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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萧云羡用胳膊抵了抵旁边的人,问道:“岳父大人怎么没来?”

        慎宁轻轻抿了口茶,待茶水滑过胸膛,她才慢慢说道:“本来是要来的,可守备营出了点事,所以来不了。”

        “出了什么事?”云羡好奇问道。

        这次慎宁没有再回,只是抬起茶盏又喝了口茶,那眼神却是警告他不要多问。

        云羡了然,拍拍自己的嘴巴,嘻笑道:“我懂了,不该问的不问。”

        二人一来一去全落在了严笙眼里,硬撑到现在的笑意消失殆尽,唯觉着脸上还是那么僵硬。倒是没想到啊,这两人怎么会突然这么熟悉了。

        再看慎宁,她是少见的悠闲自得,甚至能看到嘴角那浅浅的笑意,原来冰冷的心也会悄然融化,本来衣着打扮都是个英俊的男子,可偏偏今日,竟让严笙头一次看出了她女儿家的美。

        宽袍大袖遮住了严笙紧握成拳的手,他不愿再看慎宁,却在此时御驾来到,终于给他一个喘息的机会,只坐到了太子坐的地方。

        也不知是不是无意,离开座位时,男人一摆手,竟把左手的长袖轻轻一摆,划过慎宁的脸庞,虽然她往后一避,可还是免不了接触到了,女人蹙眉,抬头看去离去的那人,状似无意地擦拭自己的脸颊。

        再转头时,却见萧云羡一脸笑意看着自己,也不知看了多久。

        他眼神有些大胆,慎宁原本从不惧这种眼神,别人若是敢这样看她,她要看回去让那人害怕。

        可御驾在前,也由不得她放肆,只挖了他一眼,和众人一起跪拜天子。

        皇帝今日很高兴,他就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美酒佳肴,太平盛世,无一不显示他治世有功。

        先是命礼部的人对萧家军嘉奖一番,接着才是嘉奖萧易二人,虽得不到实权,可该有的金银珠宝一件没少。

        金银16担,缣帛三十匹,金、玉带各一条,蹄金若干锭。

        云羡低头听着那些奖赏,心里想得却是回去之后,要把这些东西分给那些牺牲的将士家属。

        可心里不是不悲凉,杀死他们的凶手之一,就是现下这个赐予他们财富的君主啊!

        为了他,两万萧家军出生入死,埋尸他乡,可当初皇上若是拿出这些银两来换些粮草兵器,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谢恩时,云羡心酸,差点红了眼眶,天子面前不肯失态,他还是忍住了。

        在皇帝看来这些奖赏足以叫这个西北来的土货大开眼界,云羡也没有让他失望,起身时却是躬身说了不下五次多谢陛下!

        说这话时,他眼睛却斜着宫人手里的圣旨,高兴得连嘴巴也闭不上,一脸的贪色!

        皇上笑得更满意了,这些西本憨货,只要给点蝇头小利就能为他卖命,也算是条好狗!

        宴席上,恭维之声不绝于耳,臣子们知道皇帝对西北萧家的态度,轻易不和云羡说话,夸赞的都是旁边的慎宁,什么少年将军,大齐英才,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已是听出老茧来了。

        可慎宁明白,他们夸赞的不过是自己假扮的哥哥易常宁罢了。若是这些人知道她是个女子,定要开口大骂牝鸡司晨,女子祸国了。

        可见能不能为国效力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男子出身!

        她轻蔑笑笑,浅浅喝了口茶。

        云羡亲自斟上美酒,道:“大好的日子喝什么茶,还不和我痛饮一杯!”却见慎宁又将酒杯推了过来,在他耳边附言:“大齐皇宫里,死在这酒水里的可不下百人。”

        男人抬着酒杯的手一抖,一脸不可置信:“不会吧!这可是陛下开的宴席。”

        “那若想了结你的是这里的主人呢?”

        云羡一愣,抬头看着座上满面红光的天子,正巧,宫人以为他要酒,又给他斟上满满一杯,男人咽下口水,却是再也喝不下了。

        见他被自己吓住,慎宁一笑,抬手便将桌上的美酒全部饮尽,一滴不剩。

        “狡兔死,走狗烹。放心,西北木氏尚属猖狂,你们萧家一时灭不了!”

        他脸笑心不笑:“看来我还要谢谢木炎了!”

        “你确实该好好谢谢他!”她意味深长说道。

        正在这时,一个男子抬着酒杯过来,他穿着紫衣,品阶不低,一双桃花眼春意烂漫,明明是个风流样,偏偏有高鼻,薄唇衬托着,英气许多。

        他微微弯腰,却是看着萧云羡,眼睛眨也不眨,十分崇拜的样子。

        “这便是世子吧,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终于能亲眼得见了!我对世子早已倾慕有加,可否能一同坐于此处?”

        这还是第一个敢来和自己搭讪的呢!大齐臣子对他有不屑,有鄙意,有漠视,唯独这一个,竟口口声称“倾慕有加!”

        是哪个不怕死的?

        云羡不言,也是笑着看他,旁边的慎宁指着对面的男子道:“怀恩侯秦时风!”

        云羡晓得慎宁在为他引路,起身回礼,道:“若……侯爷不嫌弃,便坐来这里吧!”

        他才说完这话,秦时风便来了一句“恭敬不如从命”,一屁股坐了下来,明明是他死皮赖脸要过来,现在却变成了是萧云羡的邀请,男人气得一笑,却还是坐在了旁边。

        没想到这小侯爷是个话多的,有他在绝不怕冷场,从流昹滩问到牧云城,总有他想知道的,一脸真诚的样子感动了云羡,只与他相谈甚欢。

        二人热闹时,中书舍人郭生大声笑道:“看来小侯爷是找到知己了,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你这般尚谈。”

        郭生好像也只是调侃一下秦时风,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天子不喜萧家,众臣不敢和萧云羡有所牵扯,结果他以知己二字告诉众人秦时风和萧云羡关系不菲。

        云羡不知道这人是谁,却是下意识看着旁边的人,见那人脸色不知何时变得阴沉许多,眼角紧紧绷着,是那个战场上的将军了,危险害怕。

        可秦时风向来坦荡,他抬着脖子,对郭生说:“若不是知道萧兄弟在席上,我才不会来呢!”

        明明前面还称一句世子,现在变成萧兄弟了,却是一点儿也不怕别人说他和萧家走得近。

        因秦时风全族死于卫国之战,所以秦家在长宁府深得民心,天子为顺民心,也格外厚待秦家这个唯一的子嗣,外人看来,便是皇上疼爱得如同亲子,,所以即便他说出这话来,天子也是笑道:“朕还以为你是给朕这个面子才来,没想到是为了他人啊!”

        皇帝已经给了他面子,郭生也赔笑说:“世子还要在王都待上一阵呢,这下小侯爷可有得玩了。”

        秦时风不买账,朝他冷笑一声。

        他与萧云羡谈论那些战事,说个口干舌燥,二人约好,等过几日一同出来玩。

        秦时风一派娴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说好了,你可不能毁约。”

        旁边的慎宁听他二人在自己旁边聒噪,早就心烦了,却听小侯爷对自己说道:“楚君天天在家,你有时便去看看她吧。若是不便,便由我来牵线。”

        云羡觉得楚君这名字很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又听秦时风继续说:“她性子内敛,有些话说不出口,你也不要太过耿直,让她为难了。毕竟是个女儿家,还是多体谅些。”

        什么跟什么,云羡挠头不明白,一会儿看看慎宁,一会儿看看秦时风。

        他唠叨半日,终于等到慎宁淡淡一句“你倒是大方”便再无下文。

        她把茶当成酒喝,人却是醉了。

        秦时风哪里是大方,无非是不想看到薛楚君失望的样子,见那人一脸毫不在乎,他失落又愤怒,恨不得现在就揪着慎宁的领子,把他带到楚君面前。

        而夹在中间的萧云羡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薛楚君啊,他认识,不就是在全云寺里一直陪着易家小姐的姑娘嘛!可是这又关易常宁什么事!

        还想要再偷听两句,却见秦时风一个人郁闷地喝着酒。

        皇帝上了年岁,再多待了一个时辰就走了,臣子们也不能留在宫里,纷纷从鹿台门离开。

        云羡跟在慎宁后面,随她一起回去,他们没有像其他人坐马车,而是走在大街上。

        二人一语不发,却听身边那人说道:“可想去春江坐船?”

        云羡点点头:“随意。”

        慎宁一笑,带着他往城中走。

        春江是长宁府护城河,原本环城而过,后来又挖了水道,让它穿过城中,连接城东城西。

        江上有船,渔夫常在夜里打鱼,渔火点点也不漆黑,慎宁挑了艘小船,与萧云羡一同坐在上头,连着船夫三人,刚好够坐。

        云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易常宁。

        他靠在船篷旁,好像脱了那层看不见的铠甲,舒适极了,只慵懒地眯着眼睛,嘴角微微弯着,欲醉而不醒。

        指尖入水,划过的地方荡起波澜。

        “我极少坐船,因为不会水,生怕掉水里淹死。”被他影响,云羡声音也是少有的温柔。

        西北多地而少湖,西北人不擅于水道也正常。

        他的话勾起了慎宁的回忆,她以前也是个怕水的啊!可那个人总是牵着她的手,不厌其烦,一次次带她下水,她想,或许后来不怕水了,全因晓得那个人永远不会放手。

        她过着易常宁的人生,而慎宁这个身份却被父亲所弃,被大齐所弃,可在傅洵面前,永远只有一个易慎宁,那是有血有肉的人。

        向来不被虚妄的□□牵绊的人在今日失了态,慎宁偏头,叫眼角那滴泪没入春江中。

        何必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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