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星河燦爛

石磊牽著她繞過遠處的灌木叢，爬了一段山坡，來到湖邊的平地。

        「就在這裡吧。」

        他把席子鋪好，讓她先坐下，再取出腳架置好照相機，將鏡頭瞄準星空。

        漆黑的夜空佈滿了數之不盡的璀璨明星，長長的銀河倒映在湖面上，灑落的星光把水色渾染得斑斕奪目，美得不可思議。

        蔓蔓凝望著那萬丈光芒，胸臆間升起一種空茫的感動。

        「這畫面，我夢到過。」

        這片星海，美得只能出現在夢中。剛才在營地烤肉時天還未黑齊，舉目僅能看到幾點星光。

        此處更為空曠，沒有營燈，連手電筒也關上了。在一片星光包圍下，她幾乎忘記了身在何方。

        「山上沒有光害，是星星的世界。」他也坐下來了，從後環抱她，和她一起感受漫天星火。

        她靠在他身上，兩手自然又放鬆地搭在他的大腿上，聲音充滿喜悅：「我才知道每一顆星都有獨特的顏色。平日它們都藏頭露尾的。」她不禁感嘆，想起在四合院的庭園看星星，真像井中觀天。

        「我們運氣好，多雲的日子未必看到完整的星帶。」他摸到她的手冷冰冰的。晚間，山上涼風趕走了暑熱，她穿了風衣也有點冷意。

        石磊把一塊大披肩覆在自己身上，再包裹著懷中的人兒，跟她細說七月的星宿。

        「聽過夏季大三角嗎？」她順著他所指的方位，在燦爛的星河中，尋到了那三顆特別明亮的星星。

        「最亮的是織女星，下面的是牛郎星」耳邊是他的低語。

        「你怎會對天文有興趣？」她轉頭看他，輕輕的問。

        「宇宙很浩翰，人類很渺小。」在壯麗星河面前，他話語中的那份敬畏，輕易的感染了她。

        「那你怎麼會學建築？」她整個人轉過去，蹲坐在他跟前。

        建築都是人類做出來的，不渺小嗎？黃土瞬間便可掩埋一座千年古鎮。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口。

        「我小時候特別喜歡畫畫。」他笑著點了點她的鼻頭。「但沒你的天份，做不成大畫家，只好畫建築圖，算是沾了藝術的邊。」

        「就這樣？」蔓蔓半信半疑。

        「對繪畫有興趣是真的。畫不來也是真的。」他捧著她的小臉。「至於讀建築，是因為我喜歡。」他認定的事，總是一往無前，不會後退。

        「對比起永恆的星空，我們造出來的磚瓦並不牢固，終有一日會崩塌，會變成廢墟。」他緩緩的說，聲音特別懾人。

        「如果房子只是用來住人，倒下了便沒有價值了。但如果把建築視作藝術，她可以體現美感，可以傳遞人的意志和感情，可以傳承民族生命與文化——」

        「這樣便不朽了。」她接了他的話。

        她明白了，磚石只是載體，如同紙筆顏料，勾勒出來的樓臺高塔，灌注了人的精神意念，便能扣動心弦。不論日後能否抵受風化侵蝕，在建築物建成的一刻，建築師已能圓滿自足了。

        「我沒有研究星體的天賦，也不甘做在地上數星星的傻子。」他湊前跟她鼻子相觸。「我想親手做出最大最亮的星星。」

        「你剛剛說的，像一篇演講辭，成功打動了我這個小聽眾。」她笑了。「我替你記下來，等有一天你成為大建築師，給你著書立傳的時候用。」

        「傻瓜。」他笑著把她擁入懷裡。

        湖邊的蟲鳴蛙聲不絕於耳，她甚至聽到了遠處傳來郊狼的長嗥，但她的心卻份外踏實安寧。

        「靈感有了嗎？」時間差不多了，星軌應該拍好了。

        她點頭的時候，肌膚擦過他清冷的唇。

        「那回去吧。」

        回到營地時，只見蕭瀟他們的營帳只亮著一盞驅蚊燈，也不知道人睡了沒有。

        蔓蔓放輕了腳步，隨著石磊手電筒照出的光，來到了另一個營帳前。

        兩個營帳中間隔了一段距離。他們搭帳的時候，想的大概是把內裡的留給她們。外邊這個朝向遠處草叢的，本來正好讓兩個男人守著，周圍還撒了蛇粉和石灰，免得有蛇蟲接近。

        「先梳洗一下。」石磊把背包遞給她，亮起了營燈，讓她坐到摺疊椅子上。「洗臉漱口的水倒在這桶子，我一會處理。我先進帳子檢查一下。」

        蔓蔓彷彿從天上回到了人間，心情莫名緊張。

        她解開了髮圈，輕輕拭擦頭髮，又用瓶裝水洗臉。水是清涼的，刷牙漱口後，頓覺舒暢了不少。

        他從營帳出來的時候，已經脫下了日間那件白色上衣和牛仔褲，穿上了灰色的長袖睡衣。

        「裡面很安全，你進去換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他一邊拿毛巾擦臉一邊說，聲音很從容。

        這雙人營帳其實並不算窄小，底下先鋪了席子，再鋪了厚墊。

        蔓蔓換好了乾淨的內衣褲，想到他正守在外面，趕緊穿上了那套淡紫色的長袖睡衣。

        「可以了。」

        外面的男人也洗漱乾淨了。「我去把水倒掉，很快便回來。」營帳外響起了他的聲音。

        他的背包立在帳邊，替換的衣物已經收好了，只剩一件外套散放在一旁。

        她撿了起來把它疊好，卻情不自禁湊了上去，嗅著衣服上的味道。是他身上那熟悉又好聞的氣味。

        石磊回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你也學狸狸什麼都要嗅一嗅？」他笑著說。

        蔓蔓連忙放下了外套，低頭不看他。

        「還是只喜歡聞我的？」他抬起了這張純淨的臉。

        她伸手摀住他的嘴，臉上染上薄紅。

        他笑著拉下她的手，把她抱到懷裡，握著那雙柔軟的小手。

        她比狸狸還要黏人，在他肩頭蹭了蹭。柔軟的髮絲散發著芳香，他湊下一聞，紅紅的臉頰也帶著淡淡香味。

        「你不也像貓咪一樣嗅著我。」蔓蔓輕聲怨他，軟軟的聲音無一絲怒意，只顯得親暱。

        他微微退了開來，半晌才克制的問了一句：「累了嗎？拿睡袋給你。」

        在清冷的營燈下，她能近距離看到他的眉眼，觀察他的表情變化。

        「皮膚要保濕，我替你塗點蘆薈膏。」發現他並非那般冷靜自如，她便也想逗逗他。

        她從化妝袋取出一個瓶子，用對孩子的語氣跟他說：「拿著電筒，閉上眼。」

        他不禁好笑，卻依言做了。

        合上眼後，便嗅到了蘆薈的清香味，臉上有了清清涼涼的觸感，指尖輕柔地在他的臉上打圈，讓薄薄的一層軟膏滲進皮膚。

        「很舒服。」他從手指的觸碰裡感受到她的柔情。

        她滿意的笑了。準備再往下塗時，發現他白白的頸項上有一個不顯眼的小痣。

        「原來你這裡有一顆可愛的小痣。

        「嗯。」他才回應了一聲，就察覺到她軟軟的唇落在自己的脖子上，細細啜吻著，使他全身都泛起了顫意。

        他張開了眼，放下了電筒。

        「好了。」他看到了她臉上少有的壞笑，迅速蓋好了那瓶蘆薈膏。「睡吧。」

        他關上了營燈，卻沒有拿出睡袋，而是把她輕推到墊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今天蕭瀟說不跟她睡一個營帳的時候，蔓蔓只想到要跟他共度一夜的尷尬，沒有想過，此刻的喜悅和期待，會蓋過害羞和恐懼。

        「蔓蔓。」

        帳內漆黑一片，他喚了一聲。其實不靠聲音，帳子裡充斥著他的氣味，已能讓她感知到他的存在。

        當眼睛適應黑暗之後，她漸漸看見到了他的面目輪廓。這時，他已經壓下來了

        任憑粉蝶在花間起舞的姿態如何從容閒雅，一旦落在香軟甜蜜的嬌蕊上，還是會盡情採擷的。

        薄薄的衣料下那手指溫暖的觸感，讓她想到那次從海邊回來後，他急促的氣息。只是今回變換成躺臥的姿態，每一寸肌膚的感覺都變得更加真切實在。

        那湧動的情潮，讓他和她都得到了一種失守的快樂。

        即使無法饜足，他還是停下來了，在她耳畔說了兩句。蔓蔓羞得把身子側向另一邊。

        他笑著把她翻回來，再緊挨著她睡下了。十指相扣，靜靜地，彼此加速的心跳平緩下來了。

        他逐漸穩定的脈搏，經手心傳來，一下一下的在她的心底迴響著，伴著她沉沉睡去。

        當蔓蔓醒來時，營帳裡仍很清涼，但他的懷抱是溫暖的。他的眉宇舒展，長腳跨到了她的腿上，溫熱的鼻息近在咫尺。

        她伸手輕撥他的黑髮，撫弄他的長睫毛他醒了，她可以看見那雙微張且惺忪的眼睛。

        「早。」她笑了，水靈靈的杏眼給他迎來了新的一天。

        對視片刻後，他輕吻她的額頭，道：「過些日子，陪我回南城見長輩？」

        連繫到昨晚的話，她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柔柔的一聲好，換來他輾轉的親吻。

        他們背對著換好了衣服，便走出營帳。

        蕭瀟和歲晏已經在外面坐著等了。

        「做好早餐了，吞拿魚三文治。還有牛奶。」歲晏看上去精神利索。「昨晚看到星星吧？」

        「看到了。」石磊喝了一口牛奶，不慌不忙問他：「半夜聽到狼叫了嗎？」

        「沒聽見，可能睡得太沉了。」歲晏傻氣一笑。「一會還是我駕車吧。」他們原本說好回程時由石磊當司機的。

        接著兩個男人便仿若無事般撒營，分工合作地清理場地和掩埋臨時厠所，誰也沒有提起有關昨夜的半句。

        反倒是蔓蔓和蕭瀟兩個女生，挽著胳膊走到一旁去，親密地交談。

        「我看到了你家男神脖子上的小草莓。」蕭瀟輕聲揶揄道。

        蔓蔓臉上一熱。那是她看到了他的小痣後一時衝動留下的痕跡。

        「你們呢？昨晚怎樣了？」蔓蔓無法忘記蕭瀟提出跟男友一個營帳的情景。

        「不錯不錯。」蕭瀟甜甜一笑，對上好友驚訝又羨慕的目光，馬上澄清：「別亂想！他連抱都不敢抱我，就親了會唄。然後他替我整理好睡袋，還給我敷上柑橘味的溫熱眼罩，想不到戶外也睡得挺好的。」

        她們邊閒聊邊收拾東西，蕭瀟突然從手上那兩個睡袋發現了蹺蹊。

        「噯，怎麼連包裝袋都沒有拆開呢？」蕭瀟斜眼看著眼前水嫩嫩的一張臉蛋，愈逼愈近。

        「看完星星太激動了，再用睡袋肯定熱得一身子汗」這種蹩腳的理由，說得蔓蔓自己都笑了。

        「哦，原來這般火熱！」看到好友擺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蔓蔓不禁好笑，卻又辯解不得。

        在感情上，她和石磊的確走到最後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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