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１３＞

第二天的游乐园没有成行。

        【突然有讨厌的任务在外县】

        【今天赶不回东京】

        【恶魔打滚jpg】

        【恶魔大哭jpg】

        【游乐园只能下次再去了】

        五条悟下载了一系列小恶魔贴图，每说两句就来一张。

        讯息是一个小时前发送的。

        刚起床的三鸦回了句『知道了』，放下手机，刷牙洗脸后下楼，走进厨房。

        黑田甚尔单手一下一下地抛接咯咯笑的儿子，另一手握着平底锅的手柄翻炒三色椒，旁边放着一大一小只铺了饭和蛋卷的便当，还有一些洗好的待煮食材。

        恶魔打开橱柜拿出吐司，犹豫了三秒又放回去，昨天吃的吐司够多了。

        她改拿谷物块，倒了一碗又开冰箱拿牛奶。

        男人在她倒牛奶的时候开口，「帮我代班，九点到下午一点。」

        他单脚稳稳地站着，另一条腿屈膝抬起，让黑田惠趴他大腿上蹶着小屁股四肢在空中欢快地划动，把色泽鲜亮微软不老的三色椒拨进便当盒中，平底锅锅缘轻轻挑开水龙头开关，迅速将锅子送到出口接住第一滴水，冲掉上一道菜的残渣，关水放回炉子上。

        黑田惠似乎觉得爸爸的腿很好玩，开心地蠕动着往膝盖爬，在长裤上流下一条口水之痕，逼得年青的父亲只得再贡献出小腿，像芭蕾舞者一样整条腿和地面平行抬着，边倒油热锅。

        感受到无机质的盯视，他解释道：「美由没带便当，我要送去。」

        黑田美由是小说编辑，这个月有三本书还没收到稿，两本尚未校订完毕，最近早出晚归赶工催稿中，今天也天没亮就匆匆出门了，昨晚准备的便当忘了拿。

        那个隔夜便当被黑田甚尔当早餐吃了，还有时间就做新的送去，顺便带儿子去让妻子玩玩放松休息一下。

        从空气流动得知三鸦点头，他抬着的腿转了个角度以免动来动去的黑田惠滑落。

        三鸦捧着泡开的麦片从厨房门口对着父子俩拍了张照片，传给黑田美由。

        想了想，再转传给五条悟。

        对方秒回，可能正在玩手机。

        【……】

        【恶魔自戳双目jpg】

        【这是在干嘛】

        【你家不是有婴儿座椅】

        【恶魔拿着放大镜jpg】

        【惠只有吃饭会坐那个。】

        【恶魔宝宝吸奶嘴jpg】

        黑田惠的行动一般不受限，被抱着的时候想下来就让他下来，他想被抱着才抱。

        用餐会放进婴儿座椅也只是为了让他能跟其他人处于同一平面，黑田美由认为这样才有一家人一起用餐的温馨感。

        坐在餐桌旁吃着牛奶麦片，搭配厨房不断飘出的香味，三鸦吃完洗碗擦干放回碗架，上楼回房间拿钥匙钱包，轻装简便地出门。

        过了上班上学的高峰期，地铁仍有人潮但不会拥挤，人与人之间能保持尚可接受的距离，恶魔拉着吊环注视车外的景色，面无表情的脸有些生人勿近，让她身边的无人区比别人稍大一圈。

        她在坚木町站下车，一个上车的人少，下车的人更是少到整列车仅仅她一人的小站，哔卡出站。

        在东京蛋白区的坚木町有九成是平房住宅，弥漫着一股悠哉的氛围，是人均竞走选手的首都内难得生活步调缓慢的区域。

        步行十分钟后，三鸦来到一间小型超市，经过门口拐弯进小巷，打开写着『员工专用』的铁门。

        楼梯直达员工休息室，她找到黑田甚尔的置物柜，柜门才开一条小缝，一根竹棍『嗖』地从她脸侧刺出，压着柜门又重重关上。

        「胆敢入室行窃，你做好剁掉手指的准备了吗？！」

        三鸦回头看，那根竹棍属于一把扫帚，拿着扫帚的是一位盘发的艳丽女性，眉眼可见岁月痕迹但风韵犹存，一身黑底大花和服配同花色腰带，再套一件围裙，别着『酉井』的名牌，身材娇小却霸气十足。

        她身后变魔术般走出三个比她高不晓得怎么藏住的男人，一看就是混黑的，松开最上三颗扣子的花衬衫、油头、伤疤、根本没开扣眼的西装外套，三人身上的要素颇为齐全，表情充满威吓感，站姿也十分极道，彷佛被抓住底座猛烈摇晃后的人体模型，歪七扭八疑似骨折全靠吊带固定，尤其一定得像落枕头般是脖子歪向某一边再稍微往后，达成鼻孔与向下的眼珠同时俾倪的效果。

        「居然敢偷大姊头同事的东西。」

        「小妹妹，你来错地方了！」

        「哼！」

        总觉得很像集结完总要摆组合架式，再各喊一句话撑场面的特摄片英雄。

        三鸦淡然地拿出手机，对着四人拍照。

        扫帚柄依然抵着置物柜的门，从她的拍摄角度，画面还颇有被堵在死角恐吓的张力，可惜她比所有人都高，少了点弱小无助的紧张感。

        【哇！】

        【哇哇哇！！！】

        【你被普通人围堵了吗】

        【露出你的角吓死他们！】

        【恶魔现身jpg】

        一名和酉井同款围裙的女性费力挤进被他们塞得满满当当的休息室，气喘呼呼地着拦住因为被拍而狰狞着神色撸袖子跨步的四人。

        「等等！酉井小姐！这位是黑田三鸦，她来帮黑田先生代班的！」

        十秒后，三鸦用尚未收起的手机又拍了张四个人对她土下座的照片。

        【最前面的是甚尔先生的同事，后面三个是她的小弟，他们以为我是来偷东西的，误会已经解除了。】

        【土下座照片jpg】

        【从你的身高往下拍还满壮观的】

        【恶魔飞高高jpg】

        【我还没收过土下座】

        【真想看家里那群老头子土下座对我说悟大人对不起以后不会临时通知你出任务了】

        【恶魔搓手jpg】

        【加油。】

        酉井云雀坚持要派一个小弟跟着三鸦帮忙表示歉意。

        穿了件花到看不出底色的衬衫的平头小胡子中年男子出列，九十度鞠躬道：「黑田小姐，鄙人立花正杉，今天请多指教！」

        「你好。」

        三鸦向他点点头，收下小弟一枚。

        虽说由于一些缘故，这个町的居民都很习惯外貌凶恶的人了，然而黑田甚尔除了长相，身材也很有压迫感，超市店长三濑治权衡之下，还是将他放到上架组，来代班的三鸦自然得做他平常的工作。

        套上黑田甚尔的围裙别上名牌，少女往仓库走，步伐徐缓可架不住腿长，不到男性国民平均身高的中年男人也套了件围裙表明员工身份，小跑着跟上。

        平常酉井云雀不让小弟们插手她的超市作业，今天总算奉命能动手的力花正杉加快速度，抢在三鸦前面进仓库。

        大型卖场的仓库货架通常很高，需要机具才能将上层的商品搬下来，小超市没那个空间，货架是普普通通的三层架，只摆了一张移动式台阶让员工使用，上面放比较轻的物品，下面放重的，另有一台气压式滑轨千斤顶。

        仓库门口上方有块电子板，显示目前需要补货的商品，依缺货程度排序并给予不同底色，排在第一个闪着红灯的是厨房纸巾，第二个是黄灯的猫罐头。

        本来有台推车，但外面正在卸货被拿走了，他们只能徒手搬运。

        「就交给我吧！」

        立花正杉说着，拿出酉井组解散前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的气势，一个箭步冲到纸巾区。

        碰不到。

        纸巾放在货架最上层，男人拚了老命垫起脚尖伸长手，指尖离那该死的纸箱就是差了遥不可及的一点点。

        三鸦地走过去，双脚平踏地面，轻松地捞出一箱。

        「立花先生，请帮我拿一下。」

        失意于自身无用的中年男人默默接过，被叠上第二箱时抖了抖，第三箱让他一个趔趄，勉强才稳住向前跌的势头。

        「太重吗？」

        三个箱子后立花正杉很想点头，但探头发现三鸦恍若捏羽毛一般扛起三箱猫罐头，惊讶得眼睛都凸成金鱼。

        一介小丫头搬着那么重的东西犹面不改色，他怎么能现出丑态，堕了酉井组的名声！

        「不会……老子……我行的……」

        忽略他话语的抖动、胀得通红的脸、额角倏地冒出大量的斗大汗珠、打颤的大腿，的确很有说服力。

        「那就麻烦立花先生补厨房纸巾了，我去补罐头。」

        觉得被小女孩照顾了面子的立花正杉老脸一红，脸都快被他自己憋成紫色的了。

        他抬着纸箱慢腾腾地移动，不是他不想快是他怕再快会跪，拆开箱子拿出一包纸巾放上空荡荡的售物货架，听到脚步声以为有客人要通过，往内挪让出走道时不经意转头瞥见三鸦拎着压扁的空纸箱回仓库。

        震惊地朝一直在角落待命的兄弟招手，他去探查回来点头确认猫罐头补满了，每个罐头均是商标朝外，一眼望去整整齐齐漂漂亮亮。

        输了，彻彻底底地败给那个丫头了。

        立花正杉的个人背景暗了十个度，试图加快手脚偏偏愈快愈容易出错，不是收手时带到旁边的商品掉出来，就是放太大力将后方的商品推出去。

        等他学三鸦那样把厨房纸巾商标朝外排好，回仓库一看电子板，待补货清单早已全空。

        中年男人在超市穿梭寻找三鸦，只找到在帮即期商品贴半价贴纸的酉井云雀。

        「不是叫你跟着那小姑娘帮忙吗，你怎么在这？」一手贴纸一手和牛的妇人脸色陡变，极道气息倾泻而出，「难道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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