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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牢狱


韩忠义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再度睁开眼时,自己双眼的眼皮已经累得快张不开了,只是感觉眼睛又肿胀又发酸,好像自己几乎快要瞎了。但使劲眨了眨眼,缓了缓,眼睛稍微能由自己控制了,便慢慢地睁了开,但是视线模模糊糊的,好像整个世界都倒了过来。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处于躺着的状态,但浑身上下特别不舒服,他甚至还没有动,就已经感觉到非常难受了,好像他现在就是想动也未必动得了。只见自己眼前一片昏暗,朦朦胧胧中,在深邃的昏暗里,似乎又混杂着一缕淡淡的微光,跟空气里无限的漆黑柔和成了一块,分不清彼此的界限,但又似乎,是从另一个方向,透射进来的。

        韩忠义脑子也乱了,头痛欲裂,昏昏沉沉,感觉已经没法像正常人那样思考了,所以眼前看到的景象,都像是转眼划过的,但它们又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可感觉上还是离得很遥远,好像自己根本触摸不到,但实实在在的,自己却又身在其中,而且就在现在,此时此刻,自己就躺在这样一个未知的环境里,快要难受死了。

        他试图要爬起来,但身体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似乎都不属于自己了,它们都动不了,僵硬在了不知什么地方,全部都跟着自己的思想转瞬之间死去了。它们明明在自己的身上,韩忠义是知道的,但又明明感觉,它们在这时候,并不属于自己,好像自己微弱的感知力和身体已经短暂地分开了,而且分开得很彻底,没有一丝多余的关联。

        他之所以起不来,是因为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有千百斤重,重到好像被泰山压住了,但明明又没有任何东西压住自己,好像只有自己,躺在这里,自己的无力感将自己给压住了。他瞬间又痛苦又无奈,觉得自己纵然武功再高,这一刻也是无能为力,竟然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却反过来被它所控制了。这是使他更难受的事情,比现在起不来还要更不舒服。

        他的耳旁还在嗡嗡作响,还在响,响得自己脑袋都快爆炸了,但是响声自响它的,自己依然控制不了。自己此时此刻,是完完全全地不自由的!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属于自己,好像全是自己思想的附属品,是额外加添给自己的沉重负担,是自己身为有限的人所承担不起的。他痛苦啊,不管是□□还是精神,都已经离死亡不远了。但最使他痛苦的却是,它们此时此刻偏偏还没有死,而是好好地活着,它们依然存在,在自己的感触上,在自己的意识上,它们都没有死去。

        所以他韩忠义瞬间明白了,活着远远比死去痛苦,因为还能有感触,有意识,而且是不由自主的,是身不由己的,是永远不间断的,是持续的痛苦,一直持续到,自己死了为止。

        他真的不想起来了,因为一起来,就会又让他更清晰地想起,自己现在仍然活着,而且肯定自己身处的环境很糟糕,否则这种极端的痛苦也不会突然临到。但如果他不起来,这种痛苦似乎会被自己的意识和感知力无限放大到极致,然后自己就默默地品尝着痛苦的滋味,还无所作为,于是一切就显得更加无力,更加不可理喻,更加不能理解。

        他还是决定,要试着爬起身来,试着超脱困境,超越自己身体的局限性,超越自己一切的患难,然后看看,命运怎么安排下一步。

        他使尽全力,在无力感和痛楚中,缓慢而又艰难地爬了起来,发酸的双臂向前一支撑,手掌感觉到刺痛,他一翻身,腰也疼痛,然后摆正身体的姿势,不知怎么颠来倒去,就成功坐了起来。他松了口气,眼睛没那么模糊了,视线也远比方才清晰了,感知力也强了,思维似乎也恢复了,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的思考了,不再被刚才短暂而又漫长的朦胧意识所蒙蔽了,他记得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自己如何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受到这样巨大的折磨。

        韩忠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之上均套有铐镣,是非常沉重的钢铁所制,用很长的链子相连在了一起,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捆绑了,自由被限制了大部分,几乎是把自己的手脚揉成了一团失去了其本身功用的肢体,只好听任那手铐和脚镣所发出的铁链相撞之声,在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中,极力地刺痛着自己疲惫的听觉。

        他这时意识到了时间还存在,没有停止,只是自己身在时间当中,将它短暂地遗忘了,所以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是身处一片漆黑了。但这个思想转瞬让他否定了,因为白天和黑夜在什么地方,自己完全不知道,而且也记不得了。他只记得,自己是大概在天还亮了时候昏迷了过去,而且虽然昏迷能记得,但怎么就昏迷了,尤其是昏迷的一瞬间,自己是意识不到自己在这一瞬间已经昏迷了的。他好像平时睡着了一样,睡了一大觉,然后猛然恢复了清醒的意识,于是醒来了,发现自己在时间的意识之外,已经停留了许久,没有去思考这其中的关联。

        他缓缓转动着酸痛的脖颈,环顾着四周,但见粗大的石壁环绕,是个很窄小很黑暗的空间,封闭到连天窗都没有,只有石墙,阻隔着外界,将自己包围其中。他低头一看,地上铺满了稻草,满满的,从这边墙角,到那边墙角,都是稻草,而且还非常潮湿,整个房间都是湿漉漉的,空气中有一股浓浓的霉臭味扑鼻而来,简直是臭气熏天。

        而且这时候,空气严重不流通,韩忠义感觉到呼吸困难,几乎都快要憋死了。他恨不得赶紧死了算了,因为活着真的比死了难受。他觉得脑供血不足了,脑袋开始发胀,疼痛,又快要爆炸了。他需要氧气,但氧气没有,这里没有氧气,只有发霉的气息,还有不知多少年都没换过的憋闷空气。他真的难受死了,一口气都快吸不进去了,而且如果吸了进去,又几乎吐不出来,整个人就是一个感觉,憋闷。这是最痛苦的,因为他连发泄都没机会,也没能力,所以痛苦全是憋着的,全是堵在自己的身体里,还有自己的心里面,怎么都出不来。

        他而且不但憋闷,还感到很热,热得不得了,又闷又热,自己就好像一个牲畜,被活活的拿来煮,拿来烤,拿来烧,拿来蒸,拿来烫,拿来熬,拿来折磨。他不知道为什么,人活着要经历这种痛苦,这简直跟牲畜没什么两样。这时候不要说尊严了,因为很多痛苦根本不是经历给别人看的,而是只有经历的人自己知道,这痛苦究竟有多痛苦,有多么的难以忍受。这是无需证明给别人看的,因为痛苦不值得夸耀,也没什么光荣的。

        他知道,那无数个瞬间经历的煎熬,都是徒然,并不会因此而换来什么回报。这是痛苦的本身最为纯粹的地方,就是它完全独立于一切之外,是直接地触摸到人生存本质的一种存在。它的存在,首先需要一个能够去承载它的人存在,它的存在才因此有了意义,有了价值,有了可以施展它存在的对象。而韩忠义此时此刻,就是承载它的那个对象,所以痛苦存在,他韩忠义也存在,他们两个一起存在,一起互相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韩忠义已经快疯了,但人在疯之前往往比所有清醒的时刻还要理智,还要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疯,所以自己才能感觉到,自己快要疯了。韩忠义知道,自己还没有疯,但快了,马上,再过不了多久,再在这个环境里停留片刻,待上一段时间,自己就是个生不如死的狗,一个连空气中发霉的灰尘都不如的玩意儿。他瞬间想到,自己可能真的会死,而且会死得很窝囊,毫无一点价值,然后在这个肮脏的环境里,被人们遗忘。

        他并没有去想这么多,只是他脑海里转瞬之间划过了各种各样的念头,都是快到他自己的意识都还来不及去捕捉的念头,他的理智更没有功夫去思想,为什么自己会痛苦,因为现在呈现出来的不是这一系列的过程,而是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一个直观的现象。他正在经历痛苦,却又不会去明显地意识到,原来自己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痛苦一百万倍。

        他已经处于最清醒的状态了,他韩忠义不但没有一丝的紧张,反倒平静得不得了,平静得跟现在这个环境似乎不太匹配,好像他把刚刚一切的烦恼都给忘却了,而实际上并非忘却,而是一种痛苦到了极致,紧张也到了极致之后,一种反转,一种轮回,一种无奈的回归。所以他平静的背后,是他向环境的痛苦做出的一种妥协,一种任何反应横竖也改变不了命运的安排,所以就干脆失去反应的态度,丢掉感情,丢掉自己的回应,然后自然接受这一切,不再让自己更加难过。

        韩忠义于是呆了半晌,呆到又忘记了自己原来身处这样的环境,然后又缓缓地转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左边有一道铁门,门是用很厚的钢铁所铸成的,估计比平常的铁门还要更厚五倍不止,然后门上有个竖着几根粗大的铁栏杆的小窗户,从外边透进几丝微弱的亮光,就是自己刚刚醒来睁开眼一看时,发现的柔和着黑暗的一丝光芒。

        韩忠义一见了这环境,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已是身陷囹圄,被人关押了起来。

        但奇怪的是,这种监狱的样式,似乎不像是官府衙门里的。

        韩忠义又试着站起身来,但双腿发酸,动一动都很艰难,所以又缓了半天,才慢慢可以伸展开来,然后使劲活动一下身子骨,才用脚踩着地上潮湿的稻草,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然后站了起来,脚一软,整个人又连带手铐和脚镣倒了下去,铁链直响,脑袋也响。

        韩忠义不服,又“嘿”的一声,使劲又站了起来,这下晃了晃,终于站稳了,便来到铁门的小窗前向外一看,却什么都看不见。他明明发现远处有灯光,但如何什么都看不见呢?他想,莫非这铁门不止一道?那么自己到底在哪里?

        他突然想到了一点,连忙回头一看,只见一片漆黑中,并没有狄仁杰他们。

        “我怎么会忘了大人他们!”他惊讶地想道。

        他这时候大叫了起来:“大人!大人!你们在哪儿!”

        叫了好几声,却没听见有人回答。

        韩忠义此时口干舌燥,叫了几声,也就不叫了,又叹了口气,缓缓坐了下来,保存体力。

        他呆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好像少了什么。他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因为那件东西已经伴随自己半辈子了,所以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但这时候,他突然发现,那件东西好像没了。他之所以意识到没了,是因为原本自己是能够感觉到一点重量的,而现在却感到轻省了许多。

        那把“凌云宝剑”,从自己的腰间消失了。

        这把剑,已经伴随了韩忠义半辈子,从他年轻时闯荡江湖起,到后来打遍天下无敌手,横行江湖,再到后来,跟随了狄仁杰为止,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腰间。

        这时候,那把剑突然离开了,韩忠义却并不惊讶,反倒异常平静,甚至还感觉到自己终于解脱了。

        他真的感觉解脱了。

        他早就厌倦了江湖里的厮杀,人世间的恩怨,他只想远离这些。

        所以他早在弱冠之年,成为了那个“天下第一”之后,就决定要退出江湖了。

        但他后来遇见了狄仁杰。

        狄仁杰,让他宁愿再一次回到那个波诡云谲的江湖,甚至是来到朝堂这个更大的江湖。

        为什么呢?

        他韩忠义明明一生都在追求自由,但最后却主动选择被束缚,这是为什么缘故呢?

        因为狄仁杰曾经说过一句话。

        而且狄仁杰不但这么说了,还用了自己的一生,去这么做了。

        这句话很奇怪,不像是狄仁杰会说的。

        但他确实说了,而且就凭这一句话,韩忠义就一辈子都跟定他了。

        这一句话,就八个字。

        “一念天涯,只为苍生。”

        韩忠义从此,再也不做那个年轻时候的浪子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都想逃避的,却是狄仁杰一生都在面对的,而且是心甘情愿地去面对。

        韩忠义于是,也决定要做点什么,虽然自己很渺小,但也要出一份力。

        可这时候“凌云宝剑”突然没了,他又似乎感到解脱了。

        他又体会到了,自己从前所追求的一种自由,一种只存在于刀剑以外的自由。

        那就是漂泊、流浪,不知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他的凌云宝剑,就好像他的志向。

        在有的时候,他可以壮志凌云。

        但同样,他也可以在一瞬间里失去所有的志向,变得浑浑噩噩,无所适从。

        他韩忠义,有非常强烈的自我意识,但往往这种人,最容易迷失自我。

        当然,那个可怕的时刻还没有到来。

        但是最可怕的是,韩忠义自己也清楚得预感到,那个时刻估计不远了。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地降临。

        他会猝不及防,却也防不胜防。

        到那时候,能拯救他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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