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四月离上

春季日头逐渐长了，宫内难得的平静，不过一夜春雨后，张姮竟迎来一甚好的消息——张思戚恩准她出宫半月，虽然只限于长阳，但足已叫她欢欣雀跃了。谢了恩旨后回宫细细筹备，毕竟这是难得的机会。

        这次她是正大光明的出尚舜门，所以也不用担惊受怕。倒是槿心等人怕她一出宫门就吃不饱穿不暖一样，不仅衣服几大包，剩下的点心药材熏香笔墨纸砚等等几乎塞满了宫车，安歌更是将她连日训练的弓箭和靶子也都带上，让张姮是哭笑不得。

        不过此行虽然日子不多，确实哪一样也都少不得，而且也不光是为了游玩，张姮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雁回堂算是彻底关门了，除了阜平将药库赠送于人，陆大夫也托他带话，说什么过了二月也要回乡去了。点金铺倒不用费心，就是栗娘为了忙活粥铺的事过年也没回庄子，这些都得在出宫这段时间筹谋一番

        一路就在张姮的思索中度过，很快就来到皇上去年赐给她的府邸，栗娘等人提前收到消息，大部分在城里的人早已等候在大厅，久违之情不予言表。有些人还提前回庄子将他们存储的瓜果青菜鸡鸭鱼鹅全带来了，让众人难得享受了一顿团圆大餐。

        入夜后等人安歇，栗娘才将去年的账目呈上，不得不说栗娘的管理水平与阜平不相伯仲，看着账目上满满的成果，只觉得万事交给她也没什么不妥了。倒是那些农户的孩子，眼下时局已定，这义塾也不能耽搁了，但对此阜平却建议还是另寻个地方为好。原因也是因为当下，皇上赐下的宅邸到底是因为张姮住在宫里所以空置，可现而今张姮下榻不能没有去处，总归日后是要住人的，最好还是另选个固定的位置。

        而且孩子们读书的桌椅笔墨也得布置，如此算下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张姮看着已被布置得清雅居室，想想也有理，这长河府的位置靠近皇宫，就算孩子们住在府里，也得有休沐回家的日子，来来回回也不容易，倒不如再选个安静优雅的宅院。

        于是张姮就在二月杏花满树白的大好时分，再度踏上了长阳城的大街。不过看得出经过一番狂徒的洗礼，让很多人还是心有余悸的，基本上商铺里的学徒也好杂役也罢，都不敢轻易任用生面孔。温沨更是一整天都陪着她在城内选合适的宅院子。可商行推荐的几处不管是地段布局都不甚理想，一天从日出到日落都没有结果。

        不过这不妨碍张姮的好心情，她今日穿着一身雪青色云纹公子装，银质头冠，素玉带勾，显得冰清脱俗，一看就是谁家涉世未深的白面小公子。要不是身后也着男装的安歌和六个东宫侍卫虎视眈眈，只怕张姮一出府门就被长阳城的小姑娘们围拢得走不得了。

        当天中午时分，众人的肚子有些饥饿，便决定就近先吃个午饭，不过走了几家都是客满。原因无他，随着科举会试的逐渐接近，各州府的应试学子照顾得酒楼客栈生意是很不错的，不光是下榻的酒楼，就是客栈饭馆能住人的基本上都没有空余，吏部和光鹿院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不过大部分依旧是家势颇有底气的公子。

        张昱去年虽然建议恩准平民入考，可就现实来讲还需长久规划。毕竟农户百姓少有供子女读书的，而这类人的出身在仕途上也比较受限，到头也就是个六品官。若是耿直一些的，不学会官场的陋习更谈不上什么前途，可读书人变得趋炎附势也就失了本质。

        所以武举恢复，无疑另给了他们新的出路，只是两相比较，武举又明显受到了朝堂的冷落。即便圣旨言明，对武举的科目约束逐一撤销，可朝廷官员还是跟着皇上的喜好有所偏倚，让那些以往习武却无用武之地的人依旧被约束得严谨。

        要知魏国的国情，武人的出路本就狭隘，最后要么种地，要么从军，可军营又哪里是你想去就去的，另谋出路也不过就是走江湖，命运不济的直接落草为寇。所以皇帝难得开恩给出了一条名正言顺的官道，即便是不受重视，还是有不少人想崭露头角，施展一番报复，如此长阳城今年外省各州的人格外多。

        张姮等人好不容易才挤进一家酒肆，店小二见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哆嗦的上前招呼：“几位大爷吃点什么？”

        张姮环视一圈，发现除了过道都没站人的地方了，要想好好吃饭就得等个些时辰，正商量着。忽然街上传来骚动，好奇看过去，只见十步开外聚拢不少人，掌柜对此倒是心知肚明，反劝他们不要凑过去看。细问之下才知道，自从武科开始考试，这长阳城就没断过斗殴的事，原因却不是纠纷，只是一些长阳本土的公子哥看不惯那些外乡来的人，言语不和就少不得仗势欺压。其实任谁也猜得出来，这些纨绔子弟是怕有人在日后的考试中抢了自己的风头，仗着身家就频频借机打压，也是顺道淘汰一些对自己不利的对手，这可让很多外来的人大吃苦头。

        张姮有些吃惊，没想到天子脚下还有如此无法无天的事，忙问：“这么猖狂，巡防总署不管吗？”

        掌柜道：“巡防总署最近倒是巡查严谨了，只不过那些公子哥非富即贵，再说也有护卫给他们挡着罪名，事后家里赔些钱，谁还惹得起。就是衙门，无凭无据的也不能深追究啊。”

        张姮皱眉想近前去看看，可温沨却劝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护卫去寻赵彬来管。

        与此同时，那聚拢的人堆爆发出惊呼。担心出了人命，张姮便朝着那去，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人堆里叫嚣：“长阳是何地方容得到你们撒野，信不信这就将你们押去刑部大牢。”

        那不正是苏梓阳吗？张姮挤进人堆望去，只见地上躺着三名护院模样的人，而立在他们中间的是一长一少，膀大腰圆憨声憨气的，都拿着一个农家堆草垛的叉子，被欺压正感到不忿。反观苏梓阳穿着华丽武服，佩着宝剑趾高气昂。看其架势，张姮猜想莫非他今年也要参加武举考试？好奇问身边的温沨：“这固国公今年也要他儿子参加武举吗？”

        温沨撇嘴道：“还不是光鹿院的大门这苏大公子跻不进去，这才逼得无奈参加武举，看能不能混个头衔。”

        张姮无语地摇头，心道这厮怎么还这么不知深浅。头年的春蒐马术是一塌糊涂，更没见他平日展露过手脚，又联系那掌柜的话，看来这家伙多半是仗势欺人好给自己铺路呢。

        这时圈内护院已从地上爬起，苏梓阳见势接着厉声喝道：“看你们这些刁民的穷酸相，还有你们这粗俗的话语也配参加国都的考试？知不知道武举是什么，可不是你随便乡下打个架就行的，这笔试还有样貌举止统统都要过关，你们这样子可认得字吗？哼！这粟州布政也当真是拿朝廷之事儿戏，什么货色都敢放到长阳城来。本公子劝你们丢人之前敢快滚，省得会试的考场被你们熏得一股子草泄臭味儿。”

        那年纪较轻的汉子立即反驳：“武举又不是比谁穿得好，你少瞧不起人，俺们就算拼不过笔杆子，但上阵杀敌也不在话下。看你这样，空配着个铁片子只怕也是个摆设，若真有本事，出门别带帮手，亮出家伙给俺们爷俩看看，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年轻人沉不住气刚要动手，他身边那上年纪的却拦住他；毕竟这是国都，当街斗殴，他们无权无势的可要会吃亏的。

        但苏梓阳被人公然羞辱早就气得脸色红涨，拿出公子派头道：“你们两个乡巴佬还不配本公子动手，来人围住他们，这回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能耐打得过所有人！”

        他一声令下，十几个身材魁梧的护院迅速围拢上去，各个面色不善。

        父子二人见势不妙，立即将草叉攥在手里，摆出架势怒道：“哼！仗着人多算什么好汉，有种来单打独斗，别躲在后面。”

        苏梓阳不屑：“你们这穷酸给本公子提鞋都不配，我上阵还怕脏了衣服呢。给我打！”

        随即家奴护院与父子二人战在一起，围观的人赶紧退开，温沨护着张姮也躲到一旁。不过面对苏梓阳的人多势众，这草叉父子却对付的柔韧有俞，手里的农具也耍得虎虎生风，那些围拢的护院愣是近不得身。

        张姮啧啧称叹，要说固国公府的护院怎么也是精挑细选的，可面对这对父子却毫无招架之力，几下就将这群狗腿子打趴在地。

        不过他们打得“热闹”，四周的小摊贩是遭了殃，摆放的商品尽数被砸毁；他们小本经营本就不易，好不容易熬过了凶徒祸害，现在又摊上这事，急忙上前劝阻：“大公子！大公子消消气，小人小本生意可经不起诸位大爷的折腾，还求大公子高抬贵手啊别打了！”

        “滚一边去！”苏梓阳见自己手下接连折在这对农户手里，众目睽睽只觉得丢脸至极，刚要派人回家调人，忽然闭了口，只因他正好看见张姮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吓得口齿不清：“你？！殿！你您，您怎么？！”

        张姮却好整以暇道：“今儿日头不错啊，苏公子也出来消遣啊？”

        苏梓阳腿肚子转筋，立即喝止住那些欲要冲张姮去的家奴，跪着道：“是，正是，小人出来逛逛，逛逛。”

        张姮盯着苏家护院，眼神冰冷，十几个人不知她身份，但看自家公子那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不敢妄动，然后听她笑道：“既如此我正好也饿了，不如我再请苏公子好好喝一壶啊。”

        苏梓阳立马冷汗浃背，再不敢猖狂。要知张姮可已是今非昔比，是他绝不能得罪的人，只怪自己倒霉怎么就撞上了她，连连恳求道：“公、公子子恕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千万别记在心上！小人不耽搁您了！小人这就告退，这就走！”

        “慢着。”张姮轻描淡回了两个字，苏梓阳才起身又吓得跪下，乖乖地听候吩咐，只听她接着说：“苏公子的本事惯会人仰马翻，是不是家风使然我也无暇过问。不过苏公子得记得，这知错要能改。你也不希望自己参加考试之前，先被苏大人家规处置吧。”

        “是！小人不敢，小人不敢了，小人铭记公子的教训再不敢了！”边说边又让手下的人全跪在草叉父子二人前赔礼，又将自己身上的钱全掏出来赔偿，张姮这才作罢。

        只不过他们跑得太慌，没几步又跟一个书生撞在一起，吓得苏梓阳又是一顿赔礼。


　　https://fozhidaoxs.cc/book/49533108/6272142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i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i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