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果然纸是包不住火的。”林泽道。
“这算是承认了？”许舅公笑了笑。
林泽颔首。
许舅公看了一眼远处，目光深沉，“但你和太子混在一起，还是太冒险了，太子愚笨，可那王家外戚不简单。”
林泽端着茶杯，微微垂眸，“就算真有那天，横竖波及不到我夫人和许家。”
“今天这番话，是我们二人的秘密。”
“当然。”
“对了，京城之外的事，或许我们许家能帮上忙。”
许府膳房，仆妇们陆陆续续出去。
最后一个走的大娘恋恋不舍，看许家舅母的眼神十分担忧：“夫人，您一定多看着点姑娘们……”
沈音的表兄和表姐妹们也来膳房，他们也早就知道沈音要来。
舅母把外人们都支出去，也是不想打扰孩子们叙旧。
舅母边洗菜边笑着说：“做饭的事我来，你们说你们的，我也不指望你们帮忙。”
表兄绕开她们，去帮许舅母捣鸡蛋，美其名曰：“她们小姑娘的话题我插不进去。”
沈音被姐姐妹妹围在中间，正好膳房里有糕点，几个姐姐们就边说边喂她吃。
最年长的庶表姐墨者沈音的脸颊，怜惜道：“我们小音妹妹受苦了，这才嫁人多久，就瘦了。”
沈音握着她的手腕，却对其他人的投喂盛情难却：“我没瘦！你们都说实话，芳晴姐姐回来过吗？”
“真没有……”她们不约而同地摇头。
七表妹蹙眉，仔细回忆了一下，道：“我们都不知道她到底私没私奔，什么消息都是听说来的。”
“对呀，就只知道那个男的叫瑞英，人长什么样从来没见过。”
“芳晴这事做的不地道，不过她一向有主见，小音，你也别太难过。”
沈音哪会觉得委屈，许家的表兄表姐表妹们，不论是沈家出事前还是出事后，个个都对她很好。
包括许芳晴，以前还偷偷带她一起，女扮男装出门玩。
沈音笑道：“我有什么难过的，你们都一直照顾我，这婚事是皇上定的，芳晴姐姐也不情愿的。”
五妹轻轻扯动沈音的袖子，压低声音好奇道：“小音，宁国公到底怎么样？”
许五妹最八卦，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沈音捏着下巴，沉吟片刻，道：“他……他和传言有不少初出入，反正我没受委屈。”
“那就好！”姐姐妹妹们纷纷搂上她的脖子，架着她一起去别处。
离开膳房之前，五妹还抓了一把坚果，塞给沈音一大半。
其他姐妹也学她，沈音的手帕都要装不下了。
“诶，对了，府里有藏书阁吗？”
“什么藏书阁？书房倒是很多间，你去过的啊。”
沈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那……许家的先祖，留的那些书卷在哪里？”
“在皇宫里啊！朝廷定都京城的时候，我们许家把所有的先人书作都捐给了朝廷。”大表姐道。
沈音双腿发软：“……”
她居然把这个给忘了。
她爹以前跟她讲过，朝廷要吸引文士来做文官，就必须有人带头。
许氏一族祖上出过三位名相两位太傅，书作一捐，就代表着支持新朝。而且，天子还下过旨，凡二品以上官员，可自由出入宫中藏书阁。
“小音，你是想看书了？”
“呃……吃了饭再说吧。”
沈音忍不住腹诽，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这回事呢，万一要是林泽点明要看许家先祖的书，那她的回答不是露馅了吗？
大表姐替她擦汗，目露忧虑，“你不会是有了吧，怎么走这么点路，出了那么多汗！”
沈音：“……”
房一次都没圆过，怎么可能有？
尴尬的是，林泽和许舅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沈音不确定林泽听到多少，心虚到不敢面对他的目光。
许舅公笑呵呵的，招了招手，“走，吃饭了。”
沈音走在他们后面，一声不吭，像只缩着脖子的鸵鸟。
许舅公早就命人在庭院里设下一张大食案。
本来应男女分席，不过男子拢共才三位，三人一席，过于冷清。
林泽建议并坐一席，众人都无异议，就这么坐到一起。
不一会儿，仆妇端上食盘、酒盅。
许世子主动为林泽夹菜：“妹夫，这盘红烧鲤鱼是我烧的，请你尝尝。”
林泽看着碗里那块发黑的鱼肉，心里短暂地挣扎了一秒，却还是迅速伴着饭咽下。
他还捧场道：“兄长好手艺。”
许世子意气扬扬地道：“有你这句我就放心了，我娘还非说我帮倒忙。”
许舅母瞪他一眼，没作声。
一桌人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相同的是没人再去吃那盘鱼，除了许世子自己。不过他吃了一块后，也不继续吃了。
菜肴和酒吃得差不多后，许舅公又命仆妇，端上来两盘水果。
大表姐边吃边聊：“爹，妹妹她想看书，刚才还跟我提我们先祖传世的那些书作，我们当初真的一本没留吗？”
沈音心跳漏了半拍，手里剥好的荔枝不小心弄掉在地上。
“给。”林泽把自己剥好的荔枝给她。
许舅公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打转，笑道：“书肆里有，改了书名，既是传世的经典，又岂能止于一家。”
许舅母拍桌定下，“这样，为娘做主，马上派人去买给你。”
“谢谢娘亲……”沈音垂下眼帘，忽觉鼻子一酸。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舅舅一家他们，绝不是在林泽面前故意演戏，他们是真的疼爱她。
不然，也不会在她和沈梨马上要被送进掖庭的时候，以一顷良田跟人做交易，换她俩自由。
正因如此，她在许家之时才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一家人，不言谢。”许舅母笑容和蔼。
沈音回过神，发现自己碗里的荔枝肉已经满了。
都是林泽为她剥的。
许舅母道：“若你们没什么急事，今夜就留宿府中吧，也好让我和老头子尽一尽地主之谊。”
沈音看了林泽一眼，他正好也在看她。
“你定。”
沈音想到林叔母给自己出的难题，只能摇摇头，“今夜还是不叨扰爹娘了，女儿如今已经习惯了国公府的床。”
林泽和沈音回府，已是黄昏时刻。
“平心，把这一盒糕点分给所有伺候我的随从。”沈音让沈梨把食盒交给平心。
沈音从许家离开的时候，他们给了她和林泽两盒糕点。
沈音打算把自己那盒分掉。
平心接过食盒，看了看沈梨，又看了看沈音。
“我和夫人已经吃过。”沈梨道。
平心去分糕点，沈梨也没闲着，她去净室伺候沈音沐浴。
沐浴完，沈音在主卧看书，看的书正是许家先祖的杰作。
看到一些不错的内容，她还自己在旁批注。
她越看越入迷，心道不愧是许家先祖写出的作品，写那铁骑踏江河，水上御外敌，真是豪情万丈。
这时，平心进来复命：“夫人，碧云的那份糕点我留着了，她人不知跑哪儿去了。”
沈音思绪被打搅，却也不恼，抬起眼皮淡淡地问：“碧云是哪个？”
“就是前些日子被国公爷罚的，罚她到您手下做粗活那个，这个点，她应该去给仆从澡堂挑水。”
“那糕点你收了吧，玩忽职守的丫鬟，不应有赏赐。”沈音道。
“是。”平心正要出去，林泽却正好要进来。
男人浑身散发着阴冷肃杀之气，仿佛被欠了钱似的。
“谁惹夫君不快了？”沈音放下书籍，笑盈盈地看向他。
沈音今日被他剥的荔枝肉收买，情愿哄他一下。
林泽沉声道：“府里一个下人做错了事，被我赶出了府。”
虽然是面对着沈音，但他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仍是怒火满满。
他刚才在书房，一个叫碧云的丫鬟进来找他。
他的书房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尽管不悦，还是听她把话说完。
“国公爷，奴婢有夫人私通外男的证据！昨夜奴婢亲眼看见，夫人派阿梨偷偷离府，给一陌生人传夫人口信。”
“这就是你说的证据？”林泽皱眉。
“还有，奴婢偷拿了夫人的手帕，手帕上绣有一个音字，恐是奸夫单名……”碧云拿出那块手帕递给他。
林泽收下手帕，板起脸。
碧云浑然不觉是自己惹林泽生气，还以为他在为沈音生气。
“奴婢还看到夫人近日收到一幅画，很可能是奸夫所赠……”
林泽实在听不下去，呵斥她狐鸣狗盗，攀咬主子，实在不配在府里继续伺候。
他不光罚了碧云，还命人即刻赶她出府。
不过这件事倒给他提了个醒，府里的仆从他之前没怎么管过，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不然，迟早出事。
还会连累沈音。
“既然已经处罚，又何必再与自己置气？早些休息吧？”沈音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耐着性子劝他休息。
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凝视他。
他端坐于榻，双手齐齐放在两边腿上，面容清俊，眉眼间透着一种清冷脆弱。
这与沈音记忆中的少年郎相差巨大。
不过今日许府一行，她倒有点理解林泽了。
林家发生了那样的变故，使他永远失去了父母亲情，他当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继续过鲜衣怒马的快意人生。
至于他为太子卖命，沈音得到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来的，经过那么多时日的相处，她敢确定林泽绝非那样恶劣的人。
他若不是受人利用的话，那也一定心有苦衷。
就像许舅舅为了救人，不得已徇私罢了。
总之，人们都说林泽是太子的利刃，沈音不信这话。
而且是从今日起，彻底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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