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明天就要出发去县城，趁着中午回家吃饭的一会儿功夫，刘成行就开始翻箱倒柜，想从他那有限的几身衣服里，找出一身干净体面没补丁的出来。

        张春夏捏着筷子忍了一会儿，招呼刘成行，让他吃完饭再收拾，可看着充耳不闻，又开始趴在床底下找鞋的丈夫，张春夏忍无可忍的“啪”的把筷子重重叩在桌子上，倏然起身。

        “还吃不吃饭了！没看都等着你呢吗！”

        张春夏气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看着从床底爬出来的刘成行：

        “你自己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啊！！那身上跟长牙了一样！！你有哪一身衣裳，不是穿段时间就这里一个窟窿，那里一个窟窿的……”

        张春夏看着一点不往心里去，冲着儿女挤眉弄眼的丈夫，冲他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没好气的招呼道：

        “过来吃饭……去年刚给你做的褂子，我收起来了，晚上给你拿出来…”

        站在一旁装模作样拍腿脚灰的刘成行一听，灰溜溜的窜到桌子旁。

        看媳妇拿着筷子开始吃饭，也不像生气的模样，拿起饼子边往嘴里塞，边看着几个就会看戏，不知道说好话解救自家爹的儿女。

        刘成行心里愤愤不平的暗暗嘀咕，觉得自己那一腔慈父心被狠狠的辜负了，明天不去县城吃两个包子就不能好了！

        可惜大花三姐弟看自家爹被娘奶奶姑姑各种收拾，那真的是从小看到大啊……

        一家人吃完饭，大花就开始把明天要带着的东西分装放好。榛子栗子花生还有自家晒得地瓜干，各种菌子，各个种类都要分门别类的放好。

        张春夏实在对刘成行放心不下，在她看来，十一岁的闺女，有时候都比孩子一样的丈夫靠谱啊……所以只能喋喋不休的嘱咐着……

        “哎呀，你就是瞎操心，我十二三的时候，就一个人走二十几里山路去我姥爷家，那也没把我给丢了……不就是去个县城么，都去多少次了！”

        看张春夏一直唠唠叨叨的不停，刘成行不理解的回嘴。心里寻思着，这娘们就是成天的瞎琢磨，一点担不住事……

        张春夏一听刘成行这话，顿时给气笑了。拿手指指他，又指了指大花，不屑的嗤笑一声，开口道：

        “我是怕你对了么？呸……我是怕你看见人多就开始人来疯，把大花给弄丢了！”

        大花看似蹲在地上装模作样的收拾东西，其实正津津有味的看爹娘斗嘴。

        一听说到她了，大花把脸上的幸灾乐祸猛地一收，满脸严肃的对张春夏说：“放心吧娘，我自己能找回家……就是爹，你可注意着点，别让人一串糖葫芦就哄走了……”

        刘成行见媳妇和闺女都挤兑自己，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抬头望着天，满脸不高兴的坐在小板凳上不说话，表示自己不乐意了……

        大花笑眯眯的，和懒得搭理作妖丈夫的张春夏对视一眼，张春夏冲着刘成行的方向呶呶嘴，让闺女哄她爹去……

        大花蹲着不挪地方，满脸促狭的看看自家爹的方向，对着自家娘一挑眉毛，说道：

        “娘，等我明天卖了钱，买糖给你和大根二苗吃啊……”

        “哟！那敢情好……我可有日子没吃过糖了啊！”张春夏知道大花在逗他爹，配合着说道。

        翘着二郎腿扮深沉的刘成行听到闺女说起糖，嘴里的口水不自觉的开始分泌，那甜甜的味道，多久没尝到了啊……

        “你太姥爷，就会做麦芽糖和冬瓜糖……我那小时候，每次去姥爷家，他都拿给吃……我小时候可喜欢去他家了……”

        想起去世多年，那个每次都留着糖给外孙的姥爷，刘成行拿手搓了搓脸，慢慢沉默下来……

        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悲伤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再激烈，可每次不经意的提起，思念和遗憾总是随之而来…

        大花有点不知所措的站起身，她觉得就自己多嘴，才惹父亲伤心了，可却不知道怎么安慰父亲，因为她很少见到自家爹这么沉默，甚至是悲伤的时候……

        平时在家人面前，刘成行是个简单快乐到没头脑的人，他是所有人的开心果，是三个孩子的玩伴，是张春夏第四个需要操心的孩子。

        大花看到爹伤心，哽咽着抹抹眼泪，她快心疼死爹了！

        张春夏正拍着丈夫胳膊安慰，听见女儿的抽噎声，顿时哭笑不得

        “行了……你爷俩可歇歇吧，刘成行你瞅瞅你闺女，哭了！哈哈哈哈哈……”

        悲伤转瞬即逝，刘成行看着陪哭的大花，抬起头摇着脑袋，得意的对张春夏得瑟

        “哎呦，看看……还是我闺女心疼我……嘿嘿嘿嘿嘿……”

        “…………”大花看着放肆幸灾乐祸的无良爹娘，恼羞成怒的瞪了两人一眼，“哼”了一声，扭头就跑去奶奶家告状去了……啊啊啊，气死她了！！！

        …………

        因为第一次要靠着自己的双手挣钱，大花兴奋的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公鸡还没叫呢，张建国和李惜白就一人背着一个大麻袋，跑去大花家等着了……

        迷迷糊糊的吃完饭，手里提着给姑姑家准备的东西，背上背着装着菌子的大包袱，大花五人就一起出发了。

        大刘村离清河镇，差不多十里地的距离，而去县城就得要走到镇上才有车。

        十来里的距离，几人说说笑笑，畅想着今天，就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卖个好价格…也没觉得多累，一个来小时就到了镇上坐车的地方。

        把麻袋绑紧系在车顶上，载满乘客的小巴车摇摇晃晃的出发了……

        夏天本就闷热，车上站满了人，活鸡活鸭还有提着鱼的，加上车本身就散发着浓浓的汽油味，浑浊的空气，让没坐过几次汽车的大花，开始觉得头晕，胃里像是堵了一大团棉花。

        “爹……我难受……”蔫了的大花，拽了好几次跟老乡聊的正嗨的刘成行，他才反应过来闺女说的话。

        “闺女你难受啊……”刘成行艰难的在人堆里转过身，心疼的看着没了精神的大花，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成行叔，大花是晕车了，去窗边吹吹风能好点。”就站在附近的李惜白告诉焦急的刘成行。

        “那大花你把包袱挂爹脖子上，你挤到窗户边上去。”刘成行往前伸着脖子，示意大花快点挂好。

        中途遭了多几个白眼的大花，艰难的挤到没玻璃的窗边，深深呼吸了一口吹进来的空气，终于把肺里乱七八糟的污浊吐出去了……

        终于到站，拿好行李的几人在路边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提起精神背着麻袋出发，去大花姑姑家……

        看闺女气色好多了，没有了难受的样子。放心了的刘成行看着路边的供销社，津津有味说起他吃过里面的什么东西……

        “你们知道麻杆糖么？一指头长，上面沾满了芝麻，咬一口，哎呦，又甜又香……还有桃酥，咬的时候得用手接着，要不然得掉一地渣，真是又香又酥……”

        “…………”大花几个听着刘成行津津有味的描述，绝望的发现自己开始又饿又渴。

        失策了，该拿些干粮出来的，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惜白检讨自己。

        什么时候才到姑姑家啊，怎么这么远啊……二叔能不能不要说了，我饿了……刘明珠默默祈祷，下一秒就能到姑姑家。

        哇哇哇，大花爹吃过好多好吃的啊…听着真香啊…想吃……拼命攒学费的张建国，知道自己只能想想了，吃到不知道是哪辈子了。

        “爹……快到我姑家了，你渴不渴啊……”大花仰着头关切的问道。

        “还行吧！”一路上不停说话的刘成行砸吧砸吧嘴，回答满脸关心看着他的大花。

        “…………”

        终于在七拐八拐的胡同里找到大花姑姑刘芝芝的家。五人进到大院子里，认识刘成行的邻居们，就纷纷开始热情的打招呼。

        “成行来看你姐啦！你真是好久没来啦！”

        “刘家弟弟，你姐和你姐夫都在家呢，芝芝，你弟来啦！”有大叔看见几人，开始叫着刘芝芝。

        “芝芝她弟来啦，这几个是你家孩子啊？长的都这么标致啊！最大的这个有对象了么？”

        有女儿侄女外甥女的大娘，看见个子又高，脸还长的还好看的李惜白，抓紧机会就开始问。

        刘芝芝和丈夫宋聪听到屋外面的动静，就看到了走近的几人。

        宋聪看到妻弟高兴极了，在刘家，刘成行和刘成荫就是他坚实的后盾。每次他和刘芝芝闹矛盾，受了欺负就赶紧去媳妇娘家告状，刘芝芝从来讨不着好！

        宋聪把媳妇挤在后面，跟大花几个孩子打了声招呼，就紧紧抓着刘成行的手，抱怨着他好久没来县城了。刘成行只是抽空叫了声姐，两人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小话去了……

        “你们这大包小包的，是干嘛来了！我还说下个星期，就回去看你们呢……倒是巧，你们几个先来了……明珠，你给她们几个倒水。”拿着水壶放到几人身前，刘芝芝有把家里的吃的找出来：“饿不饿，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姑给你们做好吃的。”

        明珠看着早把她们几个扔到脑后的姑父和二叔，认命的开始介绍李惜白和张建国，和她们这次来县城的目的。

        “姑姑，这是苏老师家的惜白哥和张建国，我们几个想趁放假，去山里找些山货来县城卖，也能攒攒学费……”

        刘芝芝听到刘明珠的话，惊喜的一拍手，高兴的看着刘明珠几人：“那敢情好，你们几个真是挣气啊……好好好，有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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