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洛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因为家主的禁令，主母和姨娘都不能出自己的房门，家中子女也都被打包丢去试炼。各院的气氛都不怎么样，仆人们见面说话都低了三分音量。

        洛萧萧的房间里又多了一盆烈焰花，是洛家嫡长女下血本淘换来的，送来时对着洛萧萧又抱又亲，说了一堆剖心剖肝的话、不因为觉得洛萧萧是不会说话的小孩子就减少哪怕一分真诚。去历练之前，还特意过来又看望了昏迷中的谢姨娘，送了许多补品。

        雪莹心里便有些发软，觉得那晚洛萧萧出现在火场真的与主母无关，只是一场意外。

        洛萧萧无意干涉雪莹的想法，虽然她本人倾向于家主的猜测，主母确实做了些对谢姨娘不地道的事。

        其实于洛萧萧而言，怎样都无所谓了。

        无论那天仆人们的松懈是意外还是阴谋，这样的事情以后都不可能再发生。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洛萧萧最清楚不过，除了她自己，没人能让她身处险境。洛家人有好有坏，但都想要亲近她。她没掉一根头发，反而是洛家的人集体被坑了一步。

        都这样了，真相为何，洛萧萧也无意追究的太深。

        每天仍然种种田，发发呆，度过平静的每一日。

        但谢姨娘却不能再回到从前的状态。

        谢姨娘昏了几日后在医生的诊治下转醒，但依然在病榻上辗转，昏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醒过来后也不怎么和人说笑，常常望着窗外发呆流泪。

        雪莹急的大把大把掉头发，和自己提拔的粗使仆妇道：“要是姨娘脾气能火爆点就好了，要是我，与其自己这么难受，不如拿把剪刀去和烧我蔷薇的人拼命。老爷要是不给个交代，我都不算完！”

        仆妇边刷刷扫地边道：“要是这样姨娘兴许真能舒服点。老爷交代的多好啊，历练的事……可比砸碎了灵器都让人解气！怎么就想不开憋着伤心呢！”

        雪莹重重叹了口气，扒拉着指头寻思有什么能哄谢姨娘开心的事。可惜十八般武艺都已经用过，现在连想也想不出来了。

        晚间又煮了燕窝，哄着谢姨娘吃一点。谢姨娘看出她急得厉害，接过去吃了几口，可也只有几口。

        “实在吃不下了。”谢姨娘道，“我没事，让我自己待会儿吧。”

        洛萧萧看着瘦了一圈的谢姨娘，对没事两个字不敢苟同。

        她忽然上手端走了托盘上的碗，也没换泼出来的燕窝烫在手上，温柔又不容抗拒的把食物往谢姨娘嘴里怼。

        谢姨娘想躲也没有用，洛萧萧安静地想。小孩子是不懂分寸也不知退避的，没有道德也不知伦理，做事只分想或不想，不考虑别人想不想。

        小孩是什么？是上头的时候敢让亲哥吔屎的生物。

        谢姨娘想拒绝，被追着往嘴里喂饭。雪莹这会儿也不帮谢姨娘，反而帮着洛萧萧抓紧谢姨娘。

        把碗里的东西全部强灌给谢姨娘之后，洛萧萧把碗丢开，转头看了看室内，“跌跌撞撞”地跑到烈焰花边，毫不留情地将这耗资颇大的花折断了。在雪莹仿佛天塌地裂的眼神中走回去，把花塞到了谢姨娘手里。

        “娘。”

        这是洛萧萧说的第一个字。

        也是大多孩子都会说的第一个字。

        紧接着，她吐出了第二个字。

        不是“爹”。

        而是“蔷”。

        她的吐字很含糊，听起来有点像“将”，带着傻乎乎的笑，看起来很天真很可乐。

        谢姨娘呆愣着，人好像凝固了。

        洛萧萧笑着重复那两个字，抓着谢姨娘的裙摆翻来覆去地念，“娘……蔷……”

        谢姨娘脸上终于绽放出了一丝笑容。“萧萧……傻孩子，这不是蔷薇花。”

        说完眼泪就掉了起来，她抱紧洛萧萧，不知道为什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歇斯底里地哭过一场之后，谢姨娘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眼中仿佛重新有生命之火燃烧。

        她抱着洛萧萧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梳头整装，前往了主母的院子，但这次不是请安。

        谢姨娘浑身穿白，头上别说黄金宝石、连跟木头都没有，只缠着雪色白绫。她破天荒地带上了洛萧萧，也让洛萧萧穿了一身白。

        身边的心腹雪莹，也是一模一样的打扮。

        洛萧萧敏锐地嗅到了暴风雨的味道。

        到了主母的院子，值守的婆子都愣住了，不敢让她们就这么进门。“谢姨娘，您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谢姨娘抱着洛萧萧道：“来见夫人，给她请安。”

        婆子还是不敢让她进，也没敢直接拒绝她，匆匆的撂下一句要通传就关上院门走了。

        谢姨娘看了眼身边的雪莹，雪莹走上前去，一脚踹开了院门。

        洛萧萧：……

        这种做事风格真是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娘亲？

        雪莹在前面开路，谢姨娘一路走到了主母的卧房。洛夫人甚至还没起，披散着头发，在谢姨娘进门前扯住一件大氅遮盖了身上的寝衣。

        洛萧萧第一次在夫人的眼睛里看到要把人活剜了的表情。

        夫人声音气的发抖，“谢七！你想干什么？！”

        夫人心里堵的厉害，心道她对洛萧萧确有图谋，但并没放火，蔷薇也非她损毁。结果自己禁足，儿女都被赶出去历练。谢姨娘不过损失些蔷薇，在买来种也就是了。谢姨娘要是没钱，她能送十车的花种给谢姨娘！

        区区蔷薇，怎能比的上天天为儿女提心吊胆的苦？

        谢七不知适可而止，竟然还要穷追不舍地打她的脸，简直欺人太甚！

        谢姨娘道：“全府上下都知道我爱花如命，但没人知道我根本不爱花。其实夫人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讨厌、最恨的就是蔷薇。”

        夫人的愤怒稍微退下去点，冰冷的眼睛里有回归的理智。“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姨娘坐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让我来为夫人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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