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大雪一下，寒意就像得了号令似的一股脑席卷人间。

        整个皇宫的人都穿上了冬袄，尤其他们几个小的，圆滚滚在上学路上挪着，也不坐轿子了，一手拿着汤婆子，一手去抓雪玩儿。

        思宁五根指头通红，却丁点儿不觉得冷，秋雨就跟在后头劝：“公主，快把手放汤婆子上暖暖。”

        九公主正玩的开心，哪里顾得了那么多，秋雨急得在她身边团团转，只好改口道：“公主，您换只手，换只手玩儿。”

        她家公主手里抓着团好的雪球，跟在弟弟后面找机会暗算跑在前面的七皇子和八皇子。被她这么一喊，就回头瞟了一眼，秋雨头上冒着热气，额头都急出汗了。

        “秋雨，给我拿着。”她更加兴奋了，索性将手里的汤婆子扔给秋雨，像个雪团子一样滚远了。

        秋雨热的不行，看着自己手里的汤婆子叹了口气：玩就玩儿吧。

        追逐打闹的皇子公主们一直吵到太学门口，踏进门槛的那一刻，秋雨终于逮着机会把她家公主的手仔细擦干净，安在提了一路的汤婆子上了。

        不管在外面闹得多欢，到了太学这里，一群人各个都老实下来。

        太学里，太傅就是老大，现在又有林霁一个老二，他们一众学子都得看这俩人的脸色。

        今日，破天荒的，众人扫了一圈，都没看到林霁这个从不缺课的老二。

        直到林太傅一天的课都上完了，也没见林霁露个影子出来。

        下午徐烨顺道过来接徐轩，徐璟顺嘴问了一句：“皇兄，今日怎么没见林大人？”

        徐烨有些诧异，“他没来吗？”

        这下，四双眼睛都齐刷刷盯着他，满是疑惑：你不知道？

        大皇子挑了挑眉，了然道：“这事儿不归我管，你们怎么不直接问林太傅？”

        那谁敢问啊。

        林太傅今天一整天都阴沉着脸，连胡子都暗了一度，谁愿意去触霉头。

        思宁却担忧起来，不会是林家又出什么事儿了吧，父皇连书都不让他教了？

        这头她还在担忧着，那头三皇子远远坐着轿子过来了，看见太学门口围着一群人，就撩开帘子给他大哥打了个招呼。

        又转头问明月宫的两位，“九妹、十弟，父皇传我过去用膳，一起回？”

        徐烨打量了一眼这顶轿子，呛声道：“你多大个轿子，他俩能挤得下？”

        大皇子也才大徐昊两岁不到，从小也是一起厮混过来的，就是后来长大进了官场之后总是有意无意要压他一头，在他面前总要装一副大哥的做派。

        徐昊也不恼，干脆下了轿子，“那我就跟大哥你们一起走回去。”

        他们俩最近朝堂上闹了点不愉快，徐烨现在看到他又有点火大，想到礼部的赵仕郎油盐不进，父皇这段时间又张罗着给他赐婚，一时间什么好事儿都让他这三弟给占了。

        他还得回去窝在徐轩的小屋子里顶着天寒地冻处理公务。

        一行人中陡然插进来一个，大家都噤了声，慢慢吞吞往前走着，后面四个抬轿子的小太监脚步都不敢跨大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超过了他们。

        安静了一会儿，徐昊率先开口：“刚才七弟在聊什么呢？”

        徐轩正竖着耳朵听走在他们后头王平生的小碎步，陡然被点名，还有点懵。

        “啊？”

        “皇兄，刚才咱们在问林大人呢，他今日没来。”思宁脖子埋在狐裘的领子里，一张嘴就晕出一片潮湿的空气。

        三皇子显然不了解太学的情况，问：“为什么没来？”

        问完还看着徐烨。

        徐烨被他一看，更是一头雾水，才又接着之前徐璟问的问题回答：“我差人去打听一下。”

        在他们走到明月宫门前的时候，消息来了，小太监脆生生地回话，“奴才打听到林大人告了病假，还挺严重，林太傅把太医院的陈太医都请过去了。”

        徐昊听罢看着徐烨蹙着的眉头，问：“明日我刚好要出宫，皇兄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徐烨还没答话，思宁倒是急了，“皇兄，我这里还有好些补品，都是之前各宫娘娘送过来的，父皇不准我乱吃，你明日一并送去给林大人吧。”

        徐昊想来也是第一次听自己这妹妹说这么多话，有些诧异，但也只是点点头，“行，我明日帮九妹一起带过去。”

        话本是对着徐烨说的，却让三皇子接去了，思宁有些尴尬，只好顺着应承下来。

        “谢谢三皇兄。”

        今日他们回来的晚，苏有庆早早等在门口，看着一群皇子公主三步顶别人一步地走过来，心里急得发颤，面上又不能表露出来。

        等他们慢吞吞挪到跟前了，才压着嗓子，“殿下们，皇上在等着了。”

        徐烨他们什么时候让自个儿父皇等过呀，这下一个两个的才着急起来，快步走进去。

        徐弘深正在想着这赐婚的圣旨该怎么拟，就见他大儿子快步走了进来行礼。

        下意识问：“你怎么过来了？”

        下一瞬看见后头几个小家伙，又改口，“也好，一起吃。”

        说完又吩咐苏有庆去多备几个菜。

        徐昊最后一个进来，身上落了一层雪，偏偏自己伸手将弟弟妹妹身上的雪都拍掉了。

        大皇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皇家京郊的两个粮仓都没你能装。

        苏有庆是个疼人的，眼疾手快将徐昊身上的狐裘解下，利索地抖掉化了一半的雪。

        徐璟作为一个蹭饭高手，非常自然地坐到了桌上最不起眼的位置，想着吃完这一顿，回雅安轩还有下一顿，又能省不少钱了。

        其他几位，更是各有心事了，除了思宁和她七哥关心的是人，还有一个徐贤关心着还在路上的冬笋，想着这么远，不会冻坏了吧。

        于是，这顿晚饭，徐烨这一个没啥念想的人光荣成了他三弟的陪衬。

        徐弘深饭桌上就拟好了旨，上元节那天就让柳尘欢和徐昊成亲。

        他不由想起自己成亲那天，都不算个正儿八经的黄道吉日，只是那个月正好那一天什么都不忌，就行了大典。

        大皇子在心里问了自己三弟整整三遍：凭什么。

        换来的是自己三弟艳羡的眼神，以及虚情假意的恭维：“儿臣倒是羡慕皇兄，早早就把嫂嫂娶进门了，明年咱们宫里就得添个小人了。”

        他皇帝老爹听到这里登时来了兴趣，“是吗？宜宁有喜了？”

        徐烨一个头两个大，床都没上过哪儿来的喜啊。他真是谢谢他这三弟，凭空捏造个人出来。

        他只得跟着扯谎：“前两日吃坏了肚子，有些恶心，太医来看过了，不碍事。不过儿臣还是得恭喜三弟，抱得美人归。”

        果不其然，徐弘深亮起来的眸子一瞬间暗了下去。

        一顿饭吃得磕磕绊绊，真正吃好了的估计只有三皇子和八皇子。

        后者那是不管吃什么都能津津有味。

        回明华宫的路上，徐轩忍了好久，还是对他大皇兄提了个小建议：“皇兄，要不今晚你还是回皇嫂那儿吧。”

        他大皇兄难得听了一回他的话，当晚真切地感受了一番什么叫做温香软玉在怀。

        不得不说，吃那么多补品还是有用的，方宜宁跟个小火炉似的，暖得他不想睁眼。

        早朝的时候，愣是把上官蕊急坏了，门外喊了三次才把他喊醒。

        一睁眼，就对上自己媳妇那张柿子色的脸，樱桃小嘴水盈盈的，叫了他一声：“爷。”

        那模样，别提有多娇羞了。

        他立刻从床上弹起，确定自己昨晚没把方宜宁怎么样之后，才抬手让人进来更衣。

        勤勉了二十年的大皇子徐烨头一次迟到，赶到的时候，就听到个苏有庆公鸡报晓似的“退朝~”俩字。

        殿内的大臣们有序地出来，他就站在门边听他们机械的行礼声，连语调都一样，例行公事般的，死气沉沉。

        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徐昊是最后一个出来的，看他还在门边站着，问：“皇兄可要一起去林府？”

        几番挣扎之后，他认命地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想：就当请假了。

        /

        林太傅一如既往地在太学上课，林府也没个主事的，只有一个老管家张罗着一切。

        徐昊这才想起来，这林霁的娘好像不在京城，府里也没个女主人。

        他们两个皇子一去，就成了临时的主子，徐烨倒也没客气，轻车熟路地进了林霁的院子，也没让人帮忙，自个儿抱着一堆补品，一脚踹开了林霁紧闭的房门。

        林大人睡得不安稳，被这一踹惊醒，皱着眉头看向进屋的俩人，问：“你们怎么来了？”

        生病的人最大，这会儿连行礼敬称都免了，二位皇子也没觉得不妥。

        毕竟是他们先不妥的。

        徐昊贴心地将还在摇摆的门扇扶稳，合上，留了一条小缝透气。

        转过身来，徐烨已经将床上的人搀了起来，看在眼里十分和谐，三皇子顿时眯了眼，笑意盈盈。

        林霁看着他这副样子格外别扭，坐正了之后，和徐烨拉开一点距离，才又开口：“两位殿下怎么来了？”

        到底是跟林大人哥俩惯了的，徐烨出口的话就没能安慰人的。

        “听说林太傅把陈太医请过来了，他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好几个皇亲国戚都是他送走的，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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