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三）

莫元灼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回头去看，又立刻从水中伸出一只手来，几乎是习武多年来的本能反应，莫元灼用力捉住了身后那人的手腕。

        竟然是吴澄。

        被莫元灼抓痛了手腕的吴澄，表情痛苦的喊道：“啊啊啊！疼啊，莫先生，是我，你能不能放开我！”

        莫元灼撒开了抓住吴澄手腕的手，疑惑地问吴澄说道：“你干什么啊，你不是睡着了吗？”

        “我本来是睡着了的，”吴澄低下了头，“可是我听见了你的声音，我就又醒了。”

        原来是自己把吴澄吵醒了，莫元灼还有些不好意思。

        突然，莫元灼猛然反应了过来，“不对啊，你什么时候醒的？”

        吴澄扭捏了起来，两侧脸颊的温度开始升高，他说道：“就……就莫先生你刚才脱衣服的时候……”

        “什么！”若不是莫元灼现在一|丝|不|挂，他就能直接从木桶里站起来，“你竟然偷看我脱衣服，你还偷看我洗澡！”

        “不，不，不，不是的，莫先生，”吴澄的脸涨红了，“我本来想装作没看见，继续睡觉的，但是我看见你闭上了眼睛，我就以为你洗着澡睡着了，想着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把你叫醒也好啊，万一你睡着了没意识，呛到水了怎么办。”吴澄委屈巴巴的说着。

        “那你摸我脖子干什么！”莫元灼几乎是喊出来的这句话，他的耳朵已经爬上了一抹绯红。

        “那我还能摸你哪里啊……”吴澄看上去更委屈了，“你其他地方都在水下泡着呢，难道我还能把手伸到水下面去摸你吗？”

        莫元灼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吴澄的话。

        楞了一会儿，莫元灼觉得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了，他又问吴澄道：“那你就不会喊我一声吗？”

        “对啊！”吴澄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呢？！”

        莫元灼觉得自己简直没有办法和吴澄去交流了，他又缩回了木桶里，继续安静的泡着他的澡。

        两人就这样沉寂了片刻，吴澄站着也不是，回去躺下也不是，他觉得今天一天莫元灼都在照顾着他，况且莫元灼还是自己的老板，怎么能有让老板照顾自己的道理呢。

        于是吴澄拿起了搭在木桶边沿上的帕子，浸湿了水，给莫元灼擦洗了起来。

        “你又要干嘛！”莫元灼被吴澄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我……我帮你洗一下，都已经这么晚了，莫先生你也很累了，我想让你早点洗完，也好早点休息……”吴澄小声说道。

        “不洗了，不洗了。”莫元灼摆了摆手。

        “哗啦！”莫元灼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直接从木桶中站了起来，可是当他站起来，才想起来。

        不过已经晚了。

        莫元灼就这样，全身一|丝|不|挂的，赤|裸|裸的撞上了吴澄的目光。

        水汽氤氲着，从木桶中升起，又在二人之间消散。

        “啪嗒！”

        清脆的一声，吴澄手中的帕子掉进了木桶的水中，吴澄连忙用双手遮住了眼睛。

        已经熄了灯，莫元灼躺在床上，却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躺在床里边的吴澄也是，睁大着双眼，瞧着黑漆漆一片的天花板，也没有睡着。

        吴澄感受到了身边躺着的莫元灼一直在动弹，他知道了现在两人都清醒着，吴澄翻了个身，想要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好睡觉，却不小心扯到了左臂上的伤口，疼得他轻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是伤口疼吗？”吴澄的枕边传来了莫元灼关切的声音。

        莫元灼起身，点亮了床头的灯，看了看吴澄的情况。

        吴澄没有说话，任凭莫元灼把着自己的胳膊对着灯光查看。

        仔细检查了之后，莫元灼发现吴澄的伤口并无大碍了，转身就要去熄灭床头的灯。吴澄忽然指着自己的左臂上的某一处，问莫元灼道：

        “莫先生，我这左臂上有一处伤疤，形状很是奇怪，可是我又想不起来，当时到底是怎么受的伤，才留下了这样的伤疤，一直也没机会问问，今天正巧，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你知道我这伤疤是怎么造成的吗？”

        莫元灼垂眸，看向吴澄手指的地方。

        那确实是一个形状非常奇怪的伤疤，十字形，莫元灼还记得，那个伤口有一个指节那么深。

        正是当时，还是安远侯的顾时安，在皇宫被李玄琼下令围捕的时候，被关洋的飞镖从暗处打中，才留下了这样一个奇怪的伤疤。

        莫元灼神色一凛，眼底又染上了几分狠厉，他看了一眼，又直接吹熄了床头的灯。

        房间顿时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在黑暗之中，莫元灼冷冷的说道：“被狗咬的。”

        “啊？”吴澄不相信，“被狗咬的能咬出这样的伤口吗？”

        另一边的莫元灼沉默了一小会儿，在一片漆黑之中，莫元灼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很多年之前的一幅场景，他对吴澄说道：“寒冬腊月里，当时你道边上遇见了一只快要冻死的野狗，你看它可怜，非要把它抱回家里去，谁知道那野狗醒过来之后，发现它是条疯狗，不但不感激你，反倒是狠狠地咬了你一口，最后那疯狗跑了，去追它的富贵主人去了。”

        在黑暗之中，吴澄并不能看清楚莫元灼的脸，但是他能听出来，莫元灼说刚才那番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的阵阵寒霜。

        也许莫元灼说的是真的吧，毕竟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从前的所有记忆，吴澄都是靠着周边的人告知于他的。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在床上又躺了很久，谁都没有出声音，但是两个人都依旧各怀心事，难以入睡。

        那店小二送来的药果真是有奇效，吴澄左臂上的伤口，现在已经不疼了，吴澄的脑海里满都是今天白日里，莫元灼将他打横抱起，一步一步的抱到客栈里的画面，而莫元灼此刻正躺在自己的身边，吴澄莫名的觉得，那温暖的怀抱似乎还在拥抱着他，吴澄还记得，莫元灼的身体的温热的触感。吴澄的心中莫名多出来了几分不一样的悸动。

        还有莫元灼拔剑时的果断和出剑时的狠辣毫不留情。

        对了，那柄剑……

        吴澄的脸转向了莫元灼的方向，他看不清莫元灼的脸，只能看到黑暗之中的一片虚无。

        吴澄知道莫元灼也没有睡着，他开口问道：“莫先生，你还会用剑啊！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的武功那么厉害，可是从前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呢？也没听你说起来过，你那剑术，是和谁学的啊？”

        不就是你吗？

        人就在眼前，可是那个人却已经不记得了。

        但是那重要吗？至少，他们还是在一起的。

        莫元灼侧过身子去，看着在黑暗中仍然亮亮的吴澄的眸子，莫元灼的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对吴澄说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至于说我的剑术嘛……”

        “是我心爱之人所教，你见到的那柄剑，也是他的剑。”

        又是那个人。

        吴澄心中刚刚生出来的几分悸动似乎又要渐渐烟消云散了，他眸子中的光瞬间暗淡了一些。

        “怎么了？难道你吃醋了不成？”莫元灼轻轻笑了一下。

        “这边和你睡在一张床上，那边心里又想着别的男人，看起来我好像是有那么一些三心二意了，唉！我可真是个四处拈花惹草的负心郎啊！”莫元灼叹了口气，自嘲着。

        “不过嘛……”

        莫元灼撑起了身子，用俯卧的姿势撑在床上，一手撑在吴澄的脸旁边，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

        吴澄仰面看着几乎压在自己身上的莫元灼，眨了两下眼睛，喉结上下滚动，咽了一口口水，吴澄听见莫元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位小郎君，和我睡一张床上的，好像就只有你一个呢！要不今日你就从了我吧……”

        “不……不行！”吴澄此刻还光着上半身，他赶忙随手扯过来被子的一角，盖在了身上，“我，我身上有伤！”

        莫元灼有意逗一逗吴澄，温声说道：“没事，我怎么舍得让你用力呢？你在下面躺着就行。”

        “莫，莫先生，你说过的，我可是单纯卖身给你的，不陪|睡的！”吴澄口不择言，大喊一声，“再，再说了，你这样，你对得起你那个心爱之人吗？”

        莫元灼明显的楞了几秒钟，随即爆发出了一阵能震翻天花板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

        吴澄不知道，莫元灼究竟在笑些什么，吴澄现在觉得，脑子不太好的，可能还有莫元灼一个。

        笑了好半天，莫元灼几乎都上气不接下气了，终于停了下来，莫元灼又躺了回去，给吴澄盖好了被子，又在他耳边细声细语的说道：“时候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事情要办。”

        不出多长时间，吴澄的耳边就传来了莫元灼轻微的鼾声。

        整整一夜，吴澄瞪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点也没有睡着。

        翌日清晨。

        “早啊，二位客官。”一大早，店小二就殷勤的给吴澄和莫元灼送来了早饭。

        “今日我们就离店，这封信，你按照上面的地址送出去。”莫元灼将昨天晚上写的一封信递给了店小二，“还有那些衣服，都不要了，麻烦你处理掉，今日送来的新衣服，结账时一并把银子结算给你。”

        “哎！好嘞客官！”店小二将那一堆废弃的衣服，收拾了起来，抱在怀中，走出了客房，顺手带上了客房的大门。

        这衣服都碎了，还带血！

        现在的年轻人啊，玩的可真花……

        店小二心里嘀咕着。

        方才不说话的那个客官，黑眼圈都出来了，看来这一晚上没少折腾啊！

        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小夫夫不都是这样的嘛！

        多亏了我思虑周全，和他们说只有一间房了，成人之美啊，我可真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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