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条连衣裙（22）

叶茗昭没想到陆瀚亭会这么粗暴对待她，她委屈的揉了揉自己被拽红的手腕，强行安慰自己是因为对方现在和她并不熟，才会这么凶，等到她真将对方攻略到手的那天，一定要狠狠报复回来！

        结果好不容易把眼眶内打转的泪水憋了回去，一抬头就看见陆瀚亭动作轻柔的哄着相郁青用冷水漱口缓解一下的样子——用的还是他自己的杯子。

        从来没被人冷落过的女生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委屈？尤其还是被她一直想要狠狠踩到脚下的人又一次比了下去，她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匆匆说了一句“突然有点不太舒服，我先离开了”，便夺门而出。

        相郁青看着叶茗昭情绪波动过大的一系列行动，这可怜又单纯的男生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心底那些弯弯绕绕，怔愣着坐在原位上，一脸疑惑的样子几乎可以称得上可爱了。

        这餐饭到最后可以说得上是不欢而散。

        相郁青缓过了劲，就委婉和陆瀚亭表达了歉意，然后追着叶茗昭离开了。

        虽然和这位先生在一起吃饭的理由从一开始就很怪，但到底中途离席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他于是在心底有点愧疚的想：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面，一定要弥补这次的失礼。

        陆瀚亭看着相郁青离开的背影，直至被挡住最后一片衣角才收回目光，他垂眸复又注视刚刚被对方唇舌接触过的茶杯，指腹缓缓蹭过素色杯沿，暗自思忖心事时，周遭气氛仿佛都变得冷厉了几分。

        修长指节缓缓收紧，直至轻微的“咔哒”一声，杯子内部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他才又若无其事放下杯子，拿起桌面上的餐巾擦了擦手，起身离开。

        太不应该了。

        他想。

        明明在相郁青面前，想要竭力压制心底莫名其妙开始疯长的控制欲，却到底还是露出些许端倪，若是初次见面就这样在对方心底留下太不好的印象，之后会不好办。

        --

        相郁青出门之后，没有去追赶叶茗昭，而是在学校里漫无目的逛了逛，便转头回了宿舍。

        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就没有了去逗弄那情绪低劣乏味到连食材原料都算不上的、叽叽喳喳的丑陋玩意的兴致。

        从见到陆瀚亭其人的那一刻开始，一种绵密的烦躁感就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如蚁噬骨，不会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但也并让他不好受。

        若不是因为对方确实是这个小世界内原有角色，他几乎都要怀疑，是否这人和没失忆前的他有什么渊源了。

        空荡荡的寝室内，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帘缝隙投下血橘色的一线光亮，细小尘埃跃动着、在光柱内翩翩起舞，宛若在空中踏起一支优雅的华尔兹，为这本该阴暗又冷冰冰的屋子里，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堕落又放荡的味道。

        四下无人的时候，相郁青懒得伪装出平时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他窝在皮质的软椅里，单手撑着下巴，半阖起眼状似小憩，纤长浓翘的眼睫如同黑蝶鳞羽，使人并看不清他眼底暗色的弧光。

        这单薄又漂亮的黑发美人身上有一种太奇妙的气质，分明该是被人把玩、欺辱、拆吃入肚的弱小身份，此刻却好像自骨子里带出上位者的从容，如同蒙难的圣徒，又似堕落的羊羔。

        019恍惚间，几乎见到了第一次同宿主见面时对方的样子。

        它又开始纠结，自诞生以来从没碰到会让它如此棘手的宿主，它不知道对方情绪突如其来的低落来自哪里——说实话，在今天之前，它本以为该宿主没有除开感兴趣之外的情绪的。

        可万一它一开口，对方又说出什么诸如“我心情现在很好，陆瀚亭是我的菜（物理）哦”这种话，岂不是会显得它很憨？

        就在019纠结来纠结去的时间里，相郁青似乎调整好了心态，忽然睁开眼，手指轻轻敲了敲软椅的扶手，漫不经心同019开口道：

        【我要给胥明桓回一个电话。】

        019：……？

        这、这又是什么操作。

        相郁青慢悠悠叹着气，语气中夹杂惋惜，仿佛一个失掉了得到心爱玩具机会的小孩子，同心思单纯的小系统抱怨：

        【陆瀚亭给我结了吃饭的账单，打乱我本来计划好的节奏，实在太可恶，只好再迂回一点，将计划拉回正轨……毕竟因主动挂掉电话而感到十分失礼、担忧心上人误会而重新拨回去的纯情男生做法，似乎也很合理。】

        019：……就纯情男生这四个字，已经透露出了该宿主的不合理。

        但它之前吃过太多亏，斗嘴一向说不过宿主，只好把满肚子的吐槽压回了数据库，干巴巴捧上一句：

        【您开心就好。】

        相郁青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极有行动力的拿起了桌上的座机话筒。

        还是继续培育自己最看得上眼的储备粮比较有趣，一定要将那讨人嫌的家伙驱逐出脑海，以后也不要有什么瓜葛。

        --

        胥明桓合上看了一半的波德莱尔诗集，而后摘下金丝眼镜压了压鼻梁，感觉白日里的酒劲已散了七七八八。

        可下午时接到的电话内容却仍一直萦绕在耳边，如影随形。

        他从听到了男生的第一句话起，就知晓对方的这通电话大抵不是出于本心，而那句“送你的红裙子，是否还合身？”的问话，也是故意而为之。

        至于相郁青被心怀不轨之人压制，还是被强迫做了更过分的事情？他都并不在乎，因为只有在外面吃了苦头、磕得一身伤、意识到其他家伙有多凶恶，这心性不定的小猫才会更念着他的好，才会愈来愈依赖他。

        他像一个任性且富足的暴君，此刻享受于这个驯服玩物的过程，但玩物会不会坏掉、本就不牢固的心灵上是否会裂出无可弥补的伤痕，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应该是这样子的。

        那么如今，他自电话由对方主动挂断后心底若有若无的烦闷，又是因为什么呢？

        猫哭老鼠一样的惺惺作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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