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暗夜猎手

“这谁点的菜啊！”

        “这他妈什么东西啊这是，这能吃吗？！”

        “小二，把菜单拿上来！”

        “红烧肥肠！油焖肘子！竹笋回锅肉！粉蒸肉！东坡肉！芋头扣肉！蜜汁叉烧肉！然后……再来份猪油炒饭！大碗的！“

        zero相貌甜美，腰肢纤细，但她的性格喜好，却和外表截然不同。

        李星不懂事，替二位姑娘和一位细皮嫩肉的，长的像姑娘一样的公子点菜时，自作主张的为“她们”点了些“贵妇食品”：“蜜枣鸡蛋羹”，“番茄虾”，“香菇山鸡汤”。其中虽当然不乏肉食，但和zero所喜欢的大荤大腥比，那还是相去甚远。卡尔萨斯和妍儿以后都是自己直系的夏普，要听自己耳提面命的，所以zero也就不讲究什么在外人面前的形象了，掐腰把脚往凳子上一踩，便将店小二喝来，命他重新上菜。什么油点什么，什么肉肥点什么，毫无半点淑女气质可言，反而像是个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山大王！

        卡尔萨斯和妍儿都没见过这么粗犷的女人，均被震慑住了，久久凝噎。直到菜呈上，zero开始啃猪蹄，用沾满油看上去还蛮鲜艳的小嘴让她们别客气别拘束，一起吃啊时，卡尔萨斯才先回过神来，尬笑一下，优雅的从离自己最近的菜碗里一点点的叨取鱼肉细嚼慢咽。zero的吃相令他感到震撼，却也使他放松——这说明自己未来的直属上司，是根好相处的直肠子。

        在这个年代，美食的诱惑力，往往是高于其他任何形势的享受的。也就只有卡尔萨斯这种大家族里受宠的贵公子，会看不上这等重油肥腻的食物。不仅是zero，真正的淑女妍儿，也把她点的菜吃的津津有味。zero一向是大胃王，看她饕餮的吃相，便能对她的食量也有点了解了，而妍儿面对这等荤腥，同样是按捺不住，食指大动，吃下了看上去远超她的胃所能容纳的食物量。大快朵颐后，zero扶着妍儿回房休息。自己则从房间里取了块方毯，飞上客栈顶上，吹春末的怡人的晚风去了。

        星光灿烂，凉风袭人。zero叼了根草，翘腿抱头躺在屋顶，肚中饱饱，很是惬意。如此良辰美景，如果有温香软玉的佳人在侧，那就更好了。

        「漂亮的女人是清茶，偶尔品一品的话，香甜沁人。常喝虽淡如水，不再能尝出香味，但却也总不会觉腻。」

        侧躺在毯上，zero捏着指尖，回忆着妍儿肌肤的触感。

        虽然今天还是她第一次对正儿八经的女人主动，但她已经是个成熟的lady了，只一次的信息，已经足可以让她给女人，下一个定论了。

        「而男人……男人则像是猪油炒饭和卤猪蹄子。对于我这种穷苦人家出身的来说，是人间至臻的美味，怎么吃都吃不够。但对妍儿这种顿顿都有的女人来说，这种“食物”就未必是一种享受了。小男孩是盐放少了，清淡；丑男人是腌臭了，味重……」

        「女人，是黄豆加工成的素肉。虽然有一点肉味和肉的口感，但毕竟还是假的，在味道上不能和真肉媲美。偶尔拿来尝尝鲜尚可，并不能代替真肉……」

        「响尾蛇的话……响尾蛇是……算了。」

        「疼痛，疼痛是辣椒。不管是道什么菜，加入少许辣椒的调味效果都是极好的——但是不能直接当菜吃。重辣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食用。又痛又爽的……唉，好银乱啊。」

        内心评论着男女之事之际，zero听到了屋顶另一侧有瓦片响动。谁会没事爬客栈屋顶上呢？会是采花贼吗？抱着这种想法，zero蹑手蹑脚的朝声源处猫去，发现原来是卡尔萨斯也来屋顶纳凉了。他正借着街上亮堂的灯笼光，进行着阅读。

        “哟，小卡，这么晚了还在读书呢？”

        “zero大人，您没回房休息？”

        zero的靠近是悄无声息的，被zero忽然拍了肩膀，小卡很方，眼神畏畏缩缩躲躲闪闪，很明显是在做坏事，被发现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不用休息——看啥呢，这么出神？让我康康！”

        不由分说的，zero从卡尔萨斯手中抢过了那本书。好家伙，书名竟然叫《腹黑上司到底在向你隐藏什么秘密》。在他看来，自己竟然是个笑面虎吗？虽然自己的确是想着白嫖他的劳动力，给自己管青楼姑娘们的琐事。但自己并没有表露出来啊。

        “zero大人！冷静，冷静，请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眼见zero大人笑意盎然，卡尔萨斯脊背发凉，匆忙合手低头求饶。zero大人那可是能随便一拳给砖墙敲个坑出来的绝世强者，卡尔萨斯不打算用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去和砖头比硬度。

        听卡尔萨斯娓娓道来，原来他大哥培卡斯告诉他：别看zero大人看上去娇甜可人，但她其实是个不苟言笑，很严肃很冷血很残忍的恶魔般的杀手。培卡斯说的基本都是真的，除了很残忍这条是冤枉她了。zero从来只对残忍的人残忍，只是有些人的恶行，是只有zero才能发现的，外人还以为，那都是些大好人呢。

        然而，卡尔萨斯却发现，zero一点都不像大哥所说的那样阴鹫狠辣，反而开朗顽劣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十岁女童。卡尔萨斯觉得这可能是zero在演他，他情商不算极佳，所以他要找本书来看看，一个毒妇，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才会装出这幅模样。

        “你大哥看到的我，的确是真实的我，他没有说错——当然，你看到的我，同样也是真实的。我变了，我从冷血杀手，变成邻家少女了。“

        无名杀手都是自己的家人，他们都很喜欢自己，对自己的过去和现在非常感兴趣。卡尔萨斯未来也会是无名杀手，他的性情合自己意，所以未来也会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的过去很多人都知道，zero没什么好向卡尔萨斯隐瞒的：

        “我本是被人遗弃的孤女，被养父母捡到时，我四岁。养父母都是农户，家里按理说是养不起一个吃闲饭的我的。好在，他们有一个儿子，因为要传宗接代，所以他们收留了我，做他们家的童养媳。“

        关于自己是穿越者的这部分当然要略去，要一起略去的，还有自己曾经打算逃跑的经历。

        “9岁，公公他死于劳役；11岁，婆婆死于饥饿。15岁，村里遭了兵灾，帝国的士兵抢走了村里所有的粮食，燃料，被褥棉花衣物和手脚健康的男性。还好我丈夫他机灵，提前逃进了山里，没给抓走。为了不饿死在那个冬天，他带我从村中离开，去寻找继父。第二年春天，我们遭遇了山贼。我们分开逃，山贼都去追带着盘缠的他了，从此我再没见过他。你说，一个内心年龄十五六岁，但外表只有12岁的，不识字的，浑身上下就只有一件破衣裳的村姑，要怎样独自活下去呢？“

        “……“

        卡尔萨斯面露痛苦以手扶胸，仿佛是他正面临着这样的困境。

        “唉……现在想想，我倒是真替当年的自己可惜，没人看上我，没人把我卖去妓院什么的。你们城里人可能觉得青楼待遇不好，小姐的品行不好，但我当年还是很羡慕做小姐的。我们乡下人脑回路比较简单——你给我口饱饭吃，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给我家里人一辈子饱饭吃，那我这条命就请随意使用。但可惜……我当年脏兮兮的，头发又长不长。所以，遇不到识货的人，能看出我其实是个俊俏的小丫头。我流浪了两年多，你猜，我那段时间主要都吃些什么？“

        “树皮……草根？“

        “嗨。那玩意吃下去又不消化，只能垫垫肚子，真一直吃那玩意，哪能活下来啊。虽然现在看来，如果我真一直吃树皮，或者我什么都不吃也不会死……但以前我是不知道的。为了活下去，我得吃有营养的，能消化的‘食物’。跟我来。“

        zero手一挥，让卡尔萨斯跟上，带他来到了客栈后厨小门所在的街道。有好几个大塑料桶，里面盛满了肮脏的，散发着臭气的泔水。虽然那其实真的是臭不可闻的，但zero还是深呼吸了一大口，忍住恶心强装陶醉，

        “这‘佛跳墙’，可是只有最身强力壮的乞丐才能霸占的‘美食’。因为这里有肉，有蔬菜，有淀粉，有油，汤。所以他们越是吃这些，就越是强壮，越能独享。当然，有时候他们吃着吃着会闹肚子，这个时候不够强壮的我们，就能来分一杯‘羹’了。“

        忽然后厨的小门被打开，厨子又倾倒了一盘新的食物渣进一个新桶。他走后，zero从屋檐上跳下去，不嫌脏的把脸凑过去看了看，随后摇头对小卡轻笑，

        “咱们刚刚吃剩的猪肉品相不错，味道也好，大概是被厨子，或者跑堂的这些人分掉了。倒下来的，只有菜汤和骨头。这菜汤和骨头，便是我当年赖以生存的主要食物来源——汤里面的油，还是富含油脂蛋白质的嘛。“

        “zero大人！“

        忽然被小卡从身后紧紧搂抱，zero并不惊讶，释然一笑。她这么可爱，不管男女都会亲近她，小卡也是一样，怕她回忆这些事的时候伤心过度。

        当年，第一次向沙鲁达倒苦水时，自己的确是心酸的哭了出来，但现在已经没那么敏感了，她甚至还能把恶臭恶心的泔水，打趣成“佛跳墙“。

        “流浪时，我曾经一万次十万次的祈祷，希望有好人家能收养我——但并没有。后来，我恨透了所有能挺直腰板走在行道上的所有人……嘛，那些年我确实是很阴鹫的，我嫉妒所有可以不用干农活，还有饱饭吃的城里人。嫉妒也是人之常情嘛……“

        仰头四十五度角忧郁的望天，zero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现在她并非是难过曾经的苦难，而是难过自己曾经屈服于苦难。虽然她自觉自己不嗜杀，不以杀戮为乐，但是……

        她是曾经因为嫉妒别人的锦衣玉食，而杀死过和任务并没有太深关系的人的。

        是她在主动作恶，而非迫不得已。

        “zero大人……您真的很了不起。很多有和您同样过去的人，都变成了残暴的杀人魔，以虐杀普通人为乐……“

        “所以，你能理解，现在我为什么开朗活泼了吧？boss待我如待亲女儿一样，吃穿用度给我都是最好的，还关注我感情状况，给我介绍对象，再加上我的武功日益精进，世间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再威胁到我了。在这样安逸祥和的生活中，我怎能不松软下来，敞开心扉，来感受这个美好的世界？“

        把卡尔萨斯纤细柔滑的手从自己肚子上拍开，zero张开臂膀拥抱天空，随后垂下，装作成年大叔一般，按住了小卡的头顶——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世道，人渣还蛮多的。“

        “他们也是苦命人。“

        “让他们活着，会诞生更多的苦命人。“

        “噌！“的一声，zero拔出了藏在自己丝袜里的匕首，然后眼神凌厉的盯向小卡，

        “从今天起，我决定要去猎杀那些陷入黑暗中的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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