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威胁

吴虞走了。

        于归早上推开房门，空荡荡的房间突然让她很不适应，吴虞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和难以忽略的大嗓门都给这间屋子带来了太多的生气。

        现在，这里又像是坟墓一样，只葬着于归这么一个孤独的魂。

        她敲敲脑袋进了浴室，草草的收拾了一番，便拎着东西出门了。

        “登峰”是这间游戏公司的名字，从前虽然也产出过不少风靡一时的小游戏，但大多是风格简约的快餐游戏，持久度不够，很快就会被新的小游戏替代。

        听老a说，登峰的原画设计部是看过于归发在账户上的画才决定约稿的，说实话，能力被人肯定是件很让人翘尾巴的事儿，但如果这位老板不是那么难搞的话，她会更开心。

        这间公司离得很近，于归没骑她那辆心爱的小电动，直接步行个十几分钟就到了。再次确认了一下地址，于归走进了那间大门。

        前台小姐是为顶漂亮的小美人，媚眼如丝，于归多看了两眼，打算再画下一个人物时，可以借用一下这位美人的一双狐狸眼。

        “你好，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前台小姐的声音也很好听。

        “你好，我是画画的，你们老板叫我来……”

        “哦，是于小姐是吗，请稍等片刻”

        前台小姐打了个电话，少倾，另一位美人姐姐便出现在于归面前，

        “于小姐您好，我是老板秘书，您叫我lina就好，老板已经在原画设计部等您了，请您跟我来。”

        于归怀疑这间公司的老板是按颜值招的员工，在这短短的十分钟里，她先后遇见了两位出类拔萃的大美人。于归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一路上看了那位美女秘书好几眼，看得这位专业人士有些不好意思，

        “于小姐，是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于归摇摇头，

        “不，您太漂亮，我喜欢漂亮”

        lina被这一记直球闹得脸色微红，她没想到年近三十了，还能被人撩的脸红心跳的，更离谱的是，居然还是位同性。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笑道：

        “于小姐真会说话，这边来，直走就是原画设计部，总裁就在那等您，我还有别的工作，先失陪了。”

        于归微微颔首，提着电脑敲开了那扇命运之门。

        老天惯爱捉弄人，于归总是这样觉得，否则这个世界这样大，人口这样多，为何她只会跟同一个人反复相遇，一次，两次……没完没了。

        于归打开门，看着眼前弯着腰撑在桌上，好看的手指在员工电脑上指指点点的俊美男人，脑海里只浮现出四个大字——冤家路窄。

        那人听见动静偏过头看向门口，胡子拉碴，眼窝发青，脸色苍白，可这一切都不能掩盖他的美貌，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破碎颓废的美感。

        这样的瞿扬，

        太漂亮了。

        瞿扬搓了搓支棱成草窝一样的脑袋，最初的惊讶变成满脸烦躁，

        “靠，怎么是你”

        他这小半个月一直忙着这个游戏的企划，搞来搞去就卡在这个人物设计上，原画画不出来，往后的设计都是扯淡。

        他埋在原画设计部过了半个月，结果自己员工手下的活他一个也看不上，偏偏看中了设计部在外面约来的稿。

        那个极具哥特风格的人偶画稿右下的确写着一个“于”，可他哪里想得到，世界这么大，那个“于”，竟然就是眼前的“于”。

        他记性好得很，还没忘那日在日料店里闹的不愉快，如今，老天爷真是让他明白了风水轮流转，因缘巧合实在妙不可言。

        于归叹了口气，

        “这话我也想问”

        瞿扬有点底气不足，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皱着眉头，冷冷道：

        “行了，过来干活，钱不能白给你。”

        于归琢磨了片刻，不明白为什么漂亮皮囊为什么一定要装这么讨人厌的灵魂，她摇头，

        “我要退单，不画了。”

        一屋子加班加到眼冒金星的画手们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为了几个次要npc，他们已经被老板折磨的死去活来，如果设计人偶的任务又重新落回他们肩上……社畜真难，他们在心里尖叫，

        “老板，不要答应她，让她画！”

        瞿扬的脑子也被连日来的加班熬得快透支了，他点了根烟，

        “你说什么？”

        “我不画了，违约金算好，我现在付”

        说着，她拉开门就要出去。

        瞿扬赶紧吐了烟，叫道：

        “哎哎，什么意思啊，有没有契约精神”

        于归冷哼一声

        “你的单，我不接”

        呦，有八卦，一屋子小眼睛默默聚焦在两人身上，方才噼里啪啦的鼠标声不知何时都消失了。

        他们这位老板的美貌是男人见了都会说一句“我艹”的程度，而且他一点也没浪费天赋，“海王”这个称呼也不见得能概括他的风流。

        再看门口的女人，五官精致迷人，身材凹凸有致，皮肤白皙透明。一群熬的心力交瘁的画手们在心里为这对男女编排了一整套爱恨情仇，一个个无声痛斥，

        “人渣啊老板，这样的妹子，你为什么要伤害人家”

        瞿扬眯起眼睛，含着危险的笑意，

        “于小姐，咱们公私分明一点，别让你我二人的私人关系影响了正常的合作，你说，对吗？”

        “对，老板，就是这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用你的美色让她屈服，让她画！让她画！”

        他们的心里活动渐渐疯狂，一个个怀着期待的心情看着于归的反应。

        谁料，这位高冷御姐愣了一瞬，然后嗤笑一声，啥都没说，抬脚就走了。

        “啊！！！”

        办公室传出此起彼伏的哀嚎，

        “老板，你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了”一个面如死灰的员工揪着自己偏到眼镜框上的假发哀嚎。

        瞿扬“啧”了声，“去你的，我能看得上那样的吗？”

        “我不管，我要猝死了。”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喘气儿“老板，你看着办吧，要是再让咱们画那个，我就带领全办公室的人跳楼，让你上新闻。”

        瞿扬看着一屋子熬得好像丧尸的员工心里乱得很，不论出于人道还是出于最后效果的考虑，他都不能让于归退了这个稿子。

        他按灭了刚点上的烟，叹气，“行了，我去想办法，但你们必须把剩下的人物给我弄明白了，两个星期内把最后成品交给我，不然你们就排个队跳下去算了，省得我动手。”

        “好嘞”

        总算吃了记定心丸，画手们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他们这位老板太难搞，绝对的细节控，画个人物倒是简单，但是架不住改他个百八十版的。

        他们在心里为同病相怜的建模师们默默点了蜡烛，哦，还有程序员们。

        瞿扬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让她拦住于归，自己钻进办公室，稍微拾掇了一下，他看着镜中人，无奈地叹气

        “熬夜让人老去”

        方才虽然只有一瞬，但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于归眼中的一丝欣赏，谁能不爱好皮囊呢，更何况是玩艺术的。

        谈判成功的第一步，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说不定他展现一下个人魅力还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万事俱备，他踱着方步，仿佛开屏孔雀一般支棱起全部的魅力下楼。

        于归正坐在等待区，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不看人的时候，她的眼神呆呆的，没那么冷，也没那么防备。

        瞿扬大剌剌坐在于归对面，两只手交握支在下颌，与方才的嫌恶比起来，仿佛换了个人。

        于归看瞿扬勾着嘴角，整个人仿佛无处不在表达，“你看，我很帅。”

        于归轻咳一声，不客气的评价，

        “瞿先生，老实说您这样，有点油。”

        瞿扬的耍帅之路遭遇了滑铁卢，他自以为帅炸了的笑僵在脸上，那双眼睛撕去伪装，重新浮上敌意。

        他倚在靠背上，收起那副做作的姿态，点上一支烟，不明白刚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连续的熬夜早都快把脑细胞熬的死光光了，肯定是这样才影响了他的魅力。瞿扬得出了略让他感到安慰的结论，

        “你到底想说什么，尽快。”

        于归有些不耐烦，她和瞿扬之间早就撕破脸了，和不重要的人，她不会费劲隐藏情绪。

        瞿扬吐了口烟圈，歪着头，

        “于小姐，没想到咱俩还挺有缘分。也没什么，虽然你这个人并不入我的眼，但是你的画不错，我挺喜欢。”

        瞿扬倒是没说假话，当他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画稿里看见于归那幅时，实打实被惊艳了一把，只需要再完善一下细节，他就会敲定人偶的人物形象，谁知道半路能闹出这么一出。

        这个企划不能再拖了，后续还有很多更重要的工作要做，一个人物设计卡到现在，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所以于小姐能不能暂时放下咱们之间的恩怨，履行该履行的契约，那个画稿很快就要完成了，放弃不是很可惜吗？”

        于归盯着瞿扬的表情，确定他不是虚假的恭维，看起来情真意切的，作品被人肯定确实值得高兴，只是……

        “瞿先生，虽然可惜，但是我也有我的考虑，希望您尊重我的决定，我会付违约金。”

        瞿扬有些愤怒

        “违约金算个屁，你突然退单会耽误我多少工夫你知道吗？这笔损失你赔得起吗？”

        于归深呼口气，强忍着掀桌子的欲望，回道：

        “瞿先生，你这么聪明应该看得出来，我退单是因为我烦你，且你现在还在继续胡搅蛮缠惹我厌烦，我做自由画手就是因为我想有更多选择，譬如现在，我就可以选择远离令我不快的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瞿扬脸部肌肉气得一抽一抽的，心里暗骂，听得懂中国话的人谁能不明白你什么意思，真他妈佩服这种能一脸正气的对着正主说我烦你的。

        他连深呼吸好几口，终于平复下来将要喷出的怒火，不行，那一屋子丧尸需要她，瞿扬只能忍气吞声，

        “于小姐，也许我们之间存在误会，不如咱们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也许能解开这些……嗯……不愉快”

        “没必要，麻烦”拒绝的语气冷冷的，却看得出很真心。

        艹，他瞿扬居然成了麻烦，他抬着眼皮恶狠狠的盯着于归，半天没说出话。

        “告辞”

        于归站起身，拎着电脑出了大门，瞿扬忍了片刻，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怒火，气冲冲的跑了出去，拦在于归面前

        “你今天走了可别后悔”

        于归抬起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他，

        “你想怎么地”

        瞿扬冷哼一声

        “那天那个小子知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少爷，应该不难打听，你说我要是把某些人的真实嘴脸告诉他，他会不会感谢我。”

        于归心里暗骂，真让他给捏着短处了，要是他真的傻乎乎地跑吴虞面前瞎说八道，暗吴虞的脾气就算不动手，也不能给他好脸看，吴家才刚回蓉城，实在不应该在这时候与人结怨。

        她冷笑一声，

        “你为什么就认定了一定是我对不起简琼呢？就没想过是他……”

        “我了解简琼”瞿扬冷哼。

        于归没想到这位总裁心思居然意外的单纯，竟然这么相信简琼的为人，看到她给简琼难堪便直接将她归到了人渣那一派，从此就明里暗里的给她这个坏人找不痛快，现在还傻逼兮兮的拿吴虞威胁她。

        罢了罢了，不与傻瓜论短长，麻烦透了。

        于归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我怕了，不退单，我画”

        瞿扬绽出个得逞的笑容，一把抢过于归的电脑趾高气昂的回了原画部。

        于归看着那个浑身上下透着得胜喜悦的背影，都快气笑了。想不到啊想不到，连赵萱萱都高看一眼的商界精英，实际上竟然是个二愣子。

        “快点”

        二愣子发话了。

        于归点点头，憋着笑跟着他上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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