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连日鏖战，萧云羡已成了浸在血水里的人，汗血混在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出往日那个英俊的样子来。
唯有那双发红的眼睛，如猛虎一样盯着这些不速之客，长剑紧握在手，随时待剑欲发。
萧家军伤亡甚多，又因长时间作战耗费了不少精力，云羡自知彼此实力，便没有人属下妄动。
萧连去穿过人马上前，欲要靠近带头之人，却被一柄长剑对准了他的颈部。
“成雨，你这是什么意思？”漠北王问道，他显然是认识这人的。
那名叫成雨的男人微微一笑，朝萧连去点了点头，可却没有让人感到他哪里有半点尊敬之意来。
“王爷莫怪，牧云城战事一直僵持着，陛下心急，特来命我来此处监战。”
“既是监战，何需刀剑相向！”
成雨挑起嘴角，脸有讽刺：“刀剑相向？敌军就在眼前，可你萧家军竟消极处事，不出兵马，是要把我大齐江山拱手送人吗？”
云羡气急，喊道：“不给兵马，不给粮草，我萧家军能坚持到此已是尽忠了！你可知你现下能安稳站于此处，皆因我们以死奋战，才保得你一方安稳。”
成雨有些不耐，他才这里不是为了听他大谈这些报国之事，郭舍要他借此机会除掉萧家父子，动作还要快。
成雨一摆手，两个属下就卸下了萧连去的武器，一脚踢在了他的膝上，逼他跪下。
云羡见此如何能忍，当即就要反抗，成雨说道：“陛下有令，命世子快快出战，早日拿下牧云城，不然……王爷生死就交到世子手上了。”
男人如小狼一样恶狠狠地看着敌人，他的父亲现在在别人手上，他不敢乱动，只能无力地看着他。
“时间不等人，世子快去吧！”
成雨带来的士兵收回了刀剑，他们纷纷归队，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殆尽。
男人看着他身后整齐精神的士兵，冷笑道：“萧家军人数不够，我要你的士兵也来作战！”
成雨摇摇头：“我们只是奉命监战，不是奉命作战！”
可笑得很！
他带来了三千人马，不是为了援助他们，却是为了逼他们送死！
萧连去的颈上慢慢流出血来，是长剑压得太狠的缘故。
“我只给世子三天时间，要是三天拿不下牧云城，王爷性命我也保不住了！”
为了防止军队哗变，男人扬起下巴，慵懒说：”你看看周边！”
所有人都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高山密林之中布满了弓箭手，他们蓄势待发，只等首领一声令下，那箭就离弦，杀死这些为他们拼尽性命的英雄。
在这些刽子手的逼迫下，云羡拿去武器，带着剩下的残兵又奔赴上了战场。
谁都清楚这就是在送死。
云羡已明白成雨要置他们于死地，可是这又是为何？
他已来不及深思其中深意，新一轮的厮杀过后，唯有三千残兵活了下来，可牧云城还没有拿下。
战败没有刺激到成雨，他还是来时的淡然，这场战争本来就不该胜，他要的是赶紧结束。
“世子不要浪费时间，还是快些带兵上战场！”
“我们要休息！”士兵们每日食一顿米粥，更不用说能吃上肉了。
成雨摇摇头：“若是世子再不出兵，那我只能杀鸡儆猴了！”
萧家军再被逼上了战场。
这一次，云羡带人攻进了内城，随他进内城的不过五六十个手下，可却把合塔人打得节节败退，尽管如此，萧云羡心里清楚，他们已是强弩之末。
真没想到啊，杀死他们的不是敌人，竟是他们曾一心相护的皇帝。
男人突然有些不甘心，他不怕死，可是就这样送了性命，如何甘心？还有那些随他作战的萧家军，他们的亲人都在西北等着，可现下要一去不复返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城门已破，可没有多少萧家军有能力去占领牧云城了，木炎摇头，不明白萧云羡为何为这般执着，明知是以卵击石，却还要飞蛾扑火，不死不休！
他站于城墙之上，高高看着萧家军，他们死伤惨重却还奋勇厮杀，高昂的士气难免让人生畏：“若是你认输，我可以饶你一命！”
云羡已满身鲜血，铠甲开裂，身上的血有合塔人的，也有他的，脚边堆满了尸体，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城中。
那些随他进城的士兵已全部倒下，再无人进来，想必也是被合塔人杀光了。
他凄惨一笑，却双手紧握长剑，势不罢休。
木炎只得摇摇头，朝弟弟摆了一个眼神。
得了他的指令，木芝点点头，哥哥要他现在动手杀死萧云羡。
若是以前，木芝还会有所忌惮，可现在萧云羡身负重伤，如蝼蚁一样轻易让人拿捏，他不想这么快杀死这个沙场之上多年的死敌，太快了结了，往后会成为憾事一桩。
木芝不出动出击，只做防守，他玩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无趣。
一个失败者，不配再浪费他的时间。
而此时的萧云羡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人生的极点了。他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了。
在他即将要摔倒在地时，男人勉力用剑撑住了身躯，单膝跪在了地上。
低垂的头，松散的发，英雄即将倒下。
木芝举起大刀，欲要一刀了断云羡的性命，却在本应书写结局的时候，利箭飞来，直戳到木芝脑门。
高举的大刀掉在了地上，它的主人比它慢了一步，木芝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如山一样坍塌在地。
结局改写，云羡睁开眼睛往后看去，却见身后破开的城门外有大批士兵奔来，瞧他们穿着打扮，像是北军，带头的那个尤为熟悉，骑在马上的人身姿矫健，虽看不清面容，可他手持弓箭，再向前发了第二箭，城墙上的木炎急急躲开，这才没有被射中。
这一刻，他是所有人的英雄。
云羡终于笑了，这一次，他放心地倒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他真的好累！
再醒来时，旁边坐着一个沈雄，嘴巴一直喋喋不休说着话，见他醒来，如哭丧一般喊道：
“世子，你可算醒了，我还以为你升天了呢！”
云羡嘴唇干裂，他勉力一笑，哑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雄被他派去了西北王府，从不曾出来作战。
这同木芝一样健硕的男子擦了擦并没有哭出的眼泪，道：“是王爷让我带兵来的。路上遇到了易将军，他也带兵前来援助！”
原来父王还留了后手！云羡舒了口气，他还活着，看来牧云城已经拿下了，只是听到“易将军”三个字，男人一顿：“你是说易常宁也来了？”
沈雄点点头：“是啊，易将军带了三万人马过来，与我们萧家军两万人马会合，正好把木炎杀个片甲不留，只是那混蛋命好，一时不察让他逃走了！”
“父王如今怎么样了？”云羡急急起身，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他捂着胸口，轻轻哼了一声。
沈雄忙道：“王爷好着呢，现下正和易将军商讨后面的事。”
成雨之前一直用父王的性命威逼自己作战，现下他要亲眼见到才甘心，男人下了床，跑到帐中，果真见到父王完好坐在主位。
来时动静有点大，那个一手放在身后，背对着他的男子转过身来，朝他看了一眼，即便铠甲上都是血迹，可也掩盖不了他的风华，轻飘飘的一眼就能夺去人的心神。
还是那样好看，长身玉立，姿容绝美。
云羡看着常宁，便知昏迷前那个一箭射死木芝的人就是他了，是易常宁救了他一命。
“世子伤重，还是先去休息。”他的声音还是像流昹滩见面时的嘶哑。
萧连去也是一脸担心：“军医说你差点伤了心肺，要好好休息，免得留下病症。”
云羡摇摇头：“父王，成雨呢？”
易常宁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成将军勇力抗敌身负重伤，已经为国尽忠了。我会上书皇上为他请功的。”
这怎么会？云羡压根不相信，那成雨一眼看去就不是来带兵杀敌的，怎么会为国献身，定是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他还要再问，常宁先道：“你先休息去，等我和王爷商讨完后事再来和你说。”
他声音里是难得的温柔，要是细听，好像还能听出哄小孩子的语气，这样的转变打得萧云羡
措手不及。
要是灯光再亮些，定能看到他耳后已经红成一片。
如被蛊惑了一样，云羡乖乖出了营帐，一阵凉风吹过，终于唤醒了些心神，男人使劲拍了拍自己不甚清醒的脑袋，自言自语：“你在想些什么呢萧云羡！”
待萧云羡走后，萧连去笑道：“牧云城一战要感谢易将军了，若是没有你，我父子二人恐怕就要身首异处了。只是成雨乃御营副都统，他死在里我怕将军不好交代，不如由我出面向陛下解释清楚，这样也不会把易将军牵扯进来。”
常宁摇摇头，御营副都统又如何，胆敢卖国者一律得死，无关身份如何！
“王爷不用操心，此事皆由我来办，你且带兵回西北，若是长留中原，恐怕惹天家不满。”
句句中肯，即便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子，可萧连去也生出后生可畏之绪，他点点头：“有劳易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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