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乡村的五月，不再生冷的风徐徐吹过，轻柔的安抚着房前屋后开的一簇簇五颜六色的野花又悄悄溜走，在小路边蔓延出无边的翠绿。

        因为今天有大事要忙，一大早就去麦子地里拔草的大花爹刘成行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提着捆猪草，还没进门就对蹲在地上玩蚂蚁的二苗嘱咐到：

        “二苗，把猪草给你大伯送去，省着你大娃哥再去割，不够费事的！”

        二苗站起来拍拍手里的土，答应了声，抱过猪草一溜烟就跑了。

        等回头看见桌子上的醋烹鸡蛋和伴着葱丝的香油咸菜丝，乐的边搓手边绕着饭桌打转，不时的还低头使劲闻一下。那劲头，好像他闺女做的是什么龙肝凤髓，光闻闻就要香晕过去了。

        大根看他爹那馋猫样，心里有一窝蚂蚁似得，恨不能一把把他爹拽走，就害怕他爹趁着他不注意偷偷吃没了。

        没办法啊！谁让他爹脾气跟小孩一样，那个馋嘴！有好吃的在眼前，除了大根他娘张春夏能稍微管着点，也就他爹的宝贝心肝闺女大花能让他爹在进嘴之前省出点来了。他和二苗，每次吃好吃的时候，都要斗斗嘴讨论一番才能分清最后一筷子是属于谁的！

        刘成行不知道儿子的腹诽……只嬉皮笑脸的往前伸着身子，轻晃着脑袋对着只笑眯眯看着他，也不开口说话的大花道：

        “花儿，闺女，盛出一半来，我给你奶送过去，让你奶也尝尝她大孙女的手艺！哎呦忒香了，我家大花怎么这么厉害啊，每次做饭都那么好吃！”

        大花看着她爹那谄媚样，实在憋不住“噗”的笑出来，知道爹是在故意逗她高兴，还是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才对着还在那里挤眉弄眼逗她的大花爹说：

        “这份就是给我奶奶的，咱吃的那碗放堂屋去了。二苗跑的太快了，我都没来的及喊住他。”

        大花爹一听忙到：“我去送我去送！”

        话音未落端起碗一溜烟的就跑走了。大花和大根俩人面面相觑，都知道爹和弟弟是回不来了，肯定在大伯家把饭吃了。

        大花害怕一会儿饭就凉了，让她弟大根去后头春杏姐家叫娘和大娘回家吃饭。

        大花爹刘成行，要是搁几十年以后，那是有专门的词儿可以形容的。“社交牛批症”这一词就可以完美概括。

        远的不说，就说整个刘村，上到八十老头老太太，下到刚会会走路，一开口说话就鼻涕泡泡哈喇子直流的奶孩子，就没有刘成行玩不到一块的人。

        那真是两分钟就熟悉起来，五分钟就能把人家祖孙三代叫什么都了解清楚了。

        嗯，别人也能知道刘成行他家情况，这就是个小小的遗憾了。

        不过人无完人么，瑕不掩瑜，可以忽视，只要知道不该说的事不说就是个好同志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止是个性格开朗的热心肠，以让家人天天开心为最高要义的男人。大花爹种地干活也很舍得下力气，闲了还会去后山抓野鸡摸鸟蛋给家人改善伙食，从不偷奸耍滑，又非常心疼家里人，是个非常好的丈夫和父亲。

        这边大花和大根刚把饭菜呈好，外面就传来大花娘和大娘的说话声。

        大花大娘是个急性子的妇人，刚进大门边捋袖子边往洗脸盆那走，手洗着还扭头和大根聊天

        “大根，刚在后头就听见你喊你姐做炒鸡蛋。好家伙，你爹今天不在家吃，可美了你了！是不是？”大根闻言，面带正色的沉吟了会儿，再故作深沉的说：“那可不，那必须得多吃一筷子啊！”

        桌子上香喷喷的醋烹大葱鸡蛋，切的细细的小咸菜，放了一点碱面熬成的又稠又香的玉米面粥，熘的又宣又软的大馒头。只看着嘴里的口水就开始分泌，肚子里也开始“咕咕”叫起来，在农家这可是一顿非常丰盛的早餐了！

        几人也顾不上说话，一人抄起一个馒头，先狠狠的咬上一口，夹了鸡蛋和咸菜丝，等半个馒头下肚，炒鸡蛋吃的只剩汤里的一点，这才端起碗喝粥。一口气半碗粥下肚，大花大娘高晓霞才轻轻的舒了口气道

        “大花这孩子，真是做的一手好饭。她大伯还说呢，说我做了几十年饭了，还没大花这个十一岁的孩子做的好吃呢！”

        大花娘听着大嫂夸她家闺女的话，心里也暗暗寻思，想着谁说不是呢，我这做饭也没我家闺女好吃啊，真是奇了！

        不过嘴里却说到：“她和她爹那可真是亲爷俩，一个爱吃一个会做。真是老天疼憨人，让他得了这么个宝贝闺女，要不成行这么疼大花呢。”

        大花娘和大娘高晓霞觉得大花做饭好吃是天赋，可知道真相大花和大根来说，那是刘大花从大根身上一步步磨练出来的

        糊了的粥，不熟的菜。

        爹娘有段时间去集市里卖东西，所以经常不在家。

        大花六岁还没上学那会儿，大根也才四岁。当时刘成行和张春夏夫妻俩开始炸油条，每封十里八村赶集就赶着家里的骡车去卖。

        六七岁是对万物都开始好奇的年纪，虽然可以去奶奶家里吃，可大花的兴趣就是做出好吃的。

        大根至今还记得他姐做的油焖茄子。

        当大花问他想吃什么什么的时候，他脱口就说要吃茄子，娘做的茄子就很好吃。

        当时年纪还小的他不知道世间的险恶，高估了就比他大两岁的姐姐。

        姐弟俩兴冲冲的跑菜地里，绕着菜地转了好几圈，又一本正经的讨论了半天，终于决定摘了一个最大的，颜色透着五彩斑斓紫的茄子，坚定的相信它肯定是最好的。

        当大根趴在灶台边，大花踩着板凳把姐弟俩心中的完美茄子切开，看着中间那芝麻大小密密麻麻的籽非常满意，她俩以前吃的茄子就有籽的，很好，继续！

        本来到这一步该算顺利，只可惜年幼的大花只知道炒菜要放油放盐，却不知道放它们的顺序。

        忙活了半天，大花娘留着余火的小灶台终于有了小小的火苗。等把茄子放进锅里，再在菜上放了点油，小姐弟俩把锅盖盖上，就等着美味的佳肴出锅了。

        大花和大根对今天亲手做的午饭非常期待……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两个人玩了会拾石子儿，讨论了下爹娘现在油条卖的好不好，留做午饭的两根要不要现在就吃了后，决定了等做好饭要等着他们下午回来一起吃。

        这是大花第一次做饭，爹娘在外面干活那么辛苦，一定要一起吃！

        时间过了好久，香味一直没出来，大花心里开始有点忐忑了，因为娘做饭一会儿香味就会飘满屋子。

        等她小心翼翼的把锅盖打开，茄子已经变软了，颜色没有深也没有浅，呈现出带着油面的紫色。

        大花搞不清楚为什么她做的菜不香，思来想去觉得是油放少了。因为她听娘说过，只要舍得放油，猪草也是能做好吃的！

        没错，肯定是因为这样的。

        当时的大根是那么坚定的相信着姐姐，因为奶奶，爹娘，大伯大娘和春杏姐姐家伯伯娘娘都喜欢姐姐大花，大家都说姐姐又聪明又乖巧，而大人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当终于做好了的茄子摆上桌，大花和大根兴奋中带着点不安的拿着筷子吃了第一口。大根不受控制的“呕”了一声，眼泪瞬间就浸湿了眼框，抬起头带着哭腔对着姐姐

        “姐，真难吃啊……”

        大花那白皙的脸上已经泛起红色，大大的杏眼也满是泪水，哽咽的说：“是啊，真难吃啊！爹娘怎么还不回来啊，呜…”

        夏天的午后太阳透过葡萄架细细碎碎的照在地上，树上的蝉声嘶力竭的叫着，好像要把所有无精打采的人们都叫醒。

        刘成行坐在骡车头，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挥着柳条，边赶车边一心两用的对倚在箱子上昏昏欲睡的张春夏叮嘱

        “醒醒，别睡着再掉下去，我快点赶车，咱回家再睡。等晚上我在问问村里人看有没有人买油条，再给大哥那边送点。”

        因为油条要用白面和不少油做，所以价格贵是在所难免的。可老百姓去赶集的时候，只有家里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才会买几根，很少有买来自家吃的。”

        几次赶集下来每回都剩一半，就算这两次做的少了也剩了不少，这一个月真是赔了不少钱。

        卖完这次就不出去了，以后还是老实种地算了。每年种地的收成，加上偶尔卖鸡蛋，一年也能攒五六十块钱呢。刘成行琢磨着，心里也就渐渐安定下来。

        小两口赶回家，把在床上七歪八横的姐弟俩抱正了在枕头放好，拿湿毛巾给睡的满头汗的孩子擦了擦脸和脖子。

        才坐在桌前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把炒茄子吃了个干净，俩人嘴里还嘀咕

        “这俩孩子真厉害啊，第一次做饭竟然做熟了，你别说，油滋滋的还挺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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