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盛宏钰控制数十条水龙从湖面升起，雷霆万钧之势向上攀升，却被那浓稠的黑色截下，以龙首开始撞得七零八落稀里哗啦跌回湖面。

        转眼之间，周围都被黑暗吞噬，目之所及找不到多余的颜色。脚下的湖心小岛不见了，方黎舟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被盛宏钰一把掐住脖子。

        温润如玉的男子撕开最后的伪装露出他狰狞可怖的真身。

        那“人”脸上的皮肤皱缩卷曲，深深浅浅的颜色拼接在一起，让人想起一块被烤坏了的雪花肥牛。一对浑浊的黄色眼珠突兀地嵌在眼眶，如同过期半个月的鸡蛋黄，给人扑面而来的腐败感。

        方黎舟膝盖以下已经没了直觉，扼住致命部位的手，或者应该称之为爪越收越紧，喉间的窒息感越来越强。他感觉自己成了一只剥壳蜗牛，失了保护，丢了屏障，仿佛下一刻就会被丢进刀山剑海，尸骨无存。

        万幸那个人出现了，三两下泻去盛宏钰的攻击，带方黎舟回到现实，他是打电话的神秘人吗？

        第二天下午，他如约到了乐悠悠奶茶屋，在大学城附近，这还是他查了搜索引擎才找到的。

        “欢迎光临。”

        店里开了空调，柜台里的小姐姐微笑着同他打招呼。

        “你好。”

        方黎舟环顾一圈，找不到在场的第三个人。

        小姐姐一挑眉，一手撑在柜台前一手托自己下巴：“找人？那边，过去左转走到底就是了。”

        “哦，谢谢。”方黎舟呆了一瞬然后道谢，按对方指的路往里走。

        那是一条不算长的走廊，越往深处光线越暗，其中一扇门后有一个年轻的说话声，模模糊糊，倒有几分像电话里那个人。

        “笃笃”门被敲响。

        “进来吧。”

        得到应答，方黎舟定了定神，转动圆形把手。

        门慢慢打开，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因为含着笑眼尾自然弯起，如同暗夜里的流星，明亮而沉静。大且深的一道褶子从眼头开始到眼尾流畅铺开，最后微微收拢，完美收官，长长睫毛下，棕色的瞳孔带着暖意。

        这是那天在黑雾中救自己的男人。

        “你——你们好，我叫方黎舟。”

        进门后，他发现那个方向感不好的栗发少年也在。

        “我是付川，这是钦文，东西带来了吗？”

        原来栗发少年叫钦文，昨天黑雾中出现的男人叫付川。

        “在的。”方黎舟解下身上背包，取出里头拿透明塑封袋包好的黑斗篷递上去，“我能问问底怎么回事吗？”

        钦文接过斗篷，啧啧两声感慨道：“都是美色惹得祸啊！怪只怪你长得太对老家伙胃口，所以用幻术困住你，然后……”

        方黎舟：“……”感觉后面的内容有些少儿不宜，还是不听的好。

        钦文看他表情觉得有趣，本想大说特说一番，只是桌下的脚被付川踢中，他只能乖乖收了心思。

        “别怕，都解决了。那东西就是怨气聚成的虚架子，我们付哥出马，分分钟炸成灰。”

        方黎舟点点头，他自认身单力薄不必深究其中道理，但多少有些好奇：“你们是捉鬼的？”

        钦文撇撇嘴：“思路开阔一点，不要这么局限嘛，算命，看相，择日，超度这些我们都可以，不光是捉鬼。”

        方黎舟：“……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钦文：“我们不是找到你而是找到了那个色胚，以前没动作发现不了他的踪迹，这次也是托你的福才让他暴露。当然，第一次把你救出来以后，我在你身上放了一个记号，这样找你就更方便了。”

        方黎舟略一犹豫：“……那些额间有红点的少年也是怨气聚成的嘛？”

        钦文吸了一口金桔柠檬水：“不，那些是跟你一样被抓去的小可怜，已经失了心智，为虎作伥，换句话说就是他的男朋友们，说直白点就是男宠。”

        们？居然还是个复数。

        方黎舟：“他们……也被炸成灰了？”

        付川：“那些算受害者，另作安排。不过，你接受的那么坦然，这种超自然现象一点不意外吗？”

        方黎舟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挺倒霉的，遇上什么都不奇怪，如果外星人来了，搞不好第一个抓走的就是我。”

        付川拿手指在面前的桌上敲：“那你心态挺好，其实我会看相，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看看，看你会不会被外星人抓走。”

        方黎舟怔了怔，最后还是把手递了过去：“麻烦了。”

        付川指着方黎舟的掌纹，一边画一边解释：“你父母双亡，从小跟爷爷奶奶生活，到现在为止生过三次大病，出过六次意外，所以休学两次，到二十六岁才毕业，中间也是小病小灾不断，对吗？”

        方黎舟以前碰到过不少算命看相的，但像今天这么准的还是第一次。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能查到自己的电话和住址，说不定以上这些也是查的呢。

        却不想付川紧跟着说了一句让他意外的话：“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能查到你的电话和住址，查到这些也没什么好奇怪？这样，我给你一个护身符，你带着它去做一件以前不敢做的事，看看有没有效果。”

        付川的手指很暖，擦过他的手掌，将一枚用红线捆扎的三角形黄符落在方黎舟手心。

        这类东西他有很多，小的时候是爷爷奶奶帮他求，长大以后每个新年他都会去庙里亲自求，但都没什么效果。

        把黄符收好，放进背包里，方黎舟抬起头：“谢谢，你们救了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付川摆摆手：“我们追这家伙很久了，要不是你，还抓不住他呢，要说谢的是我们才对。”

        听完这话，方黎舟一颗心落了地，起初他还担心是不是要收他很大一笔费用，连银行卡余额都查好了，没想到事情来了个大回转。

        顿了顿站起身来，把椅子推回原位，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看到方黎舟起身，付川也站起来，开了包间的门，把他送到奶茶店门口，从柜台拿了几张优惠券：“相逢即是缘，这店是钦文开的，欢迎常来，无限免费畅饮。”

        方黎舟把优惠券接过再次道谢，跟店里三位告别，出了店门，开始拿手机查公交还有几分钟到站。

        等方黎舟一走，钦文憋不住了：“付哥，你不是说把事说清楚把东西拿回来就好嘛，怎么还交上朋友了？还说不用我查到的资料，你自己倒是把人家休学的事都说出来了。”

        付川横了一眼，用手敲他的头：“好歹跟了我这么久，你就一点没看出来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钦文困惑地眨眨眼气势比刚才明显低了一截：“哪……哪里不对？”

        柜台内的小姐姐把新接的外卖单子打出来，转身开始调配饮品。

        手上的动作娴熟流畅，一边还不忘给钦文解惑：“他身上的气息不对，死气太重，活不长了。”

        付川：“明白了么，跟你言词姐多学着点。”

        钦文似懂非懂：“手相能看出问题？”

        付川：“他的面相手相都是富贵长寿之相，不应该父母早亡，命运坎坷，不对劲。”

        钦文一瞪眼，拔高嗓门：“难道被人借运了！”

        付川：“不像，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也不像被换命，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对了，你孔哥什么时候回来？”

        钦文：“快了，就这几天。”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言词已经封好了一杯半糖的芝士抹茶：“今天晚上九点的飞机，不堵车十一点之前能到。”

        付川确定归期后对钦文吩咐了一句：“明天约方黎舟出来吃顿饭，你在边上好好看着。”

        从奶茶屋出来以后，方黎舟特地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块牛肉，几个番茄，土豆和一个洋葱。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想看看这张护身符是不是真的有效。

        点火，烧水，切肉，下油锅，虽然手忙脚乱，但成品出来的时候方黎舟有些激动。

        加了些调味料进去，试着尝了尝，开心的差点哭出来，倒不是说这锅汤有多美味，难得的是他做菜没有切伤手也没有被火焰烫到，更没有因为厨房地板上的水渍摔个人仰马翻。

        方黎舟开心地就着汤吃了两碗白米饭，想不到这个护身符这么灵。

        临睡前满心欢喜把护身符拿出来小心翼翼放在床头柜上。

        晚上十一点，孔七道的车驶进闹市区一幢小洋房。屋内灯火通明，白天活蹦乱跳的钦文正可怜兮兮趴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红肿的脚踝欲哭无泪。

        孔七道一进门就看到了手上脚上脸上都挂了彩的小家伙：“这是怎么啦？”

        “孔哥，有人害我，你要给我做主啊！”钦文闭着眼哭嚎，手捂着太阳穴两侧，跟着脑袋有节奏地晃。

        一接触到坐在单人沙发上付川的眼神，孔七道大概猜到了罪魁祸首是谁，把行李往地上一放开始解身上外套的纽扣：“这人够厉害啊，能在付川眼皮底下把你害了，我爱莫能助。”

        钦文气得拿拳头锤沙发：“啊——付哥居然为了一个陌生人对我用转运符，我，我，言—词—姐—姐—”

        言词被他晃得难受，硬生生掰开他的手指，跑进了杂物间。

        孔七道随意将外套丢在椅子上，踢了踢付川的鞋子：“转运符？怎么回事，你把钦文的运给谁了？”

        付川动了动屁股，让出半边位置给他：“明天跟你细说，怎么样，家里的事儿都办妥了吗？”

        “没问题，一切有我大伯。”

        “那就好，累了一天，早点上去休息吧。”

        钦文感觉自己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可怜，爹不亲娘不爱，跟着这个黑心的付川，好处没捞到不说还白得一身伤，一想到白天的事，心里委屈地直冒酸水。

        “行了，行了，这又没伤筋动骨，我给你揉揉，一早起来就能好了。”言词从杂物走出来，手上握着红花油坐到钦文身边。

        倒了一些在手心，搓匀：“有点疼，忍着啊。”

        “言姐姐，还是你好，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言词推开了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呸，谁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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