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财杀

听完尹皮皮汇报，洛兰笙明白了大半。

        难怪许君回会找上自己，看来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只要江山不易主，许家怕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从正三品的户部侍郎跌至八品县丞，这并不可怕，只要等待时机，还是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但许炳不是单纯被贬，他还和逆王扯上了干系。

        没有哪个君王能够容易这种事。

        就如安清芬信中说的，圣上没有把他全家问罪斩首，还给了个县丞的职务，确实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至于许君回被嫡母卖到金蕊楼，若在以往，金蕊楼就是想钱想疯了也不敢买官宦子弟，但这许家跟逆王沾亲带故，人人喊打，金蕊楼还上赶着踩一脚？

        许君回不可能去做小倌，但他也不是傻子，他肯定不会以为洛兰笙一个小小的外县县令能保护他。

        那他这样贴上来，究竟图什么？

        尹皮皮笑道：“就图你的人呗，毕竟他现在身份狼狈，能攀上你可是高攀了！”

        “绝无可能！他如今最需要的是钱，”洛兰笙不解，“可是我没钱啊！瞧我这穷样，我都一年没添过新衣裳新首饰了，最好的衣裳就是那套官服！”

        “你没有钱，县衙仓库里有钱。”尹皮皮耸耸肩。

        洛兰笙神色一僵。

        尹皮皮笑道：“说笑呢！你咋那么不自信，万一他就是图你这个人呢？”

        洛兰笙道：“呵呵！”

        尹皮皮道：“你说他缺钱，昨天他还请我们在宝蕙斋吃了酒，那一顿怎么着也得十两银子吧？”

        洛兰笙眼神微冷：“放长线钓大鱼你懂不懂？”

        尹皮皮怪笑着瞅来一眼：“可我琢磨着，你也不是什么大鱼呀！”

        洛兰笙抓起一个枕头砸向她。

        尹皮皮抱住枕头，正色道：“你不是已经哄住他了吗？慢慢看呗，只要有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洛兰笙摇头：“我才没兴趣陪他耗，再说，那可是条人精，万一我着了他的道，岂非要死不瞑目？”

        “那你打算——”尹皮皮面露惊恐之色，“难道，把他咔了？”

        洛兰笙白她一眼：“我才没你那么暴力！”她神色一凛，“我不想等，最多三日就要引蛇出洞！”

        谁知变化总是抢在计划前面，她一到衙门，先到的张县尉就告诉她，出命案了。

        来报官的是牛塘村的村民，一个自称胡老五的老头。

        “小人想着春天来了，就想把那块荒地开出来，多少也能种点东西，谁知一挖就挖到了那么个东西，小人吓得魂都没了！”

        洛兰笙立即点齐人手，前往牛塘村做勘验。

        牛塘村与觅县交界，是从觅县进入览县的必经之地。

        胡老五想开垦的那片荒地，是离官道五六里远的一片陡坡。

        这陡坡虽陡，但是土壤颇厚，长了一片茂盛的野草，胡老五的小儿子明年要成亲，就寻思着把这陡坡垦出来，种点庄稼，多点进项。

        前几日连续下雨，昨日雨停了，今日也没下，胡老五特地起个大早来开荒，结果没挖几锹，就挖出了一具尸体。

        是一具女尸，只露出了脑袋和上半身，下半截还掩在土里，胡老五没敢继续挖。

        闻讯赶来观看的村民已经围满了山坡，一边议论一边摇头。

        “从没见过这人！”

        “长得挺标致的，咋就死了？”

        “死在这种地方，怕也不是什么好货！”

        “……”

        胡老五指着尸体，颤声对洛兰笙道：“小人瞧这女子面生，不是咱这一带的人，没敢耽搁，赶紧去衙门了！”

        洛兰笙道：“你做得对，衙门会给你奖赏的。”

        胡老五向她陈述的时候，捕快们已经用绳子在尸体周围拉出了一片隔离带，把围观的村民都撵得远远的，尹洲和尹皮皮上前验尸，洛兰笙也凑过去瞧。

        死者约摸三十来岁，尸体尚未腐败，衣衫艳丽，脸上还涂抹了脂粉，颇有几分姿色，但发髻散乱，衣襟也多有破损。

        不到三刻钟，尹洲已有了结论。

        “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个时辰，大约就是昨日午时的样子。”

        洛兰笙点点头。

        她跟着尹洲学了大半年，尸体见过好几具，已能从最基础的尸斑来初步判断死者死亡时间。

        尹洲按压此人的尸斑，尸斑不消失，只略微退色，停止按压，尸斑颜色能慢慢恢复，他把尸体挪动几下，有一部分尸斑移了位，另一部分尸斑则留在老地方不动，这就说明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了六个时辰，但在十六个时辰之内。

        而近日多雨，土壤潮湿，尸体被埋在这种土里，比置于干燥通风处要坏得快一些，而这女子尸斑尚算新鲜，故而死亡时间不会太久，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

        尹皮皮道：“这女子脸上有淤血，口唇指甲均呈紫黑，眼皮底下血点密集，臀腿间衣裙恶臭，有便溺失禁，说明是受外力导致窒息而亡。而她指甲里塞满人肉血皮，脖颈间却无伤痕，应是被人捂住口鼻而死，指甲里的血肉，是凶手身上的。”

        她说完就歪头看着尹洲，似在等待父亲夸奖。

        尹洲点头道：“不错，皮皮有长进了。那你看看，这女子左手手腕、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掌指关节，为何有一道比别处肌肤要白皙一些？”

        尹皮皮道：“那还不简单，常年戴镯子，戴扳指呗。”

        尹洲又问：“那她的镯子、扳指呢？”

        尹皮皮撇撇嘴：“不见了。”

        洛兰笙心里一动，这才想起来去看女子的衣裳。

        衣裳料子是质地极佳的烟霞锦，触手细腻柔软，绣了精致的晕白缠枝莲朵，这可是一身相当华贵的衣裳了。

        洛兰笙沉吟道：“这女子细皮嫩肉的，穿着又考究，可见是有钱人，但身上首饰全无，可能是被人取走了，因此可以初步断定是财杀。”

        尹皮皮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时王八走过来禀报：“大人，属下在陡坡西边发现了拖曳痕迹，蔓延到一里外的山路上，那里已被人处理过，但还是能看出打斗痕迹。”

        也就是说，大约在昨天午时，离这陡坡一里外的山路上，这女子与人发生过打斗，然后被人捂死，再被拖到这荒坡埋尸，然后凶手拿了她所带的钱财首饰，扬长而去。

        围在远处不肯走的村民听了，又是一阵议论。

        “真吓人！”

        “我就说吧，这年头女人最好不要一个人外出，这不，就被杀了！”

        “怎么不杀别人，就杀她？我看这女的肯定有问题！”

        “你这是什么屁话！改天我杀了你，也是你的问题？”

        “她穿得这么鲜艳是想干什么啊？怕是勾引男人不成，反而被杀了吧！”

        “放屁！”

        “你才放屁！”

        两个村民吵着吵着就动起了手，互相推搡起来，洛兰笙见状大喝一声：“住手！”

        她稍稍整理官服，阔步走过去，朗声道：“你们在吵什么？”

        一人道：“回大人，他说我放屁！”

        洛兰笙道：“你本来就是在放屁！”

        那人不敢置信：“大人说谁？”

        洛兰笙指着他：“说的就是你！”

        那人委屈地“啊”了一声。

        洛兰笙道：“死者姓甚名谁都不清楚，你就先判定她有问题了？她穿得鲜艳就是要勾引男人了？金銮殿上的一品大员穿紫色，二品穿红色，够鲜艳不？他们是想勾引谁啊！”

        那人低着头不做声了。

        洛兰笙又道：“这位老乡，一个女人穿点艳丽衣裳，涂点脂粉，就是有问题？本官倒想问问，你为何对女人抱有那么大的恶意啊？你老娘不是女人？你姐妹妻女不是女人？”

        那人把头埋得更低：“草民知错了。”

        “那好，你自己说说你错在哪？”洛兰笙道，“抬起头，看着本官说。”

        那人勉强抬头，低声道：“草民不该胡乱诋毁这位，死者……”

        “知错要改，”洛兰笙和气地道，“以后要善良点，女人穿得艳丽不艳丽，涂脂粉还是不涂脂粉，那都是女人自己的事，跟谁都不相干，你不要恶意揣度别人，记住了么？”

        那人唯唯诺诺，洛兰笙又说他了几句，便问村民昨日在附近可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人或事。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喧嘈。

        很快，一个老头子站出来道：“回大人，我们是没看见，但我儿媳妇昨日傍晚从娘家回来，说昨下午有两个外地人经过牛塘，其中一个不小心掉进塘里溺死了。我儿媳妇是下牛塘村的，离这里也没多远。”

        “哦？”洛兰笙神色微动，忙作揖道，“还请老丈讲一讲详情。”

        老头道：“儿媳妇说，昨日下午他们村的胡老三在牛塘那边割草，突然听到有人放声痛哭，边哭边喊‘救命’，胡老三闻声赶过去，只见一个生得极好的年轻公子在哭。”

        胡老三问他哭什么，那年轻公子道：“我的小厮失足落水了，我不会水，老伯帮我救救他吧！救救他啊！”

        牛塘是览县出了名的深塘大湖，塘水深不可测，据说曾经淹死过水牛，故而这附近的两个村子均以“牛塘”取名。

        人掉进牛塘，基本上没有活的了。

        胡老三听了那公子的哭诉，也不敢贸然下水，急忙放声大喊，引来了几个在附近干活的村民。

        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从水里捞出来，但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那公子大哭一场，在塘边的林子里掘了个坑，埋了他的小厮，说是给人警示。

        要说这件事跟这个女尸有什么关联，也说不上，但洛兰笙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疑心，还是决定过去看一下。

        她派了王八等四名捕快留在原地看守尸体，自己领了尹洲等人去牛塘。

        牛塘村和下牛塘村隔了十多里路，再往下牛塘村过去两里，就是牛塘。

        没费多大力气，众人果然在塘边的林子里找到了一座简陋的新坟。

        捕快挖开坟墓，一具年轻的男尸露了出来。

        洛兰笙一见他的脸，不禁惊讶地叫出了声。

        赫然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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