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断桥边的小二哥5
感觉身心灵魂都已经到了自己的巅峰时刻，裴长德长了这么些年的沧桑老沉仿佛也跟着一起消失了，满满的都是青年的朝气。
“师傅，咱们接下来干什么去呀。”
东家笑眯眯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五十年不见的便宜徒弟。
裴长德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五十年了，你孙子也该有二十来岁了，当个小二好像也不错。”
裴长德愣了愣，“孙子？小二？”
“歇了五十年的茶馆也开重新营业了。”东家留下这句，眨眼间就消失不见，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一人一鼠。
“老了？”松鼠呆愣愣的见自己的靠山消失，不好的预感便汹涌而来，只听得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大松鼠整个鼠身不受控制的歪歪扭扭升了起来，正好飘到裴长德眼前，某人显然是要秋后算账了。
“没没没！”大松鼠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眼见着膨大了一倍不止，使劲儿挣扎，也不忘求饶：“裴大爷，我错了，我老了，是我老了！”
裴长德一只手心突然冒出一束小火苗，“哼，认错，晚了。”
第一次见到这松鼠，它还不会说话。整个鼠身被一只大黑蟒缠着，看似命不久矣。他本不想插手，丛林法则嘛，适者生存。不料都已经放弃抵抗的松鼠看到了他之后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那双眼睛颇有灵性，豆大的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
裴长德叹了一口气，还是救下了它。然后这只臭松鼠就赖上了他，没脸没皮地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还会跟他争宠。
裴长德手也不停的□□这松鼠蓬松的毛发，不经暗叹物是鼠非。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这松鼠只能零星蹦出几个字，现在竟然也学会嘲讽技能加仗势欺人了。
路过西湖边某处的人发现，这家关了几十年的茶馆又开了起来。茶馆不大，位子不多，规矩却不少。
当年这一片地界还没有这么繁荣。远远近近就这么一家茶楼，四周不是水就是树，空旷清净得很。而六十年后，这里也变得和其他地方一样熙熙攘攘起来，青砖绿瓦白墙层层叠叠，书写着人世喧哗的乐章。茶楼左边多了个脂粉铺子，右边靠着家医馆，更不用说那一间间排开的成衣铺子，铁匠铺子，早点铺子之类。
茶馆开业第一天，便有不少老人或携友而来，点一壶茶聊聊这辈子；或带着年轻的后生，给他们讲过去的故事。
这，可是当年皇帝老爷喝了都说好的茶呀。当年的老掌柜和老伙计不在了，这不，他们的孙子又回来继续开茶馆了。
“王老头，”一个华服老翁头发花白，看着正在上茶的小二，一脸怀念的对坐在对面的老头说到，“这小子，可真像他爷爷。”
早已耳听八方的裴长德脸上笑嘻嘻，内心毫无波澜，呵，一群臭小子，当年裴大哥裴大哥喊得多欢，现在一个个的都叫他小裴了。
“小裴，给你陈爷爷再上一叠茶点心。你陈爷爷年轻的时候，可是跟你爷爷一起上山打虎下河捉鳖的呀，厉害的不得了。”
裴长德嘴上：“好嘞，您稍等，茶点心马上来。”
裴长德心里：呵呵，莫不是当初一看到老虎就吓得直哆嗦，腿软得都站不起来跑路的陈二牛。
“小二，给我们姐妹来一壶上好的龙井茶。”
这边裴长德才心累的应付完一堆“爷爷”，便听得一个娇俏的姑娘的声音喊他上茶。裴长德一回身，便见得一白一青两位仙女似的姑娘在刚腾出的位子上落座。
这不就是之前那两条蛇精？刚才喊话的显然就是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青姑娘”。
“好嘞，您稍等。”他抱着托盘往后室取茶。
裴长德也没有一见妖怪的喊打喊杀的习惯，毕竟他身边有一位目测将成为他师母的柳树精，还有一个胆小怕事就知道吃吃喝喝仗势欺人的松鼠精。
茶室里榻上，东家毫无坐像的靠着软枕，一手执书，一手时不时拿起旁边的矮桌上的茶小啜一口。他的对面，身着墨绿衣裳的女子正在泡茶，举止间如行云流水，自有大家风范。
见他进来，女子朝他一笑，示意他将旁边泡好的茶端出去。
没错，当年西湖边的柳树精，现在就是这个茶馆的茶博士。
面对向来懒散的师父，裴长德无能为力。但是面对瑟瑟发抖的小松鼠，裴长德伸手揪住他的毛耳朵。
“你怎么又变回原形了，前面需要你这个跑堂的！”按理说松鼠这短短几十年的道行远不足以化形。不过这在东家这里都不是事，一颗药丸喂下去，茶馆里就多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小跑堂。
小松鼠眼泪汪汪，拼死挣扎：“我不，外面有两条大蛇。”当然差点死于蛇口是他这辈子的心理阴影。
“你怕什么？有师父在，你身上松鼠的味道一点儿不剩，人家看不出来你是她们的食物啊！”
在那两条蛇眼里，他裴长德只会是一个有点小帅的普通男子，这小松鼠化成人的宋舒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半大小子。
说一千道一万，宋舒就是不肯化身为人出去帮忙。
“小裴，给我……”
外面客人开始催了。裴长德心累的放开撒泼打滚的松鼠精，看看事不关己，老神在在的东家和茶博士，只得拿着泡好的茶出去。
心里直叹气，继五十年的船夫之后，他可能还要当五十年的小二。
待裴长德的背影消失不见，原来要死不活的宋舒立马生龙活虎起来，小眼睛透着计谋得逞的笑容。嘴巴咧开好大，就差两手叉腰仰天长笑。
开玩笑，他堂堂松鼠大爷怎么可能回去做一个被人召之即来挥之既去的小跑堂呢。
“当着我的面忽悠我徒弟？”东家的声音幽幽响起。
松鼠又炸毛了。
垂头丧气的倒霉松鼠被赶了出去，像是哀莫大于心死。
柳七被逗得笑出了声儿，眉眼弯弯，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样子：“小裴想必不知道，为了治小舒怕蛇这毛病，你把他丢在蛇窝整整一年。还特地找了几条蛇精跟他打了几架。”
如今不说一见到蛇就要冲上去干一架，显然也是不再怕了的。
“唉，”东家叹了口气，“当年就说了，这徒弟，蠢笨了些。”
“说到徒弟，”柳七顿了顿，想起什么，“山灵禅师前不久递了消息过来，他的弟子不久后要到杭城历练，希望我们照看一番。”
“唔，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东家放下书，看向窗外，又像是透过眼前的西湖山水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他的弟子，好像是叫法海吧？”
“是啊，法海无边佛无量。倒是个好法号。”
“姐姐，你真的要嫁给那个许呆子啊？”辅一落座小青的眉头就蹙得老高，小嘴嘟起都可以挂酱油了。
“不许这么没礼貌，”白素贞含笑，嗔怪的看了一眼嘴里向来没个遮拦的妹妹，“以后你就要叫他姐夫了，不许再提什么呆子了。”
“唉。”小青长长叹了一口气，明明只是报个恩，护住恩人一生顺遂，怎么就要以身相许了呢。不过转念一想凡人一生不过百年，“那姐姐，待到那许仙死了之后，你可要跟我一起，安安心心修道升仙呀。”
听得小青提到这一茬，白素贞的笑容淡了淡，是啊，凡人的岁数，也就百年而已。到那时……
“姐姐姐姐，是不是嘛。”见姐姐没有回复，小青又催问到，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是的是的。”白素贞的思绪拉回，笑着回应。只是看着毫无心事笑得开心的妹妹，她心里蓦然有些沉重。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适时，小二也送来了茶水。
“两位姑娘，您的龙井茶，并三碟小茶点。”裴长德待她们一如普通客人招待。
心中感念小二的及时出现打断的妹妹的话题，白素贞笑道，“多谢小哥。”她本就极美，此时又带着真诚的笑容，更是温婉动人，惹人心醉。
饶是见惯了十有八九会成为自家师母的柳七的好颜色，此时的裴长德也顿了一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各有千秋的绝色大美女。不过失神也就一刹那，裴长德的目光从白素贞脸上移开，说着有事请招呼便转身去给另外的客人送茶了。
“姐姐，这人竟然只看你一眼便走了！”小青的语气中有着不可置信。
寻常凡夫俗子见着两姐妹，尤其的姐姐白素贞，哪个不是先楞个三楞，然后再连连告罪。
这一家茶馆的小二竟然在见了自家姐姐的笑脸后竟然基本保持无动于衷。可以说是极为难得了。
“茶馆大门一开，迎八方客送四海人，小二哥见的人多了，自然不会如别人一般大惊小怪。”说着，她端起茶杯，一闻香，二观色，三尝味，脱口而出便是一句好茶。
小青却是个不怎么懂茶的，如喝白开水一般仰头一口喝尽，砸吧砸吧嘴，灵动的大眼转了转，狡黠道：“的确好，就是有些味苦。还是点心好吃。”
白素贞笑而不语，知晓妹妹的个性，也就随她去了。
两姐妹一个饮茶，一个尝点心倒也各得其乐。
“白小姐，你也在这儿？”忽地一男声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便觉得这是个温润如玉的年轻相公。
小青确实明晃晃的翻了个白眼。幸好这会儿她的姐姐注意力没有在她身上，否则又是一顿教训。
“许相公，你也来饮茶吗？”白素贞见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不由得站了起来。两人之前并未相约，此时巧遇真当是令人惊喜。
“我到隔壁医馆向张医师请教一些问题，馆里小童说他老人家在旁边茶馆，这才过来看看。想不到竟能遇见你。”来人一息月白长衫，头发一丝不苟冠起，身体虽有些单薄却是气质如松，笑得有几分腼腆，眼里的惊喜之意路人可见。
小青见不得两人一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样子，吃到嘴里的点心也不香了。
“许相公好眼神，我这么大一个人在这儿看不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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