了她的额头，“牙尖嘴利，但是不这样做，怎么表现出你是特别的那个呢？”
许慈下意识后仰，“我有什么特别的？”
“哼，谢锦荣的女儿还不特别吗？”他拍了拍许慈的屁股，她顿时浑身一震，“手机留下，你去吧，我手酸了，和那边的聊聊吧，不然我怕你没有机会。”
许慈回眼看他，然后走入人群的方向。
剩余的人不敢说话，但都移了位子，怕站在活靶子隔壁被误伤。
像是电话里所沟通的那样，警察把002号的枪放进空无一人的电梯，男人在一众人质的簇拥之下拿到枪，又重新回到店内。
他用手把玩着那只新枪，谢沛萱的手机一直在保持通话，“好了，剩下一半的人，恭喜你们自由了。”
店内的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如获大赦般往外逃了出去。
谢枫枫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盯着许慈看。
许慈摇了摇头，脸色焦急地比了个口型，小心。
她看见男人手上原本的那把枪上膛了。
“枪是假的！你们胆敢骗我？”
漆黑的枪管伸出衣袖，对准了还没来得及跑走的人。
“啊——”
那是一副极端混乱的场面，许慈作为离他较近的人，已经弯腰抱头。
“砰！”
色彩鲜艳的蛋糕砸在了地上。
红色的“奶油”划过许慈呆滞的脸。
那个准备持枪行凶的男人，他的头，忽然脆弱得像西瓜。
随着一枚子弹的没入顿时炸得四分五裂。
那发还没来得及打出的子弹，随着枪支“啪”地落在了地上。
地面上，狙击枪的激光点一闪而过，很快泯灭。
“喂？”男人手里的电话还在通话。
许慈在这一个声音中骤然反应过来，蹲下身子，尽量不去看血肉模糊的狼藉，但她全身都在发抖。
“喂？”
“林……林植杨吗？我是……谢沛萱。”许慈甚至已经顾不得和林植杨之间的纠葛，她努力压下从心底冲到喉间的难受，哑着嗓子说：“那个人被击毙了。”
“好，我知道。”林植杨的声音在外放里有几分不清晰，但在此时此刻，在许慈空旷而绝望的心理环境中，它又一次成为了她心底的依靠。
“你别看尸体，我们马上上来。”
“好。”
“你们先走。”赵枫枫不顾舍友的阻拦，转身快步到许慈身边。
许慈像是被夺了魂的木偶，踉跄着走出餐厅，透过玻璃顺着天井向下望，仿佛纵身一跃便能支离破碎，和下沉广场被踩得狼藉的广告牌躺在一起。
她剧烈地颤抖起来。
明明决定已经不要再想，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从男人如同西瓜般轻易破碎的躯壳里，联想到前世自己粉身碎骨的前一刻。
“你是不是……”赵枫枫蹲在许慈身边，欲言又止。
林植杨走的扶梯，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他们所在楼层。
“沛萱，沛萱？”
许慈的眼睛失焦，好像看见了从前家里的那块小黑板。
“林老师，你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做得出来，一上考场我就紧张，那我高考的时候那可怎么办呀？”
林植杨半蹲在她的面前，抹去少女脸上沾染的血迹。
“做题紧张的话，就当我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呀。”
“林植杨……”许慈逐渐看清面前的人的面孔，喃喃道，“怎么没戴眼镜呢？你戴眼镜不是挺好看的吗。”
林植杨动作猛地顿住。
只是很快许慈的眼里就灌满了茫然，她往后缩了缩，吸了吸鼻子，“我，我刚才，说笑的。”
她站了起来，笑着拍了拍自己，“我没事，哈哈，这种大场面确实很吓人。”
也没有人问她什么，她就自顾自地回答了起来。
林植杨的瞳孔中，映出她强装淡定中反射出的不安。
他轻声问，“你还方便自己走吗？”
许慈有些脚软，但还是点头，“有什么不方便的。”
林植杨嘴角微抽，“……好。”
直到看着林植杨离开，赵枫枫才真正地走到许慈面前。
她心底的堤坝崩溃了，时隔两年，面对着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但那人是许慈。
她的心一阵一阵的酸。
快餐店里两人曾有对视，可许慈并没有叫住她。
“你刚才为什么不认我？”
“我都给你打那么多次电话了，但是你也不相信我啊。我以为你看那么多小说，会相信穿越重生这些的呢？”
“许慈——”她小声地呜咽。
直到此时此刻，吊着的心才终于得以放下来。
可是当她真的把心放下，心一阵一阵的难受，像是被棒槌敲进谷底。
代入许慈的处境后，才知道多么孤立无援。
她上前搂住了许慈，她声音很轻，是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但许慈听得出来，赵枫枫哭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许慈的眼泪也像止不住的阀门一样淌出来，靠在赵枫枫的肩膀上，轻轻敲她的肩膀，“……你警觉性也太强了吧，一直不肯相信我，也不接我电话。”
赵枫枫哭出了一个鼻涕泡儿，“我不是故意的，这事儿谁敢相信啊？”
她说得对。其实若不是确确实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没人会相信。
那个在心里绑得紧紧的结，被眼泪轻轻松松地冲开了。
举目无亲的世界里，许慈终于成功地建立起了第一道链接。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重生的？”
“就是最近，大概三四天前吧。”许慈说。
“对了，我的事情，你不要和别人说。”
赵枫枫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当时，为什么会死？是不是背后有什么组织什么人？”
“我……”许慈目光闪烁，“我既然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我不想再回忆起过去的那些痛苦了。你放心，我如今这个样子，你都认不出，更别说别人了。”
“那你不打算追查吗？”
“追查什么？”许慈毫不犹豫地说，“我不想再经历一遍那种痛苦了。”
“可是，你知道你，你的死是怎么认定的吗？”赵枫枫说，“至今还是认定为自|杀。”
她以为她这样说会激起许慈的一点愤慨，因为她认识的许慈，绝不是一个会走上这条路的人。
她是这样相信着的，乌云总有被展开露出晴空万里的时候。
但许慈并没有，她安静地好像没有波澜的水。
“许慈的骨子里流淌着肮脏的血。如果以此易经洗髓，也是一件好事。”
赵枫枫不知道许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下这番话的，“你的血液，怎么是肮脏的呢？那谁又能保证自己是纯洁的呢？”
“哈哈，我开玩笑啦。”许慈用手擦了擦眼睛上的泪珠，“总之，我觉得上辈子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再看啦，人要向前走。”
赵枫枫却觉得，此刻在说[人要向前走]的许慈，反而是因为身世，自己把自己困在上辈子的原地了。
闺蜜失而复得，她也就配合着许慈的台阶下去了。
“对了，枫子，我的事情千万别告诉别人——特别是林植杨。”
赵枫枫刚准备松一口气，听到这句话时，差点咬到舌头。
完了，许慈好像真的很嫌弃林植杨。
想想也是，许慈之前已经对“林老师”有这样那样的殷勤，碰见什么好吃的都想带，送礼物担心人家不收去整个羊毛戳弄得手指发红。
结果到头来发现对方只把她当任务跳板，连任务对象都算不上。
不仅对她的心思没有丝毫回应，而且就算是许厚德活该吧，许慈原本的家、钱，什么都没了。
想来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会不舒服的。
但……她之前以为是诈骗，已经把许慈的号码给林植杨查了。
赵枫枫背后几乎冒汗。
林植杨，应该没查到吧
对，既然林植杨一直没有消息，今天见到她们也没什么反应，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赵枫枫一边拉着许慈，一边安慰着自己，没敢把这个插曲说出来。
此刻的商场不适合停留，在一些简单的问询后，警察决定，将这一层楼剩余的人带到警局里，进行下一步的问话和心理疏导。
大家沉默着等待着垂直竖梯的数字来回转变，开门口，有序地走了进去。但到许慈二人时电梯将满，大概是还能进一个人，许慈感觉身后被人轻轻推了一把，赵枫枫说，“你先进去。”
电梯里有几个冲她们这边打量的女生，许慈看见了，“你先呗，你和你同学一起。”
赵枫枫本来想说那就等下一梯，结果抬眼就看见了许慈背后林植杨。对方目光沉沉，眼睛黑暗深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慈不是不想让自己重生的事情被发现吗。
而“谢沛萱”和赵枫枫根本就不认识，她不能和许慈表现出熟。
脑子的想法如电光火石般略过，赵枫枫没再和许慈有过多交集，像彼此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轻点头，“谢谢。”
许慈的手在半空抖了一抖，谢什么呀？
电梯快速下行，赵枫枫心猿意马地看着红色的数字切换，脑子里断开的线突然搭了上来：
装不熟也不能让许慈和林植杨单独相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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