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闹鬼篇（四）

寻常人的尸/体要在祠堂中搁置两三天，至少两天，但李长寿的尸/体损害严重，五脏六腑都流了出来，又是在夏天，祠堂里放一天腐烂味都十分浓厚，村民们根本就受不了，所以商量好给他提前下葬。

        怪就怪在下葬的路上，先是棺/材太重，十几个人都抬不起来，后来村长李伟强不知道从哪里叫来了几个壮汉，才勉强抬起。

        山路崎岖不平，有很多石头和树枝，棺/材盖会发出“咣咣”的响声。

        快要到下葬地点时，突然有人开口喊道：“等等！这条路刚才我们好像来过。”

        “你记错了吧，快走，我都要累死了。”

        好几个老人都说没来过，只催促着赶紧走，于是队伍停了几秒钟又继续前行。

        几分钟后，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他娘的，不会遇到鬼打墙了吧！”

        这一次没有人再反驳他，因为旁边的一颗小桂花树实在太过醒目。

        “那怎么办？”

        “再走一次，我就不信了，这大白天的鬼还能出来造次！”

        于是队伍又继续前行，没过几分钟还是回到桂花树下。

        一个壮汉松了手，“不走了，老子肩膀都要断了。”

        另外几个一听，也开始撂挑子不干，起身要回去，棺/材就这么被放在斜坡上。

        李伟强走到桂花树下，从李云的竹篮子里拿出一把刀，“大家听我说，天气很热我理解你们的辛苦，但是还没有过把人的棺/材放到半路的事，你们就这么回去不怕长寿半夜去找你吗？”

        “那怎么办？我们根本上不去啊！”

        “就是！”

        “横竖都有鬼，还不如回家睡大觉，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

        “对，回去吧！”

        “安静，我是村长，就算给我个面子。这样，我们先试试这个办法，不行的话再回去请何神婆来，怎么样？”

        “什么办法？”

        “是啊，还能有什么办法？”

        李伟强走到桂花树旁闭上眼睛虔诚的拜了几下，然后一刀就砍断了树。

        “不都说桂花树下小鬼多吗？我把这树给砍了，这么大的太阳，我就不信他不跑。”

        大家见状，满脸惊恐。

        李伟强安慰道：“不用害怕，树是我砍的，要找也是来找我，和你们没关系。”

        其实，他根本不信有鬼，这里大部分人没读过书，愚昧无知才会相信有鬼，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心里有鬼。

        这个李长寿平常就不受人待见，脾气火爆，到处得罪人，只有他那个媳妇儿李云受得了他，前段时间还和何家村的人差点动手打起来。

        原本这条路就不熟悉，李伟强也就去过两三次，更别说抬棺/材的人，充其量看了一次，迷路很正常。

        李伟强是这么想的。

        然而，事实总是难以预料，没想到他们在李伟强的带领下，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李伟强咽了下口水，刚才他按照之前的记忆在前面领路，没有走错，却还是……该不会真的……

        “去请何神婆来！”

        这种差事自然由李云来做。

        半个小时后，来的人不是何神婆，而是他的孙子何枯坟。

        “你小子怎么来了？你奶奶呢？”

        李伟强问道。

        “村长，我奶奶她年纪大了，这山高路远的，我怕她出事，你放心，我奶奶已经在家算过了，我只要过来领个路就行。”

        何枯坟边说边用袖口擦拭着脸上的汗珠。

        “怎么回事啊？真的有鬼？”

        “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鬼，我奶奶说她很无聊，所以要和你们捉迷藏玩，现在我来了，她不会再过来了，我们走吧。”

        何枯坟穿过众人来到最前方，大家都闻到了他身上的香灰味，还夹着一股糊味。

        在鬼村，何神婆说的话，没有人不信，毕竟几十年来，村民们的生活都离不开她，小病小灾去找她，准能解决的妥妥当当的，虽然他们都看不上何枯坟，但毕竟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要不了几分钟，果然到了李长寿下葬的地方。

        李伟强仍然觉得是他记错了路，即使他有事也会找何神婆，但他不信有鬼。

        他本不是这个村里的人，因为娶的媳妇儿在这里，来了以后又出不去，才慢慢接受这里的生活。

        下葬地在这块山头的背阴处，夏天的山上本该蝉鸣四起，热闹非凡，但却寂静非常，连一只鸟叫声都没有听到。

        几棵茂密的大树，粗壮不已，远远看去，像是一只大手，而他们这些人则在掌心处，似乎只要稍稍用力一捏，就能灰飞烟灭。

        所有人都在奋力的铲土填坑，只有何枯坟站在一旁看着棺/材，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上面。

        那天在陈兰家后山上的那只小鬼正坐在棺/材盖上，她看起来不足一岁，还是个婴儿，头的左上方瘪了下去，上面的肉挤着她的左眼，里面的肉球半拉着要掉不掉暴了出来，稍微远点看着像颗泄了气的球，而且是被打破了的球，有一个口子，还不断地往外渗着鲜红的/血。

        另一只眼睛很大，眨巴眨巴的倒像是个孩子，只不过里面没有黑色的角膜，全是纯白色的巩膜。

        一颗牙都没有，却将李长寿的肠/胃拉了出来，抱在怀里，拿在手上啃的津津有味。

        还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何枯坟，“咯咯咯”笑的很开心，奶声奶气的问着：“哥哥，你要不要也尝尝？”

        何枯坟没有回答，她便继续埋头享受着美食。

        从小，他就自知与别家孩子不同，有一双阴/阳/眼，但为了不受到伤害，何红梅教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当然，这双眼睛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看见鬼，只有在有人要死或者刚死的时候才能看见，所以，他能预知，谁将会去世，但不能告知本人，否则将会收到上天的惩罚，死无葬身之地。

        奇怪的是，自从秦枍和王辰来了以后，他每天都能看见各种各样的鬼/魂四处飘荡。

        例如，守夜的那晚，何宝贵的棺材盖之所以响是因为他自己不甘心，孙子还没来得及见一面，天伦之乐还未享受到就死了，所以在祠堂里发脾气，乱砸东西。

        白然发烧也是何宝贵做的，他和秦枍她们解释的原因是真的，何宝贵不满白然触碰自己的身体，便坐上她的床，压在她身上，掐着她的脖子，想要弄/死她，让她陪葬。

        下葬结束后，何枯坟走在最后面，一路上，那只小鬼都骑在李伟强的脖子上，还拿着李长寿的大肠挂在他脖子上，嘴里不停地流着红色的口水。

        李伟强觉得脖子有点不舒服，有点紧，他动了动，心想应该是刚才用力过猛，扭到了。

        只不过他好像闻到了一点血/腥/味，还夹杂着…屎/臭味，但是仔细闻又没什么，就没怎么在意。

        ＊＊

        “然姐，我们这样不好吧，还是算了吧。”

        叶子拉住白然，想要回去。

        “来都来了，我都算好了，你看我们一点出的门，等我们挖好以后差不多两点，躲在一边，等那个女人一哭我们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白然拿着铲子准备开挖。

        这几日，每晚准时十二点听到婴儿声，两点女人的哭声开始，特别有规律，并且只要她们一出现在这里，声音就会消失，一离开，声音又继续，这要是都不查，白然对不起自己警察这个身份。

        叶子抢过铲子，“真的不行，然姐，万一这真的是人家的坟呢，你这样做会遭天谴的，你忘记了上次你在何宝贵身上摸了几下就发高烧吗？”

        “叶子，我说了，没有鬼的，你怎么不信呢？你难道也和这里的村民一样被洗脑了吗？”

        白然掰开叶子的手指，继续铲着上次发现的小土堆，叶子劝不动她，便提着灯为她照明。

        几分钟后，挖到了一角衣服，白然直接扔掉铲子，用手开始扒，完全出来后，是一件很小的婴儿的衣服和包被。

        “为什么只有衣服？尸/体呢？”

        叶子看着四周，着急的说道：“真的是人家的坟，然姐，我们走吧，万一被她父母知道了，我们把他们家孩子的坟给挖了，会出大事的。”

        白然想不通，扔掉衣服，接着拿铲子挖，只是还未碰到土，白然突然感觉脖子上被什么东西套住了，湿漉漉的，背上还有点重。

        一抬头就看到叶子张着嘴盯着她后面。

        “啊——”

        叶子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被石头绊倒，一屁股坐了下去，嘴里喘着粗气，开口说话却又没声音，满脸惊恐之色。

        白然刚要回头，一声稚嫩又空灵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漂亮姐姐，你是在找我吗？”说完，还嘬了几口白然的耳垂。

        低头看到自己脖子上的东西以后，白然内心做了五年的建设瞬间崩塌。

        是人的肠子，中间还破了个洞，里面的屎不停的往外流，臭味，腥味，腐味，一齐涌入鼻腔，纵使她看过各种各样的尸/体，也还是吐了。

        客厅的秦枍与王辰听到叫喊声，立马意识到是叶子的声音，闯进了她的房内，空无一人，便跑去了后山。

        两人来时看到的场景便是叶子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白然则站在一旁呕吐不止。

        “发生什么了？”

        秦枍扶起叶子，拿起地上的灯递给了王辰，然后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除了脸色不好，没什么问题。

        “到底发生什么了？”

        “秦枍……”

        “嗯？”

        “有鬼”，她指着地上的土坑，“就是她，一个特别小特别恐怖的鬼。”

        “你在说什么？”

        叶子举起手指着白然，却发现刚才那只鬼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没了”

        秦枍心里有很多很多问题，可现在最急迫的是她不知道叶子发生了什么，疑神疑鬼的，居然告诉她自己看到了鬼。

        “回去再说”，

        白然调整好思绪和心态，开始下山。

        “你们在干什么？”

        何燕突然冲了过来，一下子跪在地上，搂着地上的拿着衣服，“宝宝不怕，妈妈来了，妈妈来了，宝宝别害怕……”

        她捡起地上的铲子，对着秦枍她们，“你们……谁？是谁做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孩子？说啊！”

        叶子走过去想要扶她起来，“燕姐你怎么了？什么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不是肚子里吗？”

        “肚子里……肚子……”念着念着，何燕哭了起来，整个人跪趴在地上，头埋在衣服里。

        几人对视了一眼，

        大概猜到她的孩子应该掉了，这里埋的就是她的孩子，而叶子口中的小鬼可能也就是……只不过，王辰和秦枍并没有亲眼看到，还是不太相信。

        何燕哭了一会儿，开始说道：

        “是何盛，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造孽啊！真是造孽啊！他打我就算了，居然还打我的孩子，这也是他的孩子啊……”

        原来，自从何宝贵死后，祠堂里闹了几天，何盛就一直担心受怕，就跑去问何神婆，何宝贵到底是怎么死的。

        何神婆告诉他，是何燕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并且与何宝贵命格相冲，两者只能活其一。

        听完这些话，他心里就不舒服，当天晚上就喝的烂醉如泥，回家后将何燕骂了一顿，骂到孩子时，何燕也回了几句嘴，结果何盛就动了手，对着她肚子狠狠地踢了一脚。

        何燕瞒着他将孩子埋在这里，每晚偷偷过来看她，也就是哭声的来源。

        “我去撒/泡/尿”，

        王辰听的不耐烦，将灯递到白然手中，借着月光往旁边树木茂盛的地方走去。

        过了很久，王辰还是没回来，几人刚准备去寻他，就听到连续两次的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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