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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钟君耀为什么会在大婚之夜出现在别家将军的营帐里,理由一言难尽。

        待得宴席散尽,他回到自己的营帐,仆从已十分有眼色地撤出帐外,独留新婚夫妇二人面面相觑。

        “我……给公主倒杯水吧。”

        钟君耀亲自走到案前倒了杯热水,这是他对沐晴阿勒说的第二句话。

        沐晴呆呆接过,抿了一口,顿时掩嘴咳嗽起来。

        钟君耀一惊,连忙帮着她顺背:“公主怎么了?”

        沐晴没好意思告诉他,是因为水太烫,她一时不察烫到了舌尖。

        “无事,是我不小心呛到了。”

        她暗暗叹一口气,一看这就是个不知道疼媳妇的。

        也不知这算不算好事,他这样笨拙,说明从前不是乱花丛中过的人,至少为人不会太差。但也意味着他对妻子并不上心,否则怎么会注意不到这种细节呢?

        她将水杯放回桌案,四处打量这座被装点一新的营帐。

        其实钟君耀在外应酬时,她已经翻来覆去看过很多遍了,眼下纯粹是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钟君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干巴巴地同她聊了几句婚房布置,事实上这件事并未经他手,所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很快屋内又陷入了寂静。

        两人双双抬头望天,知道不能再逃避了,那是夫妻之间必须要经历的大事。

        钟君耀心中别扭,在这暧昧的红烛暖帐中,妻子玲珑的身躯就在身侧,华贵的嫁衣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除去钗环的青丝柔顺黑亮,卸了唇脂的樱桃唇依旧鲜红欲滴,但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

        沐晴十分紧张,最初是对夫妻之间的行大礼有些害怕,但抬眼望见钟君耀平静无波的眼神,忽然像被一盆冰水浇在了心头,虽然刺痛麻木,但也让她冷静下来。

        罢了,谁还不是迫不得已呢。

        她忽然便坦然了,但身为公主的教养告诉她即便在这最私密的床榻间也要保持端庄得体,于是轻声道:“我为夫君宽衣。”

        小国公主,在帝国将军面前并没有自称“本公主”的底气,钟君耀听她自称为“我”,倒是愣了一愣。

        这番小心的姿态让他一时无言,慌忙站起来:“不必,我自己来吧。”

        沐晴伸到半空中的手堪堪停住,嘴角抿出一丝苦涩的笑,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夫妻二人各自忙活一阵,最后都只各穿一件中衣,谁都没有去挑开那层最后的遮蔽。

        钟君耀的身躯有些僵硬,哪怕仅仅是脱他自己的衣服,他也下不去手。

        这种感觉很奇怪,当朝权贵,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就连他父亲也有一位贵妾和一位贱妾,倒也不是说他们之间有多相爱,无非是在官场流连时几番阴阳交错,本着男子汉大丈夫的责任抬进了家门罢了。

        所以若是要做那件事,似乎也不需要心甘情愿。

        可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多年的修养与秉性告诉他,这么做是可耻的。

        两人对坐无言,沐晴阿勒轻轻咬着嘴唇,她觉得十分难堪。

        她如何看不出来,她的夫君不愿碰她。

        大婚之夜,夫妻生活的第一日,她就被嫌弃了。

        渐渐地,她心底生出一股倔强,突然开口:“今夜我想一个人睡,将军自便吧。”

        钟君耀一愣,这是要将他赶出去?

        新婚夜不与妻子共度,天下还有第二位这样的新郎官吗?

        他不知道,沐晴阿勒身为一国公主,虽然识大体顾大局,但骨子里有一根名为“尊严”的支柱支撑着她,一旦她察觉到自己受到了折辱,便会以她独有的方式温柔又固执地抗议。

        钟君耀心头微怒,但自知理亏,按捺住性子,问:“这是何意?”

        沐晴转过身去,自顾自钻进了鸳鸯锦被里:“大家都歇下了,无人会在意这里的。”

        言外之意是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你自由了。

        她不信这偌大的赤明军驻扎地内没几座空帐篷,不能容纳下堂堂将军金尊玉贵的身躯。

        又或者,他意识到自己错了,愿意和她同床共枕。

        同钟君耀一样,沐晴阿勒亦低估了她这位夫君的倔强。身后响起一阵布料摩挲的声音,她悄悄转头看去,钟君耀已经穿上了他那身赤色滚金边箭袖袍,比起繁重的婚服,这套行头更利落,也更决绝。

        她心头一咯噔,立刻转过头去,只听钟君耀在她身后道:“公主早些安置,明日清晨我便回来。”

        接着轻微的脚步声远去,沐晴阿勒面靠内侧,无声无息地流下一滴泪。

        “所以你就独自出来了?”

        傅汐月目瞪口呆地看着钟君耀:“哪有新婚之夜夫妇分开睡的!”

        李云鸿也劝道:“公主毕竟身份尊贵,一时抹不开面子,本来就是你这做丈夫的该主动,快回去吧。”

        钟君耀烦躁地摆摆手:“我心里有数,明早巡逻队巡值之前我会回去。”

        “……”重点是这个吗!

        钟君耀生硬地岔开话题:“别光顾着说我,傅同知,解释一下你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在傅汐月与李云鸿之间来回流转,早前在京城时便察觉到了苗头,今日碰巧让他撞见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眉头皱得比方才进门时更紧蹙了。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说那些话的立场。

        “呃,”傅汐月轻咳一声,只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又顺势道,“正好我今晚没住的地方,你这里有没有无人住的空帐篷?”

        钟君耀陷入了沉思,满脑子都是傅汐月舍命救李云鸿的情形。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没听到傅汐月的最后一句话:“你说什么?”

        傅汐月愣了愣:“我问你这里有没有空帐篷……”

        李云鸿沉吟片刻:“我记得这附近就有。”

        钟君耀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李云鸿感受到那道复杂的视线,回望过去,像两点火星在空中发出一闪即逝的碰撞,又若无其事地各自收回目光。

        “没有,”钟君耀斩钉截铁道,“不如你去和公主睡,她今晚身边没有人,反正你们也认识了,正好做个伴。我让他们明天再收拾出个帐篷给你。”

        傅汐月嘴角抽搐,让她去和新娘挤一张床……

        李云鸿也觉得不妥,只见他剑眉微挑:“没有空帐篷?那你住哪?”

        “我?”钟君耀反客为主地朝床榻上一坐,“今晚和你凑合,就这样吧。”

        傅汐月:“……”

        李云鸿:“……”

        “快去吧,”钟君耀看着傅汐月,想起了什么似地,犹豫片刻,“她一个人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应该会孤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傅汐月忽然也有些心酸,总觉得他们夫妻不睦,自己也有责任。

        她站起身,临走时还不忘横他一眼:“玄安将军,你既知道妻子孤单,想必也明白,该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是你。”

        钟君耀一愣,傅汐月已经走远了。

        他叹口气,也不换衣服,径直朝床榻上躺了。李云鸿心道这里是你赤明军老巢就不在太岁头上动土,于是吹灭了灯,走到另一头桌案后的长椅上躺下。

        两人在黑暗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满脑子天下大事的人聚在一处聊天,也自然不是什么风花雪月,而是事关赤明军中有内鬼一事。

        李云鸿问:“那两名失踪的将士,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何地,你可查清楚了?”

        钟君耀一哂:“他们没有失踪,是我把他们藏起来了。”

        李云鸿闻言一怔,随即心念电转:“你已经有目标了?”

        “嗯,”钟君耀闭着眼睛答道,“其实当时盯上他们的不只是我,只不过我抢先一步把人藏了起来,否则他们就要被杀人灭口了。”

        李云鸿默了默:“即便他们能出面指证,也远远不够。”

        譬如候机逼迫宋雒,人证是可以说谎的。

        钟君耀明白其中道理,喃喃道:“这也是眼下最棘手的地方,我们缺少最关键的证据……”

        “世上有没有一种墨,可以暂时隐藏字迹?”傅汐月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微微有些睡意。

        出乎意料的是,沐晴阿勒看见她掀帘进来,不见丝毫难堪,而是笑着对她说“你来陪我啦”,让傅汐月更觉亏欠了她。

        从善如流地脱好鞋,钻进被子里,两人开始谈天说地。

        傅汐月对沐晴心存警惕,因此从不与她聊军情政务,只给她讲安南的奇闻异事,权当逗她开心。没想到沐晴对安南亦十分了解,也能侃侃而谈。

        傅汐月笑道:“你似乎对叶霁国很熟悉。”

        沐晴说:“我们馥琅国百年前就派使者前往叶霁学习你们的文化、官制、礼仪,虽然还是有很多叶霁人把我们当作塞外蛮夷,但其实我们的吃穿用度与你们并无太大区别。”

        傅汐月身为在朝官员,自然也比民间更了解馥琅国,知道她所言非虚。

        想起李云鸿曾告诉过她赤明军安插在沙匪内部的错误情报是写在一张白布条上,负责接洽情报的人是钟君耀,也是他第一个亲眼查验布条上的内容。诡异的是,当布条呈到钟老将军面前时,字迹发生了变化,变成了符合作战实际的情报。

        钟君耀有一种被讹诈的耻辱感,但在清晰工整的墨迹面前百口莫辩,已经憋闷了半个多月,连接洽情报的任务也还给了原来负责此事的姚玉。

        傅汐月以安南人的敏锐,立刻意识到也许这与安南秘术有关,问题就出在写字的墨上,但她不曾听闻过安南还有哪一派能制出这种墨来,因此便猜想也许是西域的奇珍异宝,于是向沐晴隐晦地打听。

        沐晴听后一笑:“我们馥琅国是没有这种好东西,不过我倒是听说,安南百花谷前段日子新出了一批墨,说不定会有你要找的东西?”

        傅汐月立刻警觉地睁开眼,沐晴阿勒对安南的消息了如指掌,能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只是为了了解夫君的生活?

        多年的暗探素养让她顷刻间收敛了全部心绪,微笑着说:“原来还有这回事,你刚来叶霁,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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