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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四包胡粉


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并没能长时间占据姜绣的心神,日子很自然地接着过下去。迎来送往,南业大市热闹如故。

        一天,官府押着几架槛车,车上锁着数名形容潦草的囚犯,被人扔了一路的烂菜叶和鸡鸭粪便之类,最终来到了大市的中心路口。百姓们闻讯,蜂拥而来,对枭首弃市这样的酷刑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刽子手饮了酒,以口喷洒,手起刀落,囚犯断落的脑袋就落进了筐子,剩下没头的脖颈“汩汩”地往外冒血,像细小的溪流一般源源不断。

        能被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的,一般是罪大恶极之徒。但这次枭首还有些不同,据说是其中有一个囚犯只犯了一桩罪,那就是用藤杖打死了自己的儿子。而打死儿子之前,那囚犯还是位颇有政绩的官员,并没有什么劣迹。平头百姓们听了,一阵唏嘘。

        另还有个囚犯,参与谋反之事,却因为地区政令反复变动,一直羁押在狱,关了十八年之久。十八年,足够一个黄毛小儿长成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那犯人斩首前快意大笑,仿佛是为终于结束了绝望的牢狱之灾而庆贺。

        但还有人说,那人是被构陷进狱,因为他的上级瞧上了他貌美的妻子,故意做局,害他担上莫须有的罪名。不少血气方刚的丈夫握紧拳头,表示谁要觊觎他的妻子,他必要跟那贼子拼个鱼死网破。

        姜绣身处乱哄哄的斩首现场,最后学到了一条,人心险恶,还是多防一防的好。

        回铺子的路上,经过一家卖禽鸟的,姜绣看见梁上众多笼子中,有一只里面站了只黄脖蓝背的彩羽小鸟,那小鸟见她看过来,立马不住地朝她点头,像是行礼似的,怪有趣儿的。

        姜绣多看了两眼,老板见她有意,当即来劝买,还说不贵。

        这时,那彩羽小鸟突然说话,倒把姜绣和老板一起震住了。

        “您吃了吗您吃了吗?您吃了吗您吃了吗?”

        小鸟语速很快,不像人言,却也确确实实是人话。

        见老板一脸惊奇,连声夸“凤凰降世,凤凰降世”,一边看看她,眼神激动。姜绣明白这会儿就是她想买,老板也不一定卖了。稀罕的鸟儿,漂亮又会说话,进贡入朝,说不定能换来大恩典。

        只是她还不太知道,真正的凤凰难道就长这个样?小小的,还没我半只手掌大?

        记忆深处的一句诗突然翻腾出来,闪电般袭过姜绣心头。不知在哪看过,但意思却明白如话。

        凤栖碧梧,鹊踏梅枝。

        这这可怎么办??

        突然懂得了那所谓“双栖”和“碧梧”的含义,姜绣的心“砰砰”地跳。

        凤栖梧,鹊踏枝,春风带露,催梦醒

        阮家巷,碧树荫,君子有意,无从知

        姜绣发誓,她绝不是故意要翻人墙头的,好好一大姑娘,谁愿意做爬墙这么不雅观的事。

        可阮府的守卫一个两个凶神恶煞的,不近人情,根本不准备向主人通报。姜绣只好曲线救国,趁着夜色还未浓,从那棵遮天蔽日的大梧桐树边上的矮墙翻了进去。

        双脚落地,姜绣擦了擦手,这墙年久失修,又矮又脏,看来平时没人打理。至少没什么人经常翻墙。往院子里看,苗圃里种了许多兰花似的植物,一个小荷花池,眼下零星冒出几片荷叶,园中几条小径细细铺了浑圆的小石子,几座假山隔了视线,不至于使院子一览无遗,剩下的就是她手边这棵大梧桐树了。

        姜绣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要是阮三郎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呢?那她冒然翻进人家家里,会不会被当做小毛贼给抓走?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阮三郎病恹恹的声音接着就响起了。

        “…你…来了!”

        姜绣一个愣怔。

        不是吧,难不成阮三郎就一直在这梧桐树附近等着她,等了快一个月?

        那么……

        那么,他生病将死的原因,她已经找到了。

        姜绣一句话不说,闷着头抱过去,把毫无防备的阮三郎撞得一个趔趄。

        还好,阮三郎还知道回抱她,抱的挺紧。

        不然可太丢人了。

        抱着人的时候姜绣又想到,她刚把手上的泥巴抹到手巾上,而这手巾,现在正挨着阮三郎洁白的衣袍。

        “你们中原人,怎都这么磨磨唧唧的,对人有情难道不能直说?非让人去猜?那我脑子笨,一辈子猜不到,那你就在这等一辈子?”

        姜绣说话声音闷闷的,被心上人抱着的阮三郎听着,幸福突如其来,他只僵着不敢动,心脏擂鼓似的“砰砰”跳,一下…两下…三下…好像下一秒人就要晕厥过去。

        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要晕。

        “…是我考虑不周,”

        阮三郎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调,又发觉脸上发烫,烫得出奇,比上次姜绣问他有意无意还烫。

        “但你要不来,我就一直等,你一直不来,我就去找你,还去买你的胡粉。”

        提起胡粉,姜绣笑起来。

        “那你买了多少包胡粉,你记得吗?还有,你是不是故意要看我翻墙,不然怎么恰好就在这守着?”

        “记得的,正好八十九包。不是故意。但你来,我很欢…喜…”

        阮三郎说着,身子却软下去。

        “那……阮三,喂你睡着了吗?这这什么时候,你怎么睡得着的?”姜绣有点恼,阮三郎的重量现在全在她身上,毕竟是一介女子,扶着他还有些吃力。

        试着摇了摇,又唤他几声,不答应,姜绣慌了,手脚忙乱地把阮三郎放下来,靠着梧桐树,颤着手去探他鼻息。

        没了。

        没呼吸了。

        姜绣如遭雷击,呆呆地木着身子,双手紧握着阮三郎的手。

        明明手还是热的,明明脖颈也是软的,明明傻等了一个月等着她,她总算来了,可他怎么就…怎么就…没了呢?

        等一阵晚风吹过,姜绣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脸上也冷冷的,原来已淌了满脸泪,并不自知。

        却还记起自己是翻墙进来的,不能被发现,一被发现,杀人凶手可不就成了她?

        慌乱着,姜绣再去听阮三郎的脉搏和心跳,期望能有奇迹出现。但阮三郎的的确确没了生命特征。

        他死了。

        姜绣抹了泪,慌不择路地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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