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至宝《通天犀》

京剧发展嬗变二百年，已经有不少老戏像《通天犀》这样，看戏名不知道剧情讲什么；看了剧情，又不知道戏名讲什么。

        通天犀，古代传说中的灵兽，头有三角，顶角中有白纹直贯两端，称“通天犀”，佩在身上有辟邪、辟毒、辟水等奇效。古人亦以其为感应灵敏的象征，有“心有灵犀”之成语。明清某佚名作者，将这传说演绎成一部传奇故事，名字就叫《通天犀》，讲的是十一郎莫遇奇与青面虎许起英、许飞珠兄妹的曲折际遇，其中十一郎与程老学之女程珍奴结亲，定情物就是至宝通天犀，后来程珍奴遭恶人胁迫，愤而投井，因身上佩有通天犀而辟水不死，与十一郎终成眷属。

        这个故事先后改编为昆曲和梆子，逐渐传入京剧，大致分为“郎打虎”“虎救郎”两个段落，前者就是如今常演的《白水滩》，武生为主；后者仍叫《通天犀》，武花脸为主。早前伶人文化程度不高，剧本全靠口口相传，传来传去，衍变出多个版本，十一郎的名字由莫遇奇变成穆玉玑，许氏兄妹的名字在许起英、许世英、徐世英、许奇英、许飞珠、许佩珠、徐飞珠中游离不定，身份也由苗族豪强变为梁山好汉的后人——或许是为了更符合京剧观众的口味吧？十一郎结亲的剧情并没有在戏中出现，作为定情物的通天犀当然也消失无踪，只剩个《通天犀》的戏名始终未改。唱到后来，连伶人本身也不太明白这戏名的出处了，有的说是一块玉，有的说是一柄剑，有的说是一座寨，有的说是一座山……

        如今的京剧舞台，武花脸人才匮乏，武花脸为主的戏越来越珍稀，《白水滩》还算偶有贴演，《通天犀》常年也见不到一次。这出戏乃是武花脸戏之精华作品，集中了不少高难技巧，尤以“坐寨问程”之椅子功闻名：青面虎获救之后回到山寨，先是春风得意，唱出种种憨直爽朗神气儿，随后得知十一郎被官府所擒，急忙向程老前询问情由，意图搭救，种种做工念白，尽现粗中有细的可爱性格。问到急切处，青面虎先后“上椅子”、“跳椅子”、“拉椅子”，在狭窄的圈椅靠背和椅牚上做工夫，还要演出朝天蹬等腰腿绝活儿，动作之险难，惊心动魄，同时水袖、髯口、脚步、身段、脸上神情、口中念白，甚至几声“哇呀呀”，一气呵成，各自生色，实是极赏心悦目处。

        此次主演《通天犀》的赵文宝，乃是滨城戏迷十分熟悉的优秀武花脸演员，功夫扎实，风格成熟稳健。我刚开始在麒麟舞台看戏时，就听说他擅演《金钱豹》，一把钢叉舞得像粘在背上一样；又听说他在学习《通天犀》，有志与《白水滩》串连一起，将全本《血溅万花楼》搬上滨城舞台。但是近年来赵文宝伤病不断，一次在排练中腰部受伤直休养了半年之久，几乎令我绝了看他主戏的希望。此次看到戏单上出现《通天犀》，真是忍不住泪盈于睫：原来他始终没放弃，一直在努力。背后得有多少无言的艰辛，才能让你看到这样一出戏？京剧演员的辛苦，尤其武戏演员付出的血汗，远超常人想象，他们才是真正的至宝，值得上最好的赞美与珍惜。

        （宏济大舞台本周京剧演出：7月12日下午15：00《太君辞朝》王玢、刘小龙；《通天犀》赵文宝、符鹏、刘小龙）

        （配图：《通天犀》赵文宝饰青面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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