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为了卡南

“殿下！”

        城墙上乔伊斯的呼喊惊醒了发呆的艾薇雅，迎面而来的骑兵距离她大约还剩两百步，待在门洞位置的她就算不被骑枪挑死，也会被马蹄踩死。

        她慌乱的向后几步往门洞外退去，已经脱力的身体在求生的本能下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门洞，她试着避开大路以偏离骑兵冲锋的路径，但靴子沾上的黑泥宛如铅块，一步没能站稳，跌倒在了泥地里。

        两百步，对于骑兵来说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他们的身后还跟随着举旗冲锋的征召兵们，这些人在第一波攻势时被打散了，但让骑士们给赶回来重新集结。

        身后轰隆的马蹄声让艾薇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泥地里爬了起来，她用手里的剑支撑着身躯，又往前跌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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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就是用木桩和泥土堆积起来的简易拒马，为了防止敌方骑兵在城中冲锋，主干道上堆积起这种拒马，相比于纯木制拒马，这种胡乱堆积出来即便敌方要清理也需要很长时间铲去泥土。但现在，对于艾薇雅来说，眼前的拒马仿佛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她放弃了，靠坐在了拒马旁，胸口起伏间，肺部的一阵阵刺痛消磨着她最后求生的意志，面朝城门的艾薇雅看着骑兵队伍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她脱口一句“干他娘的！”

        身后靠着的拒马应该会让骑兵们减速，然后卸去身上厚重的前胸甲下马步战。为了保护骑兵最易受到攻击的正面，骑士们往往会在胸前加上一块前胸甲，就像艾薇雅在地球时士兵们在防弹衣里多加一块插板一样。

        骑兵们的确减速了，或者说他们是急停，而且完全没有下马步战的打算，最前头慢下来的骑士竟然是调转马头准备后撤。

        城墙上发疯一般往阶梯方向杀的乔伊斯也停下了脚步，这使得艾薇雅下意识的向后上方扭头。

        那是乌泱泱的人群，他们手里拿着铁镐和生锈的草叉呐喊着“为了卡南”，一道道身影从艾薇雅的头顶越过，他们跳到了骑兵的跟前，毫不畏惧的向全副武装的骑兵发起了冲锋。

        慢下来的骑兵队伍已经失去的冲杀的势头，迎面而来的领民们和四周屋顶上砸来的石子，让他们越发急于想要撤离这条开阔的大路。梅森特家族抵达卡南城的是一支七百人的军队，其中骑兵就有两百，并且这两百人全部都投入了这场攻城战。

        然而，卡南城有两万领民！摩根家族的骑士们知道，艾薇雅更加知道。

        眼前的一幕让艾薇雅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她突然笑出了声。即便每一次出声都让胸口生疼，但她依旧放肆的大笑了起来，她笑得过分的肆无忌惮，以至于从她身边而过的领民们以为她是个疯子，一个满身鲜血和泥污的女孩搭配着有些失控的笑声，好几人主动绕开了她。

        艾薇雅不在乎这些人对自己异样的反应，毕竟这正好给她腾出了空间，否则她只能缩在拒马下直到所有人散去，因为很难排除被自己的领民们踩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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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着有人绕开自己的空档，艾薇雅在人群中艰难的站起身，然后缓缓移动着步子直到了路边屋子的墙角下，身后是个幽暗的巷子，这里既能看着战场情况，也不妨碍自己休息，更不用担心谁的大脚会踩在自己身上。

        用来开采铁矿的铁镐即便是凿开骑士的盔甲都不会太难，无甲的士兵就更不必说，瞬间被人群围堵的骑兵们寸步难行，有人被生生拖下马，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数把铁镐凿穿了胸口。

        城门口的街道上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继续砍杀的骑士，扭头逃跑的征召兵，还有疯狂的领民们，梅森特家族的旗帜在人群中倒下，举旗的人扔下旗帜卖力的往城外钻，任由其被踩进地上的污泥之中。

        已经杀下城墙的韦斯利砍翻了一名敌人，然后跳上一处石墩向艾薇雅大声喊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这帮人为你而战？”

        艾薇雅可没力气喊回去，方才的大笑导致胸口现在连呼吸都疼，但她心里很清楚，他们不是为我艾薇雅而战，他们是在为自己而战，或者说是为了这座城而战。

        总之，卡南城，似乎有救了，而自己好像不会死了，至少今天不会。

        正想着，身后的巷子里冲上来的领民骂骂咧咧的撞开了艾薇雅，一个趔趄没站稳，接着出来的另一人又一把推开她“不上就别挡道！”

        正面摔倒在地的艾薇雅吃了一嘴的污泥，那股酸臭加上泥土的腥味直冲她的脑门，连着呸了好几口，实在没力气再爬起来的艾薇雅只能心里暗想，这帮领民的素质看来还有待提高。

        韦斯利又在远处招呼自己了，虽然听不清这会儿她具体在说什么，但有一说一，他的声音还是很具辨识性的，即使在嘈杂的战场也很明显的区分出来。

        艾薇雅其实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也直接参与到了这场战斗中来的，按理来说，他完全可以待在城堡里静观战场局势，在帕罗家族的旗帜出现在战场上之前，他明面上依旧是中立的一方，这么急着参与到冲突中来，若是战败，即使投降，也多少得吃点苦头。而且，这会儿他的话是不是有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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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薇雅不知道为什么韦斯利话多，摩根可知道，他现在被堵在城门的门洞里，前方完全推不动，后方的军队补不上去，着急得很。

        最前头的征召兵和进城的骑兵们想要后退，而后头进城的骑士们想要往前杀，可门洞就这么大，场面一时间极其混乱。

        摩根试图让队伍重新整备起来，他询问了身边的一名骑士“前头怎么回事？”

        “卡南城的领民们杀出来了！前头的部队遭到了阻击，短时间内可能推不动。”骑士回答道。

        领民？一群毫无组织纪律可言的散兵游勇，战斗意识甚至不如整编过的征召部队，只要杀个一两圈就会一哄而散了，根本不是障碍。

        “就几个农夫而已。”他砍翻了几个不知道怎么钻过来的矿工，虽说进展缓慢了些，但总体还在可控范围内，如他所料的，卡南城守军很少，而且战斗力堪忧，如今挡在前头的是矿工，民众终究是难以撼动军队的，即便现在他们势头正盛，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摩根准备下达重新整备集合的命令，但身后挤过来的传令兵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大人，东北方向的林子里出现了帕罗家族的骑兵！”

        “什么？”摩根一把揪住传令兵的衣领。

        帕罗家族的骑兵出现在了战场上，摩根直接判断对方的目标会是自己，他是得到帕罗家族的人抵达卡南城时决定先下手为强的，也是为了防止帕罗家族的援兵抵达才率领七百人冒险进军的，可他依旧低估了帕罗家族的效率，或者说，他们早在自己向新领主宣战时，就已经打好了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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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火速下令所有军队撤出卡南城“停止攻城！所有人，停止攻城，立刻撤退！撤退！”

        这不是开玩笑，自己的军队分成了两波，自己带领第一批六百人主力攻城，而桑吉斯带一百人留守大营，也随时策应主力的进攻。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桑吉斯即便带人接应，没有马匹的他们根本赶不上速度更快的骑兵，何况帕罗家族的骑兵距离自己更近。

        现在自己手中一大半的部队在城墙和城门口，留在外头的根本不足以抵御一次轻骑兵的冲杀，若是不及时撤出卡南城，攻城的军队将面临腹背受敌的情况。

        原本不成问题的领民，似乎突然成了大问题，已经被领民们冲得乱做一团的队伍很难准确的接收到他的口头命令，更别说高效执行了，只有部分骑士开始转头向城外推进。

        从门洞里都能看到飞扬的橡树旗，拽着旗杆的旗帜仿佛是在拽着摩根的心，他嘶吼着命令全军撤出城池，但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无力。

        牛角号声响彻城外，只是一百轻骑兵，帕罗家族的骑兵很快拉开阵型，开始了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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