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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01

        她记得黑暗,铺天盖地的鸦色落满整个视野。梦魇的尾巴则是拉下幕布上的链子。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想不出。这不止是眼球的刖刑,这是拥有满腹回忆的人对初春的嘲笑。轻蔑于她的浑然不知,思索着死命追求却总是一无所获。初春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她记得那种瑰丽又神秘的浆液,那是初春打在夕阳湖面上的影子的颜色,她曾有多迫切自己的影子别染脏了湖面。然而最后充斥满初春整个记忆的却全都是黑色了。

        空寂的栎林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了。硕宽的斜坡上只站着初春,长长的影子拖及下来,和夕阳一起流进河里。炫目间,像霓虹一样的面上蓄满了她的思绪,飘然恍惚。栎林乡真的是这般场景了么?还是只是因为她的忘却,初春记忆里的空无一物,所以她的栎林乡才会是这样的。罪责在她的不记得,遗忘的事物都是可塑的。初春在这片栎林乡里死去了,如果她能记得原因,或许也会想起她的愿望了。

        初春的确欠缺了点什么,那块失掉了的记忆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止是记录着事情的东西了,它开始存有感情。一本书突然会说起话,就不再是普通的树浆制物了。初春不记得自己过去的死亡,不记得愿望。就此沉重的情感没有了,追求的希望也摸不见了。蛋糕丢失了烛火,她像是在时间的洪流里迷失道路的小孩子,但是,这个小孩子却不会哭。

        “你还是没有忘记那边。”

        “…………………”

        初春不再说话了,短时间的沉默像是窒息而吸满水的海绵,把鼻子与嘴都堵的死死地。

        “看样子丘比应该不太喜欢我呢。那么我今晚就先告辞了,可能我再待下去被抓两下也不奇怪了。初春小姐要是想养宠物的话,可以牵根绳子的。这样会安全一些。”太宰治从床上站起来,一手反拎着他脱下来的黑外套。熟练的和房间主人一样避开了地上堆放的凌乱杂物走到门口穿鞋。连初春都没法什么都不碰到的穿过房间。他是怎么边阖着眸子哼曲做到的?

        他的话有些没头没尾的,丘比不是宠物,太宰治应该知道才对。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干,反而有些无辜的丘比从她的床上跳下来,扭过头去舔舐起自己刚刚被揪过的后颈毛。

        初春凑近了蹲下身去,开始盯着它看,眼睛和抱着膝腿的手一起用力。但是丘比是不可能会有为此惊讶到出声一类的反应的,它对她眨眨眼睛。

        “你真的不记得我的愿望了?”

        “不记得,虽说我也觉得很奇怪。”

        这个问题初春当然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那你………记得我以前………………”

        “?”

        “算了,没什么。”

        想来丘比也不可能会知道,她是在横滨与丘比签订的契约,又不是在神栖66町签订的。如果神栖66町里会有这样奇怪的生物,应该早就被教育委员会给用咒力除尽了。

        所以……………

        算了,还是算了。可能该想起来的时候总会想起来的吧。也许就是和丘比说的一样,因为她的愿望,所以连丘比也不记得了。可那到底是什么愿望?是会让人遗忘其内容的愿望?

        初春还是没有忘记的她的从前,她没法忘掉,她有东西需要从其中索取,她想知道答案。

        即便那会很残酷。

        02

        魔女的结界里会充斥着什么样的气味,多数情况都是根据魔女来决定的。魔女身为结界的主人,她有着制造出这一整个小空间的力量。初春遇见过蔷薇花香的,还有海风味的。什么样的魔女爱好也不同,看起来,她们也会有想法。初春也难免把她们简单当做丘比嘴里的“诅咒”来看了。

        初春杵在一张扁扁的、涂满杂乱颜料的圆桌上站着。这只、………嗯,这位魔女的地盘里全数飘着水粉颜料的味道。橄榄绿里融进了白色,又翻倒进干掉的颜料碎片,颜色变得模糊起来,却不似清晨窗上的薄雾,抹不干净。初春低头用脚尖去拨弄两下那些板在桌面上的干颜料碎片,魔女是不是把她的画都撕碎了?她突然这么想。

        那吊起来的木头模型就是魔女丢弃拆掉的模特、背景里扭曲的吼脸是魔女画坏的习作、在地上插着的参差画笔是魔女的坟墓。那些活起来的,举着美工刀冲过来的水桶又是什么呢?它们是保护魔女的存在,所以是魔女不想死的愿望吧。

        不能想下去了,初春摇摇头。她从背后的大缎带里扯出丝带,把一团又一团冲过来的使魔绑起来,使魔一个踩着一个跳过来,如果它们不是使魔,而是在幼儿园里上学的孩子的话,那这有序的默契想必会非常受老师喜欢。

        她得灭杀魔女,这是她的职责。初春也轻踩着使魔跃起来,裙摆的白边与掉下来的木仓械一起腾空,手指捻着裙子,丝带束着手臂。她迅速的把木仓都一把一把的甩下去。使魔们的熙攘也就逐渐安静了。不能再把它们当活物看了,它们是诅咒、对。有它们存在,人类的不明自杀和死伤事件也会发生的更多。也不知道为什么,初春脑子里好像总是有什么东西在制止她再去想关于魔女的事情。

        仿佛要是她知道了,那就有什么阻止不了的事情就会发生了一样。初春时常会有这样的幻想,对面站着的不止是魔女,而是一扇更大更看不全的拱形大门,她绝对不能打开、也打不开的锁。

        魔女是一整块的画板架子,她旁边还有许许多多无数的小架子,组成了细长胳膊与脖子的形状。画纸上绘着她的脸,乱糟糟的颜色像毛线一样缠起来,也许那条蓝色的是她的眼睛,另一条红色的也是。无数的颜色汇聚成了黑色,结束的颜色。初春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甩出了丝带。魔女在初春的金眸里成了瞳仁般的黑点,眨一下眼睛,她就变成了紫色的。丝带把她缠了个严严实实,魔女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没什么杀伤力。纵使有着锋利的架子腿,她也没把它挥过来打她。

        就这样轻易而干脆的、被丝带扯成了碎片。和干掉的颜料碎片一样,与结界一同化进横滨的夕景里。

        初春再度摇摇头。

        果然不能再想了,这种奇怪的违和感,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等等她以前也有过吗?维和?熟悉?以前?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悲叹之种,看看四周。街道,小巷,是在租界里吗?还是?

        左边是一个朝她冲过来的男人,他有着泛红的头发,沙色的外套。莫名的怀念感。

        右边是一辆面包车,里面………好像有五个孩子,在拍着车窗。

        初春站着中间,竟一点都没有身为外者的隔应感。就好像,从一开始她就是要站在这里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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