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峰回

赵玉勋跪在地上，头如捣蒜，鬼哭狼嚎。

        “我的确让癞头阿发弄来了毒药下在安胎药中，我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把我的孩子生下来，那不就乱、乱、人伦了嘛……”

        田氏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你还知道乱了人伦！”

        赵玉勋哭道：“我自然知道，所以我亲手把掺了毒的安胎药端给周氏，并亲眼看着她喝下去了啊！”

        周玉提登时眼露凶光，握镰刀的手颤颤发抖。

        方辕见他杀气大盛，忙一手按住他的肩，同时将赵玉勋拖开了数尺。

        周玉提竭力挣扎，却分毫动弹不得。

        洛兰笙道：“那你给果儿的药渣是另一份？”

        赵玉勋抹了一把鼻涕，哼唧道：“没啊，就是那一碗，统共就熬了那么一碗安胎药。”

        说着狠狠剜了果儿一眼，“这丫头一向胆小怕事，我料她不敢往外乱说，才放心让她去处理的，谁知她第一个卖老子！”

        洛兰笙道：“既然就那一碗毒药，为何果儿保存的药渣里没有毒？”

        赵玉勋嚷道：“那说明阿发弄来的是假毒药啊！大人可要明察，周氏不是我害死的！”

        他的话听着有几分道理。

        若阿发弄来的真是毒药，果儿精心保存的药渣里怎会毫无毒药痕迹？

        但，若阿发弄来的是假毒药，那周氏为何还是中毒死了？

        洛兰笙看着棺中的尸体，沉吟不语。

        方辕见她两道细细的蛾眉拧成一团，显然甚是发愁，当下提高声音道：“大夫，会不会是因为这药渣时日已久，里面的毒性尽数流失了？”

        两名大夫对视一眼，还没说话，贺昭答道：“也是有这种可能的。”

        眼下药渣无毒，又没有癞头阿发出面对质，就等于没有证据，即便赵玉勋自己认罪，官府也不便这样随意认定他下毒害人。

        赵玉勋也想到了这一层，又得意起来，叫道：“冤枉！冤枉！”

        刘氏也跟着大叫“冤枉”，田氏则面露讽色，并不吭声。

        “药渣不肯拿出来是不是？”

        突然，周玉提趁方辕没注意，挣脱了束缚，提起镰刀就往赵玉勋肩头砍下去。

        一声闷响，好似金铁刺入败絮，赵玉勋身子骤然一缩，杀猪价惨叫起来。

        怵目的鲜血迅速在他肩膀上渗开，令人触目惊心。

        周玉提扬起镰刀又要砍，两名捕快立即抢上去阻拦，却不知怎的，两人均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双双跌倒。

        洛兰笙若无其事地拍拍手，口中喝道：“住手！”

        周玉提哪里还住得了手，镰刀直接落向赵玉勋脑门。

        就在这危急关头，离得最近的田氏惊叫着扑过去，死死按住周玉提的镰刀，叫道：“别杀他！药渣，药渣在我那里！”

        厅中登时一静。

        果儿眼含怨毒地盯着她，恨恨道：“二少奶奶好手段，你何时把我收的药渣掉了包，我竟全然不知！真是难为你找了那么像的药渣来！”

        田氏冷笑道：“谁说我是从你手里掉包的？周氏喝下去的，根本就是我掉过包的安胎药！”

        “是你？”周玉提又舞着镰刀劈向田氏，“你为何要害我妹妹？”

        “我没有害周氏！我是想救她的！”

        田氏恨得咬牙切齿。

        “赵玉勋这个挨千刀的，他还以为他那些下流勾当能瞒得过我！果儿没说谎，这挨千刀的让周氏有了身孕，害怕事情传出去会身败名裂，就起了杀心。”

        她说到这里，恨极反笑。

        “哈哈，赵玉勋想杀了周氏灭口，我就偏要周氏活着，还要她把孩子生下来，看这个挨千刀的怎么办！”

        “他弄来的毒药，被我趁他不注意时换走了，周氏喝的，是我亲手煎的安胎药，无毒无害，就是你们手中的这个！”

        洛兰笙道：“既然周氏喝的安胎药里没有毒，那怎么还是中毒死了？”

        尹皮皮忙附和：“是啊，你可不能为了包庇你的丈夫，就随便撒谎呐。”

        田氏冷笑不止。

        “我为何要撒谎？为何要包庇这个狗东西？”

        这个狗东西一直想要休了她，她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照顾公婆，任劳任怨，只因长得丑了点，他就对她非打即骂，天天嚷着要休她。

        田氏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我倒想看看，等到周氏生下他的孩子，他还怎么休我，还有什么脸面在览城做人！”

        赵玉勋脸上青红不定，眼神闪烁，转过身不敢去看她。

        田氏冲他的背影冷笑几声，侧头吩咐身后的仆妇去取她存的药渣过来。

        仆妇很快拿了一包药渣过来，交给田氏，田氏不接，示意她交给洛兰笙。

        洛兰笙接过来，翻了几下，又递给贺昭。

        贺昭倒出一些在手心，剩下的都递给两位大夫。

        三人翻看药渣的时候，田氏对着赵玉勋的背影大骂：“但凡哪个女人有几分姿色，你就要千方百计弄到手，全城的勾栏青楼还不够你逛？”

        “府里的丫头媳妇就没一个逃出你的魔掌的，可我也没想到你连嫂子也敢招惹！”

        “禽兽不如的东西！玩弄了人家还不算，你还要谋人家的命，你心肠何其歹毒！”

        “这些药渣我留着，便是为了你休我的时候拿出来打你脸的，谁知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到底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她这般神情言语，对赵玉勋的愤恨不似假装。

        但既然她已将毒药换走，为何周氏还是中毒而亡？

        众人均觉疑惑，拿不准谁说的才是真话。

        片刻后，贺昭和大夫都停下了翻看药渣的动作。

        两个大夫均看着贺昭，年长的大夫道：“小人们都认为是龟血藤，未知大人有何结果？”

        贺昭点点头：“是龟血藤。”

        龟血藤是大荣国一种常见的毒藤，从藤叶中提取毒汁，小小一撮便有见血封喉之效，人人闻之变色。

        洛兰笙纳闷道：“怎会是龟血藤？药渣里是龟血藤，可是刚才尹仵作说了，周氏中的毒不是龟血藤啊！”

        尹洲上前一步，朗声道：“没错，死于龟血藤的尸体自有特点，很好辨认。”

        不仅仵作，大夫也知道，被龟血藤毒死的尸体会遍身发黑，毒下得越足，尸体越黑。

        可周氏表面肌肤并无变色，只有眼底喉舌几处作蓝色，她是死于剧毒没错，但断不会是龟血藤。

        洛兰笙立即看向贺昭，贺昭沉声道：“仵作所言不错，周氏所中之毒，不是龟血藤。”

        也就是说，给周氏下毒的，还是另有其人。

        洛兰笙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赵玉勋身上。

        “二少爷，莫非你当时发现你夫人换走了你的毒药，又去弄了另外的毒药来？”

        赵玉勋脱口道：“绝对没有！我只让阿发买了龟血藤，药铺有记录的，买毒药药铺要记录的，你们去查查便知！”

        他话音刚落，周玉提的镰刀又扫到了他颈前。

        “管你买的是龟血藤还是别的，我妹妹就是你害死的，我要你给我妹妹偿命！”

        方辕连忙拦下周玉提，但这人像是发狂一样，拼命挣扎，疯狂挥着镰刀乱砍，捕快上前制止他，差点被他劈伤。

        “周玉提，你冷静点！”方辕喝道，“你这样胡来，根本不能为你妹妹报仇！”

        周玉提嚷道：“我妹妹死在赵家，横竖砍了赵家的人就是报仇了！”

        洛兰笙上前在他肩上一拍，沉声道：“眼下凶手未明，你不要白白搭上你的性命。”

        这话周玉提听进去了，他丢下镰刀，抱头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正在这时，一个仆从突然急匆匆跑进来道：“老爷，张县尉带人抬着癞头阿发来了！”

        赵老爷已经久未出声，隐在众人身后，几乎被人忘了。

        经这仆从一喊，众人不免又去看他。

        赵老爷不耐烦地挥挥手，还没出声，张县尉已经到了大厅门口。

        他后面跟着两个捕快，两人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了个浑身绷带的血人，正是癞头阿发。

        洛兰笙眉头深深一蹙：“张大人怎么带他来了？”

        张县尉向她行过礼，恭敬道：“大人，阿发醒来后，说他知道杀害周氏的凶手是谁，让属下带他过来。”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担架上。

        癞头阿发脸上一片灰白，几乎分辨不出脸和嘴唇，眼窝深陷，双颊塌凹，若非眼珠子在转动，看起来跟死人无异。

        洛兰笙道：“他伤势过重，不宜挪动，路上可照料好了？”

        张县尉道：“睡在马车里来的，属下原本不让，是他自己坚持要来。”

        这时癞头阿发弱声道：“我就算死，也要走这一遭！赵家的人不是东西，他们要杀我，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洛兰笙见他有气无力奄奄一息，忙道：“你长话短说，省点力气。”

        她目光炯炯，盯着阿发，一字一顿，“害死周氏的凶手是谁？”

        “是赵老爷！”癞头阿发咬咬牙，努力提高声音，“我亲眼看见他害大少奶奶！”

        他这个回答实在太出人意料，厅中陡然一静，众人不敢置信地向赵老爷看去。

        赵老爷嘴巴大张，也似惊讶至极，半晌才怒叱道：“血口喷人！我如何会给老大媳妇下毒？你莫不是疯了！”

        阿发眼中满含恨意，嘿嘿嘿嘿地冷笑了几声，咬牙道：“老子、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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