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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十一长阳城


日渐和暖,张姮在东宫的学习之地从子书房挪到了晅榭,催翯池出水高台,倚靠太湖林,左右连接昔朗斋和荫芳阁,清雅别致。

        但温沨却很头痛,尤其是看着眼前一身侍监装打扮的张姮,眼皮都直跳。

        对于溜出宫这件事,张姮对温沨絮叨了好久,这才得到对方首肯,但出宫时间只有一个半时辰。虽然时间不长,但张姮是心满意足的;为了计划顺利,她可以说做足了功课。

        张思戚最近忙着处理与赵国的战事,暂时无心搭理后宫,她也免了请安礼。后为了方便行动,对阜安是威逼利诱,这才得到一身侍监服,倒也合身看不出来。又央求槿心给自己做了两个大荷包,也不敢讲用途,每日偷偷塞点碎银珠宝,倒不是她有多阔绰,毕竟阜平掌管私库以来,大大小小的首饰节例等财务都详细记录谨慎看管,尤其是外流用的支出,哪怕是一袋赏钱也要仔细数清楚,所以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偷偷给自己存私房钱。

        看着肚子圆滚的张姮,温沨又是无比头痛,最后对外借口长河午休,这才在槿心他们的“关切”目光下离了宫。

        当然,张姮出宫,不光是为了玩,她还有别的目的,就是那根铁钉和短箭。

        两人踏上车與一路出了南安门,又过了尚舜门,一路南行。待过了最后一道皇门,耳边立即热闹起来,随即人声鼎沸。张姮忍不住打开车窗,一下就被眼前的街区景象吸引,几乎等不及要跳下车,被温沨一把揪住衣领道:“你给我安分点,否则我立即叫五方衙门的人来。”

        张姮便只能问:“那咱们这是去哪儿?”

        温沨道:“你只有一个半时辰,但是从主街逛起是来不及的,我叫人先去乐寿坊巷道,到时候你跟着我,往回慢慢走,也差不多能让你逛的尽心。”

        温沨的办法自然好,不过对方追问:“那主街的武器店和铁匠铺可有?”

        张姮曾提前问过鲁佶,这长阳主街大部分是茶坊酒肆,是比较繁华的商铺聚集地,像铁匠铺武器店这样的一般不在御街的,温沨反问她去那里做什么?

        “我想打听些事情。”张姮没细说,温沨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因长阳没有武器店,只有兵器库,于是温沨就叫马车停在了长阳一间稍大的铁匠铺。

        打铁铺和张姮想象的不同,没有人现场打铁,和普通商贩一样,也有柜台货架,只是墙面多悬挂着劳作的农具,炒锅菜刀等物。伙计是个精明人,见温沨一身华贵,主动上前招呼:“这位公子,您大驾光临想要买什么?还是啥宝贝要小的给您修补修补。”

        “咳,我没什么需要的,不过我这位朋友想看看。”温沨让张姮自己转,自己走出铁匠铺,他知道张姮一个小姑娘不去逛街而是来这种地方,肯定内有文章。

        那伙计见他对跟着的白面小厮如此客气,才明白这位是真财神,于是转而热情招呼:“不知小公子需要什么?”

        张姮看了看货架,问道:“不知贵店都经营什么铁器。”

        伙计答话:“那可多了,只要您有需求,不差做工钱,小店什么都能给您服务。”

        张姮笑道:“那老板是谁?我有样东西,想当面问问他认不认得。”

        伙计说了句稍等,就撩开帘子往后面去,很快,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擦着身上的汗,张姮立即被一股铁锈和热汗交杂的气味熏到;原来这地方是老板干活。

        对方也不好意思呛到了客人,擦了擦汗对张姮道:“不知这位客人想打什么?”

        张姮问:“阁下就是这打铁铺的老板?”

        那人嘿嘿一笑:“正干活不好意思冲撞了客人,我是这儿的老板,真老板,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张姮便从袖子里掏出那枚铁钉,递给他问:“我想问老板可认得这个?”

        那人只看了一眼就说:“这不是修屋用的钉子吗?”

        张姮又问:“难道它没有特殊之处了吗?”

        老板连带伙计又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肯定地说:“没错啊,这就是修修补补才会用的钉子,要说特别,可能是比一般的长了些,不过若是修缮老家祠堂马棚架子啥的,用长些的更结实个,也不是少见多怪的事。”

        张姮接回长钉,但她没有说短箭的事,毕竟对陌生人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于是道了谢,不过还是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道:“我请问老板,这长阳城一共多少家打铁铺?”

        “这铁匠铺长阳大小加一块一共有七八家吧,不过城里的只有三家,剩下的都在郊外。”

        “如此,我想请老板帮我个忙。您不用担心,并不是我要下单子,也不是找人抢您家的生意,我只是想请老板帮我在这些铁匠铺里,每家打一枚这样的长钉,我自有用途。”

        “这”老板有些犹豫,毕竟张姮出手阔绰,还说了这么奇怪的要求,要说怕被人抢了大单子那绝对是真的。张姮看出他们的心思,又掏了枚金镯子,这下老板和伙计眼睛都直了——这可是纯金的啊,何况上面还镶嵌着数颗玛瑙珠子。只听张姮又道:“这镯子是纯金玛瑙的,老板要是怕被人抢了生意,那我就用它做担保。要知道,它买下您的铺子都绰绰有余,您也不用害怕以后没有钱赚。”

        老板连连点头就要去接,张姮忽然撤手道:“不急,等您将每家的钉子送来,除了这镯子我还有重谢,不过做生意讲究的是信誉,您可不能将顾客的要求随便透露给外人。”

        那老板立即正色道:“这您放心!我们做的都是良心生意,断不会多嘴多舌。您不就是要钉子吗,我们就是跑断了腿也得给您买到。”

        “有老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你们办好了”张姮看着外面百无聊赖的温沨,一指他说:“就送到城北的温家,说是一位,姓徐的公子要的。”

        那老板立即应允,要知道这长阳城可就一家阁老姓温,那可是朝廷大官,有这样的名头担保,哪敢不应。

        张姮笑道,看来长阳的确是个富贵地,就连铁匠也对权贵知根知底:“既如此,那这银两就当是定金,你们买好了钉子,就送过去吧。”

        然后转身离去,那铁匠老板和伙计哪敢耽误,待人走,就将自己洗刷一遍出门去找钉子。

        温沨见张姮出来,听她说借着自家的名头办事,只是摇头苦笑。免了乘车,走过一个巷子就直奔街区,然后就是一路嬉戏。

        张姮对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感到好奇,几乎每个摊子她都光顾了一下,温沨提着她买的胭脂水粉扇子丝巾还有绣面,心里后悔极了,只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却也没有阻止。毕竟人虽然住在长阳,但从未看过宫外的世界,没机会亲眼看看属于魏国的民家和集市。兴致盎然,见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简直比皇宫好几倍。

        两人快到千福门大街时,温沨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提议道:“现在太阳晒了,你也渴了吧。前面那家茶楼卖的汤饮子是长阳茶楼里比较好的,要不要去尝尝?”

        三品楼,是一家楼下光敞,楼上雅间的娱乐休闲地。这家贩卖的吃食很广,除了茶水点心,也有酒和下酒小菜,最独特的是,他们家按照时令每月推出自制的饮料,用当季的果子鲜花配合着中药熬制,营养又解渴,是长阳城百姓的最爱。眼下正是热的时候,所以张姮和温沨到楼内的时候,楼下已是宾客满座,二楼也只剩下边上一个,挨着栏杆,低头一看,正好将一层一览无余。

        两人坐定,要了一碗枇杷露和一碟金粉酥,温沨不渴却付了钱;其实这一路几乎都是他掏钱,毕竟对方那大荷包太扎眼。

        张姮左顾右看,瞧什么都新鲜,就在等饮料来的时候,忽然底下一楼有一桌人哈哈大笑,想是喝多了,面红耳赤的,传出粗糙话音:“一个有爹生没娘养的野丫头,居然懂得巴结怀孕的妾侍,真是不知臊。”

        又一个说:“也活该被人当丫鬟使,听说还和自己的叔叔纠缠不清,你说这心眼是个孩子干的?”

        这时旁边那桌也有人说:“原来你们还记得那出戏啊,我也记得,有一出是那女娃子偷了东西栽赃别人,当家的老爷发现要打,结果明事理的大小姐看到手舞足蹈的疯丫头,一下就拆穿了她,结果被老爷一顿责罚,那叫声真夸张,逗死我了。啧啧啧,要我说也真是,这天底下还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人,也真是活该。”

        又一个打了个酒嗝说:“你懂啥?就是这种没教养的人才有心眼,装疯卖傻讨人欢心,你看看那穿着金鱼衣服的样子,多滑稽啊。”

        楼下你一言我一语,张姮原本没放在心上,只他们聊的内容越听越熟悉,到后来听到金鱼衣,让她心里一顿;难道他们说的是自己。探出头仔细听,越听脸色越沉。

        温沨见她脸色不佳,以为是中了暑,忙问怎么了。张姮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一会儿伙计端来汤饮子,张姮问伙计楼下人说的是什么,这么可乐。那伙计像是想到什么咧开嘴笑着说:“您二位是外地来的吧,也难怪不知道。去年十月左右,城里突然架起了戏台,让全城的百姓们免费观看,也不知是哪个大财主发了善心。小的也看了,连着演了五天呢,都讲的是一个女娃子的糗事。”

        张姮急忙掏出一锭银子让他细讲,对方得了赏钱心里也敞亮了,一股脑全盘托出。

        果然所料不错,那些人和伙计口中的戏目,说的就是长河翁主本人,而让她出名的却不是外人,正是她的姑姑——竞陶帝姬张姌。

        她的笄发日,她的生辰,因为庄氏的死,一切都被草草略过。倒是竞陶让张姮那天在长阳城热闹了一把。帝姬府在城内搭建了个大戏棚,然后在那里上演了一出戏,主角是名少女,画着奇丑的妆,穿着五颜六色滑稽的戏服,就像一条金鱼,在戏里使尽了夸张的演技,卖傻放肆,然后被人理所应当的责打,卑微而搞笑。

        那些是长河回宫后的种种际遇,被竞陶找来戏班子编写排练成了戏码。就在她还失落不堪的时候轰轰烈烈的上演,当然戏里渲染了很多夸张的成分。一共演了五天,惹得全城的百姓哈哈作笑,叫人记忆犹新,直到现在还有人提起。

        这对于只苦恼一天三顿饭的平民百姓来说,不过就是个笑话。但对张姮,却是个十足的屈辱。

        温沨见她越听面色越差,就叫让伙计离开。看着眼前叫人垂涎欲滴的香饮子,张姮已经无心在享用,起身就打算回宫,可哪知这时候,变故就来了。

        三品楼一层紧挨着大街,不知从哪窜出六个衙役,手握官刀,凶神恶煞。

        原本伙计看见五方衙门的差爷来了,热情上前招呼,哪知为首的一人推开伙计,冲着那喝醉了还在大声说笑的客人就是一拳,力道之大,对方被揍得倒在旁边的桌上,也将一个正在一层卖字画的年轻男子撞倒,茶水酒水将字画都泼湿了。

        突发变故,大厅立即安静,张姮和温沨也愣了,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只见衙役身后一个头戴黑帽的头领大声喝道:“将这几个辱骂长河翁主的贱民,统统带回衙门收监。”

        喝醉酒的人此刻酒醒了一半儿,见衙役来抓自己,都大呼冤枉:“大人,我们哪句话辱没长河翁主了,小人冤枉啊!”

        就见头领抄起桌上的残酒往醉汉脸上一泼,大骂道:“听清楚了,大爷叫你死得明白。方才你们说的有爹生没娘养,巴结孕中侍妾,偷东西,和外姓男子苟且,装疯卖傻穿金鱼衣服的野丫头,就是长河翁主!”

        他说的话音极大,就连街道的行人也听见了,大家都围拢了上来,交头接耳。

        温沨看向张姮,他虽然没有出仕,但借着祖父的关系也听说过对方回宫的一些际遇,明白有些事过于夸大其词。不免担忧地看向她,对方却对他笑了,问:“老师相信吗?”

        温沨摇头,张姮便不再多言。

        ——是啊,既然相信,又何必计较是真是假。

        只不过张姮看着这些衙役,他们个个趾高气扬的样子喋喋不休,且话里话外,都直指长河翁主,在她看来简直比那些醉汉还可恶;这表面上是维护皇室,但其实是故意将脏水染在张姮头上。

        醉汉跪下急呼:“大爷!我们真的冤枉啊!我们可一个字也没说是,是什么、翁翁翁主啊!”

        那头领呲着牙道:“哼,少来这套!你们辱骂了翁主,罪不可饶,长河翁主已经下令,谁再敢说她的不是,就将乱嚼舌头的人统统抓起治罪!”

        周围人都开始不满起来:“太过分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还有人劝道:“那几个人从头到尾也没说过翁主二字,你们这是乱抓人啊。”

        “这翁主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只见人群里有人如是说,结果叫那头领听见,立刻叫身边一人将对方按到,这下算是激起民愤,纷纷都开始谴责衙役和长河翁主的野蛮。

        张姮皱眉,只怕这些衙役这么做,就是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眼瞅着他们要将醉汉等人拷起来。情急之下,立即掏出自己藏着的两个大荷包,对着下面一洒,大喊道:“天上掉钱了——!”

        即便人声鼎沸,即便环境嘈杂,即便茶楼已经一片狼藉,但是一个钱字,立即让闹剧戛然而止。人们的目光几乎是瞬间集中了起来,惊叫一声,纷纷趴在地上哄抢金银财宝;这些可都是宫里的真金白银,所以哪怕被砸了头,也没半分恼怒,全部一拥而上你争我夺,只为了一个“钱”字。

        那几个正抓人的衙役,看见金银也早将目的抛之脑后,要知这世上谁都是仇人,唯有钱不是。而且抢得兴起,嫌自己手上的不够,仗着有武艺,开始抢夺别人刚捡到的。

        温沨刚才见张姮将珠宝洒下,立即会意,见那几个衙役欺压百姓,也跟着大吼一声:“官差抢百姓的钱啦——!”

        这下,原本捧着一手金银的衙役立即成了众矢之的,没抢到钱的那个醉汉,不管他们的身份,上去就给了对方一拳。一个人动了手,另外一群早就不忿方才他们的欺压,见钱又被他们抢了,也跟着上来拳打脚踢。

        衙役被打得刚要拔刀,温沨又来了一句:“官差抢钱还要杀人了——!”

        结果衙役一愣,手上的刀还没□□,就不知道被谁给踢走,然后茶馆一层就成了群殴现场,只不过被打的再不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而是换成了衙役。听着他们连哭带嚎,可见对方手有多狠,也可想而知他们在百姓心中有多恶劣。

        张姮看着温沨一脸的兴奋,扶额叹道:老师你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不过那几个衙役确实活该,几个汉子喝的酩酊大醉,说出来的话也自然被认为是酒后狂言,实际上除了当事者本人介怀也无人知晓是谁。可他们故意将矛头直指,还大张旗鼓的拿人,若任其事态发展,百姓不怨恨长河翁主也不行了。

        所以张姮巧妙施计,化解了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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