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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修改时间8.2)


“我偷偷看到的。”祝馀冲他眨眨眼,把那枝含苞的梅花放到骊越手里,“哥哥凑过去亲了拾冬先生,拾冬先生没有躲开。”

        “可拾冬不是”见祝馀一脸迷茫,骊越只好把没说完的那半截话咽回肚子里,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么冷的天气就不要再去折花了,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不会冻坏的。”祝馀有些得意地在头上伸出几片青绿色的小叶子。

        骊越没忍住笑了起来,在她脑袋上薅了一把:“阿洵哥哥喝了酒,现在睡下了。我陪你去别处玩,不要打扰他。”提起庄无己,骊越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方才的面色,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后山的那朵蔷薇”

        “我早就把它移到我房间里啦。”祝馀拉着骊越的手,“阿骊哥哥,我带你去看。”祝馀个子不高,手劲却挺大,骊越一个不慎就被她拖出去好几米。他不敢用力,唯恐伤了小姑娘,只能任由她拉着自己进了屋。

        祝馀的房间出人意料的简单,并不像她本人一样粉粉嫩嫩花里胡哨,桌上只有一枚拙朴的粗瓷茶杯,一枝有些蔫了的白花。那枝粉蔷薇则放在桌下,挨着一个小火炉。也不知是这终南山的风水养物,还是那花枝本就不同寻常,在这寒冬里居然发了苞,浅粉色的花骨朵绽开一个小口,含羞带怯似的不肯露出真面目来。

        骊越拾起桌上那朵花,发现正是他昏睡过去前摘下的那朵。

        “我看你那么开心,以为你是要送给阿洵哥哥的,就替你收起来了。”祝馀道,“谁知道你一觉睡了这么久。”

        骊越抚摸那枝已经干透的花杆,枝头那朵不知名的白花似乎脆弱得只要触碰便会零落成泥。想来如果封敬的女儿,或是林畸的小妹还在这世上,就是祝馀的模样吧,骊越想。每天蹦蹦跳跳像只小兔子,娇俏又聪慧,调皮又细心。

        只可惜骊越望向手里那朵花,问道:“祝馀,这是什么花?”

        “这是昙花呀,我好不容易养出来这一朵就被你摘去了。”祝馀鼓起嘴,佯装生气,“阿骊哥哥,你得赔我。”

        “我赔。想要什么我都赔。”骊越越看越觉得祝馀可爱,全然让人忘了她已经好几百岁。

        “你和阿洵哥哥马上就要走了吧。下次再来终南山,替我带两颗大珍珠来吧。”祝馀拉着骊越的袖子,和他对视,很认真地说,“我认识一个人,他家可穷了,又不肯收我的钱,我只好隔三差五去给他送东西吃。最近他跟我说,他娘生病了,没钱治病,他就把他爹送给她娘的一对珍珠耳坠当掉了他说他娘虽然夸他是个好孩子,但分明就是要哭的样子。阿骊哥哥,你一定要记住。师父说你们的事马上就办完了,你一定要记住,替我带两颗上好的珍珠来。”

        骊越原想从身上拔两片鳞下来直接化成珠,转念一想,凡人之躯怕是压不住他这条万年黑骊的龙气,只好作罢,看着祝馀的眼睛,同样很认真地应下了她。

        “过完除夕再走吧。”祝馀拉着骊越的袖子,“哥哥今年应当是要留在拾冬先生那了,师父无趣得很,不像你和阿洵哥哥,生得好看,人又有趣。”

        这话骊越却不敢贸然应下,只答应了她,等庄无己醒了好好问问他。

        庄无己睡了三个时辰,醒来之后一口咬定是骊越给他灌了酒,又开始生闷气,任凭骊越怎么解释也不听。骊越无奈,只好把饮酒前后发生的事细细给他讲了一遍,连三尸神那句话都很有心机地没有放过,言辞恳切到大有庄无己若是不信,他就要当场立下毒誓的架势。

        庄无己一肚子无名火没处撒,只好隐忍不发,脸色虽极其难看,却也没干出摔杯子摔盆这样有失风度的事。气了好一阵,他突然察觉到那作怪的三尸神似乎虚弱了许多,已经许久没有再歇斯底里地骂他了,只是偶尔在他心口处蹦跶几下,和之前闹出的动静相比,力道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为了证实他的猜测,庄无己故意在脑子里想了一大堆诸如“人间毁灭”“世道大乱”“弑帝登基”之类的混账念头。果不其然,就算他想得再过分,那三尸神也只能竭力扯着嗓子警告他几句就彻底哑了火。

        “还能听到吗?”庄无己问道。

        骊越有些疑惑:“方才它又闹了?”

        看来是真的衰退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松花酒的效果,还是法力流失的缘故。庄无己抬起袖子闻了闻,嫌恶地施了个清洁咒,宁愿再被闹一通也不愿意沾上一身酒气,坚定地打消了再喝一场的念头。

        骊越抬起手,除了松树的凌冽气息,什么也没闻出来。只是为了庄无己,还是除了身上微不可察的酒气,才靠近他,问起刚才答应祝馀的问题:“阿洵,打算什么时候走?”

        庄无己淡淡看他一眼:“有什么事吗?”

        “答应小朋友一件事。”骊越捻了捻手指,方才那朵昙花干枯的质感仿佛还残留在指间,“陪你走完这一程,我还要回来一趟。”

        “要是有什么急事就先走吧,正事要紧。”庄无己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虽说我现在法力失了大半,碰到杀/人越货的亡命徒也还能应付。”

        “答应你的事就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骊越觉得他的语气总有些微妙的怪异感,具体怪在哪又说不出来,“祝馀方才告诉我,斛她师父说了,你的事很快就能解决,不急在这一时半会。若是不急着上路,过了除夕再走吧。”

        庄无己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一阵,居然松了口,答应捏着鼻子,跟斛斯山人过完这最后一个与他相聚的除夕夜。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进行。

        只是没过两天,庄无己喝那一顿酒丢失的法力尚未补全,那三尸神又神采奕奕地开始唱起了丧歌:“呸!天天喝茶看花不干正事!能得道成仙才有鬼!”

        庄无己面色如常,抬手就要打向心口,被骊越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手腕。袖口滑落,露出他手腕上蜿蜒而上的咒文。

        庄无己有片刻失神,然而很快反应过来,挣脱了骊越的手:“拦我做什么,聒噪。”

        “一直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办法,你心脉刚刚重愈,怕是禁不住接二连三的重击。”骊越的目光在庄无己腕上的咒文上逡巡片刻,“忍忍吧,今日已经是二十七,待到腊八,它上去告完状,应当就不会再回来了。”

        庄无己放下衣袖,手指下意识在咒文上摩挲几下,激起一阵酥麻,连忙又收了手,假装无事发生,“嗯”了一声。

        天色渐晚,庄无己仗着不用睡觉,把院里的雪清理干净,又泡了壶浓茶,坐在庭院里自顾自喝茶,看上去并不是很想搭理身后那个讨人嫌的骊姓男子。

        只是骊越知道,只要自己开口,那个状似冷淡的仙人还是会接他的话,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回应。他已经很满足了。

        那壶茶也不知是骊越从哪翻出的茶叶,庄无己喝得食不知味,总觉得那茶淡得出奇,喝了两口便把杯子放下了:“拾冬不在,连茶都没味道。”

        这话骊越怎么听怎么别扭,偏生又没有别扭的立场,只好心不在焉给自己倒了一杯,也没尝出什么味来,的确没有拾冬带来的那不知春好喝。

        庄无己的目光落在桌上某个位置,月光透过梅树的枝桠投下,形状像一朵水色的花。杯盏轻轻落下,盛了满杯月光。庄无己突然开口问道:“几个月前,桌上那枝白色的花,是你放的吗?”

        “觉得很衬你,就摘来了。本来想亲手交给你的,谁知道就这么睡过去了。醒来脑子里事太多,也就把它忘了,方才祝馀拿来给我看,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骊越有些不好意思。

        “很好看。”庄无己一反常态,看上去竟有些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未曾宣之于口的秘密。然而不论骊越的目光如何问询,他也绝不肯多说一个字。

        “听祝馀说是她种了很久的昙花,被我这么一摘就没了。”骊越笑道,“阿洵,我这可是为了哄你开心,毁了人家小姑娘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花,这才欠下了她一笔债。你说,该怎么补偿我?”

        “自己造下的孽,与我何干。”庄无己却并不吃他这一套,端起那杯淡而无味的茶,掩住了唇边那抹一闪而过的笑意。

        “呸!呸!这老黑龙你也能动歪心思!你要不要脸!”那三尸神似乎看不得此刻有些暧昧的气氛,暴跳如雷,“给点好就这幅德性!呸!”

        这次比上次醉酒时骂得更加直白。骊越一手撑在石桌上,低头望向庄无己。那人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只要装作那三尸神没有动静,便能继续逃避下去。

        骊越不知为何,一阵心头火起,猛地夺下了庄无己手中的茶杯,逼着他与自己对视:“阿洵,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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