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老师和表叔
本来林之岸是想绕过这件事的，可是总有人来惹他。
他的手紧紧攥住了洗脸盆边缘，“你来，干什么？”
林之岸一脸的冷漠，昭示着生人勿近的态度。
“我说，”凌魂撩了一把跟刚割完的韭菜一样的刺儿头，“你能不能不要老一副这样欠揍的表情看着我？”
“那你呢？能不能不要来招惹我？”
“不能，老子就是看上你了，怎么地吧？”凌魂欺身压近一步，“怎么样？虽然说你长得好看但是老子条件也不差啊，要不要跟我试试？”
“无聊。”林之岸侧身想进屋子，却又被凌魂一把抓住。
“哪无聊了，逗你这么有意思。”
“闪开。”
凌魂一脸坏笑地看着炸毛的林之岸，仿佛得到了一个有趣的小玩意儿。
林之岸无奈地叹了口气，垂下来的睫毛搭在那颗泪痣上，又是那个无辜的表情。
“你我都是alpha，即使是在一起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两年前那件公开绞死两个alpha的事件，让许许多多的同性恋人都畏惧万分。
“可是我没想跟你在一起，我就是想……”凌魂凑近了一步，手猝不及防地摸了一把林之岸的腰，“上|你，看你在床|上哭着向我求饶的表情，肯定比现在的表情更让我感兴趣。”
林之岸冷哼一声，撞开了挡在门前的凌魂，“有时候梦做得太美了，破碎的时候会让你加倍失望。”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凌魂吹了个口哨儿，大摇大摆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在坐下喝了一杯低因咖啡后凌魂才渐渐回过味儿来，他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腰。
刚才的手感……alpha的腰会有那么软吗？
“cao……怎么刚来就惹了这么大个麻烦。”林之岸把衣服晾在阳台，他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新闻，突然打来了一个视频通话。
“喂？老师，有什么事吗？”林之岸咬开牛奶的包装。
“之岸啊，在军队的生活还习惯吗？”杨译老师满脸笑褶儿，灰白的头发和厚厚的老花镜显得他更加和蔼可亲。
“习惯，谢谢老师关心，您身体怎么样？要记得吃药啊。”林之岸看着屏幕上的老师，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医院晚上。
“嗯……爸爸…妈妈…”十岁的小林之岸刚刚醒来，发现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吊瓶还在不知疲倦地滴答着药液，一吸鼻子全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岸岸，睡醒了？”男人抱着玩具熊坐在小林之岸的旁边。
“你是谁？”小林之岸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只露出了两只忽闪忽闪的杏仁眼打量着床边的男人。
男人伸出手，想去摸摸林之岸的小脑袋瓜，却被林之岸躲了过去，只好尴尬地收回那只手，“不用害怕，我是你的表叔叔。”
“表……叔叔？”小林之岸感到疑惑，他从来没有听父母提起过他有表叔叔。
“你看，”男人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是他和林父的合影，“这是我和你爸爸年轻时候的合影，一晃这么多年了，表哥孩子都这么大了，可是他……”
男人哽住了，不忍再继续说下去。
小林之岸慢慢地挪动着，伸手拂去男人脸上的泪水，“表叔叔不哭。”
男人一愣，低头看着小小的林之岸，眉眼像极了他的父亲，脸型又和他的母亲神似。
“君…峻总，”杨译从病房外走了进来，看到了正在为林峻擦眼泪的小男孩儿。
“杨老师，你来了，”林峻起身让开位置，“岸岸，这是表叔给你找的教学老师。”
“杨老师好。”小林之岸礼貌地打着招呼，眼前的这个和蔼的老爷爷让他感到了一丝丝亲切。
“诶，乖孩子。”杨译老爷爷笑着抚摸小林之岸的头，眼里却流露出一丝悲伤之情。
“之岸啊，你还在听吗？”杨译看着发愣的林之岸，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这来自外国的茶叶就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老师，我父母的事……”林之岸回过神儿来，他战战兢兢开了口。
“我不是说过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可是您的办公室抽屉里还留着我父亲当年的作业。”
杨译惊住，老花镜后面的双眼突然睁大，而后又迅速恢复如常，他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你父亲……是我带的所有学生中最优秀的一个。”
“他和你的母亲当时并列化学制药专业第一，刚20岁就被选拔为国家秘密计划培养的人才，然后一直埋头于实验室，可是后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提出要退出国家秘密计划，然后转向为反动派服务，在这期间也生下了你，可能是上天不公吧，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惩罚他们犯下的错，一场爆炸把所有实验数据烧成灰烬，也避免了大规模战争的爆发。”
“可他们……”林之岸想反驳，可是他没有证据，他不知道找什么痕迹来证明自己的父母是无罪的。
只有自己相信是不够的。
“之岸啊，老师还是希望你能从以前的事情中走出来。”杨译盯着林之岸淡漠的脸庞，这孩子虽然装的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可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儿。
“谢谢老师关心。”林之岸挂断了通话，打开电脑查看着邮件，却发现空空如也。
他关上电脑躺在床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眼神逐渐失焦，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又看到了爸爸妈妈的影子……
还有……陆上校？
“起床集合！”
随着一声哨响，宿舍楼瞬间从一片寂静变成了烧开的油锅，噼里啪啦。
“诶诶诶我裤子！”
“别抢我地儿，闪开！”
……
最后只剩下宿舍楼底一排排站好的小脑袋。
“今天是你们第一次出早cao，”顾言站在台阶上看着底下的学生，“我说一下要求，十公里，坚持不了的提前说话，跑步过程中不允许嬉笑打闹，不允许说悄悄话，听到没有！”
“听到了！教官！”
“林哥……”安燃戳了戳站在隔壁比他高了一个头的林之岸，“为什么omega也要跟你们一起十公里啊……”
“你在说什么？”
安燃一惊，汗毛直竖回头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沈艾。
“我我我……没没没没说什么。”安燃把脖子缩了起来，现在就想找个缝儿钻进去。
沈艾狠狠地剜了安燃一眼，“你们的任务是无条件服从，受不了的就走，军队不是养大爷的地方。”
不愧是铁面将军啊，林之岸想。
“一、二、一二一……”
成群结队的学生浩浩荡荡地在山路上跑着。
……
“我cao，累死了，我小腿肚都是软的。”
“别说了，跑完我整个人都是软的，真不知道这种训练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学生们都在各自发着牢骚，然后犹豫着要不要坐在满是泥土的地面。
安燃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也管不得地上脏不脏了，“林哥，怎么你一点事儿都没有？我都快被跑死了。”
林之岸笑而不语，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你……”
他刚想问安燃要不要喝些水，就看到了在学生堆儿里站着的陆时樊。
还是那么耀眼啊，以至于在任何时候都能捕捉到他。
“林哥？林哥？”安燃抬手在林之岸眼前晃了晃，看着林之岸微微泛红的脸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林哥你盯着上校做什么？”
“我……”
“哦！我知道了！你…唔！”安燃还没说完就被林之岸捂住了嘴，两条小腿儿无助地乱蹬着。
“嘘……”林之岸冲他眨了眨眼，做着拜托的手势。
他放下捂着安燃的手，又垂下头拿起树枝在地上无聊地画着圈儿，一圈一圈，最后形成了一个靶子。
只不过是空心的。
安燃抬头看了看逐渐远离的陆时樊，还有跟在后面的沈艾，也学着林之岸的样子在地上画起圈儿。
“你在干什么？”林之岸觉得好笑，看着地上大小不一的两个环儿，还有执着地把那个圈画圆的安燃。
“不知道，看着你在画，我也想画。”安燃努了努嘴，拿起树枝把一大一小的两个圈连在了一起。
“这个大圈代表林哥，小圈代表我，我们要像这样手拉手，永远永远是好朋友。”
林之岸看着地上的两个圈，好熟悉……
好像在哪儿见过……
“爸爸，这是什么？”小林之岸戴着厚厚的防护器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实验台上的绘制切片。
“细胞，是人的再生细胞。”林父摸了摸怀里儿子的小脑瓜，“这些变异的再生细胞可以移植到omega体内，用于改造人体的性征。”
“是上面交代的秘密计划。”
小林之岸不懂，只觉得那是环形的圆圈，是一个又一个的圈。
“听着，”教练顾言突如其来的一声把林之岸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给你们二十分钟时间吃饭，吃完饭在训练场集合，我们一会儿有新任务。”
“是！长官！”
学生们从地上站起来，然后一哄而散。
还好是单人食宿，不至于在食堂里挤来挤去。
“嗯？不是说集合？怎么没人？”林之岸早早地就赶到了训练场，却发现只有他一个人。
他整了整自己的卫衣，想着要不要去别的地方坐一会儿，迎面走来了陆时樊。
“来的挺早啊。”陆时樊和林之岸打着招呼，仿佛这一刻他们不是教官和学生，只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为了梦想。”林之岸笑着说道。
为了能够和你并肩作战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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