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02救人

        沉碧抬起手背来触了触自己的脸颊，她有些不太确定，自己这般容貌，鸣玉公子可还入眼，于是她微微地侧过脸去，朱唇轻启，言辞轻佻，“鸣玉公子费这番功夫，原来只为了妾身这一面轻纱。”

        杨悬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沉碧，名动天下的碧波仙子俏生生地立在距他数尺之地，他险些丢了性命，才有幸一睹芳姿，自然不会错过良机。

        此时有风拂过，卷起沉碧披散的长发，露出长发之下一张明艳的脸孔来。杨悬微微一怔。

        眼前的少女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肌肤白皙，担得起“吴盐胜雪”，弯眉笑目，樱唇微挑，未语笑先闻。

        很美，杨悬几乎就要压不住心中那一点旖旎，目光不受控制地顺着她洁白的颈项向下滑去。

        她穿着轻薄的绿纺，襟口微微敞开，胸前起伏有致，若隐若现。

        绿裙的前摆稍短，露出柔润白皙的小腿与纤嫩如玉的双足。

        当真不错，假以时日，越发能让男人们血脉贲张，与其叫仙子，倒不如叫妖精更贴切些。

        杨悬在心中暗自掂量着，却听沉碧“噗”地笑出声来，“公子盯着妾身看了这么许久，莫不是看上妾身了吧。”

        被沉碧猜中心思，杨悬不过微微一笑，他惯在风月场中厮混，最知道如何不动声色才能请君入瓮。

        他挑了挑眉峰，目光仍在沉碧在脸庞上逡巡，语气中却多了几分不屑，“在下只是在想，江湖中艳名远播的碧波仙子，原来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沉碧微微一怔，旋即莞尔，她眼珠子一转，柔声笑道，“那鸣玉公子在江湖中德高望重，今日却是要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了吗？”

        一顶“德高望重”的帽子沉沉地压下，杨悬觉得自己十分滑稽。

        他在江湖中浸淫已久，自然不会傻到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于是他轻咳了两声，正色道，“人，在下今天一定要带走，为免仙子觉得在下恃强凌弱，要在下如何做，全凭仙子定夺。”

        沉碧的眸中一亮，转而笑道，“妾身自然不舍得十分为难公子，公子且让妾身三招，三招之内，公子不许出手。若是如此公子还能胜得过妾身，那么妾身便任凭公子处置。”

        杨悬颔首笑道，“那么在下恭候仙子赐教。”

        杨悬的话音一落，沉碧握着玉笛的右手轻扣，玉笛中竟吐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来。她足尖轻点，手中的玉笛已向杨悬当头劈下，身法很快，但劲力上仍欠火候。杨悬偏过头去，轻巧的避开。

        沉碧凌空一个侧翻，顿住身形，娇声笑道，“第二招，看好了。”

        杨悬定睛去看，只见沉碧左掌微收，一招擒拿手，锁向他的咽喉，他微微仰身正要避开，却见沉碧右手中的玉笛已然脱手而出，向缚住少年的网绳飞射而去。电光火石之间，玉笛上的匕首已将绳索齐根刈断。

        声东击西？杨悬心中一惊，再看时，只见沉碧已一个仰身，如鱼戏水一般，向后飞掠而去。

        少女的身形矫健，转瞬的功夫，已掠至少年的近前，她一手操起玉笛，一手提起少年的前襟，身形一转，便向密林深处遁去。

        杨悬连忙循着少女的身影向前紧追了几步，却听见少女娇俏的笑声和着风声传来，“妾身三招未满，公子若是在此时出招，可就食言而肥，贻笑大方了哦。”

        杨悬讪讪地顿住脚步，他察觉到，就在刚刚，碧波林中的机关已经修整完毕，悄然启动了。碧波仙子在机关启动前一刻逃之夭夭，时机拿捏得分毫不差。

        杨悬暗自掂量，若是他仔细计算步子，耗费些内力精神，大不了再带点伤，挂点彩，总能将这碧波林中的机关阵法破了。只是到那个时候，他强弩之末，日暮途穷，怕是静湖山庄早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关门放狗，瓮中捉鳖了。

        杨悬扶住额头思索了片刻，最后竟在眼角浮出一丝笑意来，也罢，辫子长了再抓，养肥了再杀。小丫头，我们来日方长。

        沉碧扛着她从杨悬手中救下的少年，一脚踹开了自己小竹屋的门。

        她此时又累又困，将手中死猪一般沉的少年随意扔在床榻上，便一头躺倒在少年身旁，沉沉地入了梦。

        夜色尚浓，浑浑噩噩地也不知过了多久，沉碧迷蒙着睁开双目。一眼就看见颜如春花的少年缩在床脚，衣冠楚楚，瑟瑟发抖。

        沉碧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

        她连忙坐起身来，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番，确认自己从头到尾并没有轻薄过眼前这个少年，暗自里舒了一口气。

        沉碧撑着身子将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个大男人，摆出这副黄花大闺女被人欺负的模样儿，到底是要闹哪般？

        于是，沉碧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

        “你，醒了啊？”

        少年一惊，抬头触及沉碧的目光，又急急地避开，末了还向后撤了撤身。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怎么会和我睡在一张榻上？”

        沉碧没有料到自己一个女孩子家，会被人这样诘问，她困惑地拧起眉头想了想，觉得自己隐约有些明白了。

        这少年是前朝轩辕氏的幺子轩辕齐，颜如春华，色如好女。

        沉碧小时候跟着娘亲入宫时，曾见过他一面。少年的眉间有一粒朱砂胎痣，让人过目不忘。

        沉碧曾听爹娘说起过，轩辕齐好文厌武，曾师从当世名儒，研习孔孟之道，年纪小小，却清介自持。怕是男女大妨，重如泰山。

        所以，他如今流落江湖，阴错阳差和她同卧一榻了，是打算让她负责不成？

        沉碧抬头又看了轩辕齐一眼，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突然来了兴致。

        于是她凑近了一点，笑道，“因为我只有一张床啊。你是客，身上还带着伤，我自然不能把你扔在地上。我是主人，又是个女孩子，你自然也不会好意思让我睡在地上。你说是不是？

        因为她的凑近，轩辕齐下意识地又向后撤了撤身，他的后背此时已紧贴在了墙壁上，直到退无所退时，才勉强抬起头来。

        轩辕齐的目光，从沉碧的脸庞上匆匆地扫过，最终停留在沉碧裸露的双足上。

        沉碧见轩辕齐看她的脚，索性将脚伸到轩辕齐的眼皮子底子。足踝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呤作响。

        “好看吗？”

        沉碧向来赤足，碧波林中机关重重，穿着鞋便无法感知脚底极细微的变化。

        足踝上的铃铛是她用来吓人的。

        闯入碧波林中的不速之客，只要听见铃铛响，就知道有仙子索命。往往不用她现身，便有胆小的先自逃命，也省得她许多功夫。

        轩辕齐的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他别开了目光，似乎镇定了一些，但仍旧不敢去看沉碧的脸，“碧波林中，定是仙子救了在下的性命？仙子对在下的救命之恩，在下铭感五内，没齿不忘。”

        “仙子？”

        他果然不记得她了，沉碧若有所思地拧起眉头，决定就坡下驴。

        “你们是这样称呼我的？这些年来，活着走出碧波林的人不过寥寥，见过我容貌的更是凤毛麟角，你说，这仙子的名号是怎么传出去的？”

        沉碧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轩辕齐。

        轩辕齐正有些心不在焉，沉碧突然发问，他猛地回过神来，怔怔地看了过来。

        沉碧笑吟吟地又凑近了几分，伸出两只玉指轻轻地捏住轩辕齐的下巴，压低了声音道，“我在问你，你觉得我美吗？可担得起仙子之名？”

        轩辕齐偏了偏头，竟没能挣脱沉碧的手，他无所遁形，只得勉强应声，“仙子自然很美。”

        沉碧轻笑出声，她偏过头去凑到轩辕齐的耳边，将声音压得又低又柔，“你在敷衍我吗？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如何知道我是美是丑？”

        轩辕齐又气又窘，眼看着就要发作，沉碧却适刻而止地放过了他。

        她神情自若地翻身下榻，从椅背上捡起一件浅碧色的长衫，披在肩头，扭头问轩辕齐，“我姓岳，这儿的人都唤我沉碧。你叫什么名字？”

        轩辕齐犹豫了片刻，闷声答道，“在下姓齐，单名一个轩字。”

        “齐轩？”

        沉碧轻笑了一声，她并不说破，只将及腰的长发捋至身前，执着小木梳细细地梳理着。

        一室静谧。沉碧却突然抬起头来，正迎上轩辕齐的目光。

        “你胆子不小。”

        与她目光相触的刹那，轩辕齐慌里慌张地移开了目光。沉碧却依旧在他的余光中捕捉到一丝隐秘的痴迷。

        沉碧假装不知，笑着续道，“碧波林这种九死一生的地方，你也敢乱闯。”

        轩辕齐迟疑了片刻，试探着问道，“我曾听人说过，碧波林中有一座静湖山庄，庄主林静影前辈是位不世出的高手。”

        沉碧的手上微微一顿，她缓缓地抬起头，沉默地看向轩辕齐，目光渐渐变得冰冷而严肃。

        轩辕齐被沉碧这般看着，似乎生出几分怯意来，他咬了咬牙方才续道，“我身负血海深仇，如今只愿能拜在林前辈门下，学成之后若能手刃仇人，则死而无憾。”

        林静影这些年来深居简出，极少离庄。江湖中能完整叫出她名姓的人早已寥寥无几。

        原来他闯入碧波林，并不是误打误撞，而是有人提点。难怪能掐着时辰入林。

        只是，他个大男人想要拜林静影为师？沉碧皱了皱眉头，决定看在旧相识的份上，提点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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