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挂钩

大圆桌上摆着的都是当地的特色农家菜：酱烧肘子，清蒸鲈鱼，宫保鸡丁，莲蓬豆腐，时令蔬菜，还有野生菌菇汤……

        陶瓷盘里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荤素搭配，食材新鲜，色香味全，顿时让人食指大开。

        宋词格外喜欢那道鲈鱼炖豆腐，鱼肉鲜嫩，豆腐软滑，汤白味鲜，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陈灼侧头看她，瞄到她细细回味的享受表情，右手搁在转盘上，稍一用力。

        鲜香的鱼汤稳稳当当停在宋词面前。

        宋词眼睛一亮。

        张余看着面前的菜惊喜出声，“小陈总，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肘子！”

        他话一落就捏着筷子夹起一个大肘子，吃得津津有味。

        陈灼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

        张余被看得心里发毛，脱口而问，“怎么了？”他灵光一闪，“还是说小陈总你喜欢吃肘子？”

        张余连忙伸手推动转盘，想把酱肘子转到陈灼那里。

        心里暗道失策失策，怎么能抢上司喜欢吃的菜呢！

        陈灼手摁在转盘上，固定住转盘，说：“吃你的。话别那么多。”

        张余默默低下头扒饭，没敢再夹菜。

        谭意苏噗嗤一下笑出声。

        陈灼斜眼睨过去，谭意苏挑了挑眉，带着笑意转过头对宋词说：“宋词，这鱼汤味儿够鲜，你多喝几碗。”

        陈灼收回目光，夹了一筷子空心菜放在碗里。

        宋词闻言点头道了声谢，又盛了一碗鱼汤，喝得心满意足。

        一顿饭的功夫，外面的天气已是转晴。

        清风吹走厚厚的乌云，太阳藏在绵薄的云后，犹如半遮面的美人，娇羞欲滴。

        吃过午饭，谭意苏拉着宋词去景点打卡，张余去张罗下午和晚上的活动安排。陈灼回酒店休息。

        谭意苏和宋词随意寻了一座山往上走，两人边走边拍附近的风景。

        谭意苏给宋词的背影无声拍了一张，打开照片本是随意看看效果，不料越品越有味道，跟上前说：“你好上镜啊！”

        谭意苏递过手机，“你看。”

        背景无疑是美的，高低错落的树随意又别致。阳光倾洒而下，地上是落下斑驳的树荫。少许树尖上的枝叶染了光色，显得格外的盎然生机。

        宋词随意挽了个丸子头，身量高挑，身材苗条，不需要拉长特效就能拍的好看。

        谭意苏是抓怕，背影显得有些糊，却与背景意蕴不谋而合，白色模糊的背影好像是误入森林的精灵。

        宋词有些意外，“你的拍照技术真好。”

        这张照片是真的好看，很有意境。

        谭意苏听得一乐，说：“我就是学这个的。”

        “那你怎么？”

        谭意苏微叹了一口气，“要不是碰上陈斟，就是陈灼他哥。我估计现在还在西藏那边继续拍片吧。”

        “为了爱情？”

        “可不是嘛！”

        宋词默了一会儿，轻声问：“值得吗？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梦想。”

        谭意苏一愣，她继续说：“我以前也以为我是个能坚持梦想的人，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挡我追寻梦想的脚步。”

        宋词没说话，默默倾听。

        谭意苏轻笑，说：“但人是会变的。”

        “他驯服了我，我愿意为他停下脚步。”

        放弃走遍这万千世界，只停留在他身边。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神奇之处，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为了另一个人改变，做出让步。

        宋词想了想，看着远处说：“我不会。”

        谭意苏笑意更深，“我以前是跟你一样的想法。等你陷入爱情的时候就会明白了。”她忽然问：“你谈过恋爱吗？”

        宋词嗯了一声。

        “什么感觉？”

        “很纯粹。”

        宋词高中谈过一段。

        青葱岁月的朦胧好感，发展成一段美好纯真的恋情。

        过程很美好，结局很伤感。

        但其实，宋词并没有太多伤感，但她始终认为那时候的情感很纯粹。

        谭意苏猜到了结局，追问道：“如果让你现在跟他在一起，你愿意吗？”

        宋词肯定地摇头。

        谭意苏了然于胸，“你还没有真正动过心呢。”她眨眨眼睛，“等你真的遇见爱情，你会发现，恋爱其实并不是完全纯粹的。”

        “爱情可以是成全，也有可能是毁灭。”

        阳光移过树林，谭意苏带着宋词到一处疏落有致的斑驳树影下，“不说了，来，我教你怎么拍出有味道的照片。”

        谭意苏捡起一段枯树枝，在空中无形圈住一个画面。

        “你看，这里的光影很绝，我们再换一个视角。”

        宋词跟着她换了一个方向。

        谭意苏举起手机，画面定格。

        宋词拿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顺手递过去。

        谭意苏姿势不动，说：“你用相机拍。你站在那里拍。”

        宋词按下按键，拍下一张照片。

        谭意苏点开照片，和宋词相机的照片做对比。

        果然专业的就是专业的。

        虽然是手机出的片，但是从构图，光线，比例等方面都堪称一绝。

        比宋词相机里的照片更加有感觉。

        谭意苏问：“怎么样？”

        宋词默默竖起大拇指，谭意苏哈哈大笑。

        谭意苏笑得眼泪差点飙出来，一把拍下宋词的肩头，“我很久没碰到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对我的脾气。”

        宋词淡淡笑，说：“你也很有意思。”

        两人一拍即合，又向山中走去，偶尔能听到鸟儿清脆的鸣叫。

        谭意苏说：“我把那张照片发给你吧。”

        两人互换了微信号。

        谭意苏这才看到一个未接电话，看了眼来电人，是陈斟。她回拨过去，走远了打电话。

        宋词看到不远处有一只蓝色的大嘴小鸟立在枝头，轻轻移动脚步，走进一点，想拍得更清楚一点。

        谁料那青毛小鸟挥翅一展，飞入林中。

        宋词跟着过去寻找。

        那鸟儿狡猾不已，察觉到宋词跟过来，并不惊慌，飞一会儿，落在枝头，又向树林飞去，仿佛逗着宋词。

        宋词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茂密树林，未料脚下一滑，栽了个跟头，不甚跌入一个坑中。

        那鸟儿忽然“嘎嘎嘎”叫唤起来，围在树梢环绕着飞，似乎在嘲笑宋词的愚蠢。

        ……

        谭意苏打完电话，将那张抓拍的宋词背影照微信发给陈灼。

        图片转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去。

        谭意苏低嗤：“这破网。”

        她敲下几个字，“陈少爷，想追女生用点心好吧！整闷骚那一套可不管用。”

        谭意苏想起中午饭桌上陈灼憋着不说话的样子，就想笑。

        编辑好的消息发出去，显示发送失败。

        谭意苏看一眼微信界面，暗道这山里网也太差了。

        她将手机塞回裙子兜里，边转过身喊道：“宋词！”

        树林郁葱，却空无一人。

        谭意苏往回走，“宋词！”

        没有人回应，只有枝头上的鸟啼声。

        谭意苏迈开步伐快步往回走，心头微微发慌，她仍大声呼唤，依旧无人回应。

        她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宋词，消息发不出去。

        日暮西山，山林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余晖。

        谭意苏顾不了欣赏美景，她迅速做出决断，脚步不停向山下走去。

        先下山，多叫些人来找人。不然等到天黑，就更难找了。

        谭意苏心里寄望宋词要是已经在山下就好了，可她明白，宋词不会不打一声招呼就自行下山的。

        ……

        宋词揉揉踝关节，刚要站起，一阵疼痛自腿部传来。跌落坑洞时，她的左腿被坑中一截横粗树枝刮到，此时隐隐作痛。

        宋词想，她该庆幸自己穿的是长裤，不至于出血。

        可是刚刚猝不及防摔倒那一下，还是崴到了脚。

        她缓了缓，靠坐在泥地，仰起头观察周围。

        这坑洞不算大，但是有近两米深，泥面墙上插着锋利不一的粗短树木的枝干。洞口旁边铺落在地皮的树叶颇多，不仔细瞧，不会发现这里是一个陷阱。

        若是宋词不发出声音，怕是就算有人路过也不会注意到她。

        更何况这附近除了谭意苏也没别的旁人。

        她得先想办法爬出这个陷阱再说。

        宋词看着树枝，手撑着地咬牙站起身来，脚踝处忽然升起一阵钻心的抽痛。

        宋词紧咬住下唇，用没崴到的右脚跳到树干多的泥面墙处，她试着先用左脚踏上树干，再用右脚踩住高一点的的树干，攀爬上去。

        可这需要借助双腿的力量。

        宋词左脚刚踩住一截短枝干，抬起右腿时，左腿控制不住地发软，右脚还来不及蹬上高点的落脚点，她再次跌落泥地。

        宋词轻轻喘息，平复呼吸。

        天色渐暗，这儿树木葱茏茂盛，一旦太阳落下山，没有自然光源，视线所至会更加暗淡。

        虽说旅游景区没有猛兽出落，但难保没有蛇虫在夜间肆意出没。

        她不能坐以待毙。

        宋词翻转侧过身，双手撑着地起来。

        单脚使不上力，那就试试双手。

        宋词来不及检查脚上的伤，当务之急，是要在天黑之前爬上坑洞。

        不然等到天黑以后，这荒郊山岭怕就是空旷无人了。

        宋词踉跄着站定，搓了搓双手，左手举过握住头顶的一根粗壮的枝干，微微踮起右脚，右手尽量向上伸，摸到树干，收起五指，用尽力气攥住。

        双手找到着力点，宋词的双脚慢慢悬空，她心里不禁一喜。

        宋词再努力将左手向上一个枝干延伸摸去，还没碰到触手可及的枝干，右手紧紧攥住的短小树干承受不了她整个人的重量，“吱呀”一声，碎成两段。

        宋词再次摔落掉进乌压压的泥地里。

        这一摔，左脚踝的关节疼痛感更甚，遽然剧烈的痛感使她紧紧蹙起眉头，冷汗涔涔。

        宋词的嘴唇已是发白，她极力地咬下唇，试图分散脚部的痛楚。

        不多时，嘴角已有血珠渗出。

        宋词摸出运动裤口袋的手机，下午来拍照时间匆忙，来不及充电，现在只有百分之13的电量。右上角的4g也变成了e。

        她把手机调节成低电量模式，放回口袋。

        天色沉沉，四周一片漆黑。

        夜晚的山林寂静无声，偶尔有几只乌鸦“哇—哇—”叫，声音嘶哑粗劣，划破乌沉的夜，十分瘆人。

        宋词默默缩回双腿，微微蜷起，双手圈住膝盖，头埋进腿间。

        突然就陷入了迷茫和恐慌。

        黑夜将她包裹在怀，在这荒芜一人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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