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方俊觊觎钱彪的夺道令很久了。宫主亲赐立大功者夺道令，并记录在册。若有人手持夺道令，册上却并无相应记录，是死罪。因此夺道令不可被赠予、不可被交易、不可被抢夺。但白色夺道令是例外，由于只辖十人，影响小，它是可以被赠予的。只要双方同意，向上头申请更改记录即可。钱彪的三块夺道令，有两块就是父辈遗泽。方俊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他想尽办法给钱彪出难题，等着钱彪求他帮忙欠他人情。人情欠越大，他就越好开口索要。如这次的名额之争，明明两个堂主打一架就能解决的问题，他非要搞一个蹴鞠大赛，利用比赛规则增加变数，暗地里偏袒断水堂，让钱彪去求他帮忙。他左等右等没等来钱彪，眼看比赛将近，才跑过来威胁暗示。

        这些年，钱彪格外不愿意找方俊帮忙，即便是请顿酒就能还回去的微末人情，他都不想欠。

        上次计储堂抢货，钱彪借那三十个人只是为了壮声势，压根没想和断水堂动真格。一旦动真格有了伤亡，那就不是请方俊吃顿饭能还上的人情了。所以孟戚戚兵不血刃地解决了争端，钱彪是很领情的。那三十个人没用上，一人送坛酒当跑腿费就能打发了。

        孟戚戚问道：“这次的比赛，咱们有几成胜算？”

        “不到三成。”钱彪沉默了一会儿，咽下最后一口酒扔下酒坛子，洒脱道，“练球去，俺老钱不是会认输的人。”

        孟戚戚跟着去了后院。练武场上大伙儿打得热火朝天，一共二十人，钱彪和李华分别领了一队，互相对抗。这群平日使双斧的汉子各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力气很大，赤手空拳过招时，把对方身板砸得砰砰响。

        孟戚戚道：“陈大哥，和我讲讲比赛规则吧。为什么我们的胜算这么低？”

        其实比赛规则很简单。断水堂和双斧堂分别出二十个人上场互相过招抢球，一个时辰内，只要率先用球击中对方身后的铜锣三十次，就赢了。上场之人不能用兵器、暗器、毒蛊，只能赤手空拳对打，不拘招式手段。

        若一个时辰内，两方击中次数都不满三十，那就要加赛。这时两方可以换人上场，二十个人，断水堂完全能换另一批上去，双斧堂却无人可换。断水堂体力充沛真气充盈，双斧堂却疲惫不堪真气枯竭，他们稳赢。

        孟戚戚明白了：“所以我们要速战速决，他们要尽力拖延。”

        陈风杰点点头。

        “这个规则太不公平。”孟戚戚微微皱眉，疑惑道，“方俊给堂主下绊子，是暗地里的手段。明面上他必须一视同仁，堂主为何会同意？”

        陈风杰叹道：“因为双斧堂的兄弟，内家、外家功夫都比断水堂的稍微强些。若没有这条规则，李断水不答应。”

        李断水和钱彪的武功水平不相上下。但双斧堂是钱彪带着兄弟们一拳一脚打下来的，断水堂的人是旗主分给李断水的。论武功高低，论默契程度，断水堂都不是双斧堂的对手。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

        陈风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暂时没有头绪。”孟戚戚摇头，“断水堂的武功有什么特点？我们呢？”

        陈风杰答道：“他们平日使剑，身法灵活，轻功不错。咱们平日使斧，一身强硬的横练武功，抗打抗压，力气很大。”

        两人在场边聊着，场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压倒性变化。钱彪带领的那队攻破重重防守，击中了铜锣，高亢的铮鸣响彻院子。他们欢呼一声，纷纷跑出去，喝水的喝水，抹药的抹药，休息的休息。

        钱彪气喘吁吁地走过来：“聊得如何？”

        孟戚戚问道：“钱大哥，你是否想过‘田忌赛马’？让几个弟兄缠住李断水，你带着球横冲直撞过去，必定能在最短时间内拿下胜利。”

        “想过，但行不通。”钱彪接过杂役送来的水，咕噜咕噜喝完，长吐一口气，“李断水内力远高于他们，仅仅是掌力拳力，一下两下他们抗得住，多了他们就抗不住了，轻则内伤，重则经脉断裂，武功尽毁，甚至残废。所以，李断水只能和俺打。”

        孟戚戚想了想，道：“那剩下十九个人呢？”

        钱彪一怔：“你的意思是……”

        “我们的整体实力稍高于他们，但无法形成绝对优势。一旦他们选择防守拖延时间，我们很难在一个时辰内完成三十次进球。”孟戚戚组织语言，慢慢说出脑海里逐渐清晰的想法，“可十九个人的武功水平不可能完全一致，至少能分出高、中、低三个层次。断水堂那边也是如此。所以，我们用武功低的兄弟缠住他们武功高的，让武功高的横冲直撞过去，武功中等的灵活协调，就可以尽可能地拉高胜率。”

        “两个问题。”陈风杰双臂交叉在胸前，说道，“第一，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哪些人武功高，哪些人武功低？第二，他们身法灵活轻功好，我们是缠不住他们的。”

        钱彪点点头：“风杰说得有理。”

        孟戚戚皱眉思索，无果。她道：“陈大哥带我去比赛场地看看吧，也许那里会有新的思路。”

        “老钱，你带她去。”陈风杰放下手臂，满脸跃跃欲试，“刚刚没上场，现在该轮到我了。”

        两人目光灼灼地望着钱彪。钱彪爽朗一笑，直接答应：“行。妹子，咱们走。”

        比赛场地挺远，在两个小峰头之间，是个南北有坡，东西走向的山谷，山谷中央还有条小溪，溪水缓缓流动。

        钱彪指着三丈来宽的小溪说：“到时候断水堂和双斧堂分站两边，球扔到水面上，我们两队就开始抢。”

        孟戚戚问道：“所以你们的第一次交手，是在水里？”

        钱彪点点头：“这溪水浅得很，只到俺的膝盖，不妨事，就是身上湿漉漉的，有点难受。”

        孟戚戚蹲下伸手探水，水底有层淤泥。她挖起一坨，看着手上黑乎乎的泥巴发呆。

        钱彪纳闷：“你在干嘛？”

        孟戚戚没回答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起身挽起衣裳下摆走进溪水中央。她俯身低头看自己的脚，脚陷在淤泥中，淤泥浅浅没过鞋底。

        孟戚戚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高声喊道：“钱大哥，你也下来。”

        钱彪不解其意，但还是按她的要求走入水中。他身高体壮，又常年横练武功，比孟戚戚重多了，刚走到她旁边，淤泥就直接没过鞋面。

        孟戚戚不嫌脏，在溪底挖了一会儿，发现淤泥只有鞋高那么深。她有些兴奋，指着刨开的淤泥道：“钱大哥，我有办法了！”

        钱彪顿时来劲了，连声问道：“你说说看。”

        断水堂的人身法灵活，轻功好，使用风筝战术能从头到尾将双斧堂玩弄在手掌心。这山谷又大，他们带着球满山谷乱窜，双斧堂根本撵不上。

        既然环境不利于我，那就想办法改变环境。

        孟戚戚边比划，边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秋季溪水冰凉，可钱彪丝毫不觉得冷。他越听就越觉得孟戚戚的办法可行，两眼放光，忍不住直拍大腿，满口夸赞：“妹子真乃在世诸葛也！”

        “钱大哥太过奖了。”孟戚戚谦虚着，嘴角的弧度却止不住上扬。她竭力稳住表情，认真道：“这件事得保密，万一让他们知道了要求换场地，我们就白费工夫了。”

        “你放心。”钱彪拍拍胸膛，保证道，“俺在天道无极宫混了近十年，这点事情都办不利索，那还当这个堂主做甚，老实卸斧回家种田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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