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卢一鹤被迫带着他的大堆野书离开了宗主殿。

        这些书必须得毁了。

        不毁的话，褚彦说接下来不给他发月俸灵石。

        回到天成峰后山，卢一鹤一边烧书，一边在心里默默地为每一本他曾在夜寂无人时分爱过的男女主角、男男主角流泪。

        褚彦则站在卢一鹤的身边监督他，以免他偷偷藏拙。

        时至傍晚，红霞满天。

        这边天成峰在烧书。

        另一边风青阳也恰好突破了筑基期巅峰。

        褚彦说过他突破的时候，会过来看他。

        洞府门开，果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天色略微有些暗，满天的云霞越发显得梦幻而迷离。

        他就站背对着风青阳的洞府，颀长的身姿被霞光笼罩。

        心口微微一动，风青阳心情愉悦地上前，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声音绵软低柔刚喊一声师尊，前方的人缓缓转身——

        越长卿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恭喜突破，风青阳。”

        风青阳脸上的笑顿时僵住，“怎么是你？”

        越长卿一瞬破功，恢复原样：“啊，是这样的，我和你三位师兄教门派兄弟姐妹们《御兽心经》，但是你林师兄今日下山历练了，接下来人手不太够，所以来找你过去。”

        风青阳收回手，不动声色地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擦干净，问：“我师尊呢？”

        “卢峰主犯错误了，褚彦在罚他。”说到这里，越长卿话头一顿，看着风青阳皱起眉来，“青阳，我发现你这段日子过于黏你师尊了，你这样不行，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应该精神独立、人格独立。”

        风青阳没理他，板着张俏脸问他：“长老为什么要穿这身衣服，不穿你自己的青衫？”

        越长卿闻言，低头看自己这一身雪白的蓝色云纹锦袍，忍不住炫耀：“怎么样，好看吧？我看褚彦穿着挺好看的，我也搞了一套差不多的。”

        风青阳：……

        脑残学人精？

        风青阳柔弱且虚伪地朝他扯扯嘴角：“……好看。”

        得到风青阳的夸赞，越长卿觉得自己复刻到了褚彦的装逼精髓，忍不住自喜。

        等到回过神来，风青阳已经走了。

        越长卿盯着他背影，忍不住喊道：“没礼貌，我是太上长老——！”

        这小花瓶都被宗门大家给惯坏了。

        “……”

        风青阳头也没回。

        越长卿使劲儿甩袖子：“……可恶。”

        师徒两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个比一个不尊重太上长老。

        -

        褚彦守着卢一鹤烧书。

        他挑挑拣拣地烧，烧到最后一本《老魔夺舍重生》，他忍不住抱在怀里，看向褚彦：

        “宗主，这本书无关情爱，是本大男主励志书籍。

        讲一个人失去一切荣光，甚至失去了自己天下第一的宗门和身体，最终凭借个人努力重回荣耀巅峰！”

        褚彦眉心不由得狠狠一跳。

        他麻木无情道：“烧。”

        好残忍的一个字……

        卢一鹤顿时心痛如刀绞。

        守着卢一鹤把最后一本书烧掉，褚彦语气轻飘飘道：“以后见你买一次，烧一次。”

        卢一鹤低着头一直不敢说话。

        一大把年纪，被褚彦训了……

        直到一小块凉冰冰的残铁，顺着年轻的宗主之手，落入他的怀中——

        这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坨，只有婴孩一半拳头大小，但是却隐隐散发出一种古朴玄奥的气息……

        褚彦：“你的法器是印，这个小东西以前也是个印。找时间融了它，提升一下你的法器品质。”

        这是褚彦去白渊城买书的时候，路过一个散修地摊看见的。

        在未损坏之前它应该是个还不错的法宝。

        察觉到里面的小器灵竟然还未消散，隐隐有微弱的气息，他就顺手拿了回来。

        哪怕外表已经是鹤发童颜，但在褚彦看来，其实都还只是很小很小的孩子。

        他垂眸看着一言不发的卢一鹤，缓了一缓，还是忍不住叹气说：“要认真地当一个好峰主。”

        “……”

        等到褚彦离开天成峰，卢一鹤一手拿着残铁灵印，一手抹了抹眼泪。

        感觉自己很丢人。

        -

        离开自己的府邸后，风青阳在褚彦的宗主殿门口等了很久。

        直到夜幕遮盖苍穹，那一身霜色的仙尊才踏月而归，清冷的月华落在他的身上，映得他周身都散出仙人般的光辉。

        风青阳望着他，眸子轻柔地弯起：“师尊，我突破了。”

        风青阳的皮肤极白，不论哭与不哭，眼周总是晕着淡淡的绯意，当他这幅样子对人笑时，总能最大限度地引起他人保护欲与占有欲。

        褚彦倒不至于升起保护欲占有欲，但他确实愧疚了一瞬。

        褚彦：“方才师尊有事，去了天成峰。”

        风青阳漾着笑：“弟子知晓，弟子来找您也是一样。”

        只是想在突破后的第一时间见到他。

        然后将好消息告诉他。

        想到这里，风青阳脸上的笑凝固了一瞬。

        他低下头，借着眼皮遮挡下的眸子都有点凶狠——但出了点意外，被个二傻子给抢了第一。

        褚彦见他低头，以为是索要夸赞。

        以前大徒弟也这样。

        一点点小进步都要向他撒娇蹭蹭摸摸，但是后来他放飞自我了……

        褚彦：……

        一瞬间心情不好。

        再抬眸，看见眼前争气的小徒弟，褚彦欣慰地伸手摸了摸他柔顺的乌发，道：“很好。”

        不过现如今，褚彦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风青阳。

        拿得出手的，都在脑子里。

        缓了下，褚彦对他道：“你随本尊进来，替我研磨。”

        ……

        褚彦写下的是九玄清心咒。

        待到稍稍晾干了些墨迹，褚彦搁笔递给风青阳——

        “每日勤念诵，可保心魔不生。”褚彦没说，清心咒还能保风青阳不被世俗的□□困扰。

        是的。

        褚彦还是担心风青阳和越长卿发展出什么超越同门长晚辈的情谊。

        书里面是有点这个苗头的。

        现在因为褚彦的到来，剧情已经被强行更改，两人不再是在那个大石头上初认。

        但难保他哪天再对越长卿动心。

        总而言之——预防为主，防治结合，才是避免自己培养的小龙傲天苗子夭折的最佳解决方法。

        风青阳看着手中东西，垂着眸子轻声问：“师尊，这是给弟子一个人的礼物吗？”

        虽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但这九玄清心咒，世上只有两人拥有。

        风青阳是第三个。

        所以就这个世界范围来看，风青阳说得没错，确实是给他一个人的礼物。

        思及此，褚彦的脸上浮现笑意：“对，给你一个人的。”

        风青阳站在原地。

        眼前人的话就像是一簇火星，落在他的心上扩散开来，就连肌肤都变得滚烫。

        他立即低头，将自己的情绪藏起。

        见他没反应，褚彦不由得问：“怎么，你不喜欢？”

        许久许久。

        风青阳重新抬头，轻快道：“谢谢师尊，我很喜欢。”

        不知何时，他眉梢的绯色被染得愈发艳丽，声音绵软甜腻，夹杂着一丝褚彦没能察觉的愉悦与偏执……

        褚彦点头，让他自行回去。

        看着风青阳离开的背影，褚彦倍感欣慰——很好，今天也是培养小龙傲天有进度的一天。

        褚彦低头，开始处理宗门事务。

        一夜过后，宗门负责信息收集的马奎传来了消息——打听到剑的消息了。

        褚彦在第一时间将他召了过来。

        坐在宗主殿上首，褚彦的情绪第一次有了些明显的起伏。

        褚彦问：“剑在哪里？”

        马奎也很激动：“宗主未卜先知，料事如神。上月，果真有绝世好剑出世！它现在在青鸾洲第一仙宗昆仑派的手里，但是它的品质暂时不知，弟子正在紧锣密鼓地四方打听，几日后一定告知宗主具体情况。”

        马奎走后。

        褚彦立刻又去了趟藏书阁。

        他将详细描画了这个大陆九大洲地理位置的图册找出来，很快找到了青鸾洲和青鸾洲第一仙宗昆仑派的具体位置。

        距离凌霄宗……好远。

        九大洲一共有十个一流仙门，昆仑派乃为其一。

        除此外，还有三十六个二流仙门，七十二个三流仙门，至于四流五流下九流之类的……如夜空的浩瀚星辰，数不胜数。

        接下来的几天里，褚彦一直在皱眉深思，考虑花个数月赶去青鸾洲，打上昆仑派抢回长情的可行性。

        然而还未等他确定最终行程，悬峰洞的人突然又一次上门了。

        这次不是元凤一个人来。

        还带了一个穿着明黄色高调奢华丝绸锦袍，和元凤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中年暴发户一个，以及淡黄色长裙，海藻般蓬松秀发的低调奢华女弟子一名。

        褚彦瞥了眼那女弟子衣襟的绣纹，上面有白渊宗标志。

        除此之外，还有随侍三十余人，裹着红布的箱子……二十箱。

        褚彦：“……”

        找到长情的快乐，啪地一下子就没有了。

        元可欣目光在褚彦以及他身侧的风青阳身上扫了一遍，高贵冷艳地开了口：

        “褚宗主也知道，下月便是兖洲宗派排名大比了。只要褚宗主您答应嫁于小凤，届时白渊宗允诺提升凌霄宗六十五位宗派名次。”

        褚彦：“带着箱子滚。”

        态度竟是比身为白渊宗宗主座下亲传弟子的元可欣还要高冷。

        元可欣顿时绷不住了。

        她可是白渊宗宗主的亲传弟子，不把主位让给她，丢三个屁股都不够放的破凳子给他们也就算了，现在竟还出言不逊算什么意思？！

        她砰的一掌拍烂屁股底下的小板凳儿。

        不坐了！

        元可欣站起来，气得发抖地指着褚彦：“小小垃圾宗门，悬峰洞与你结亲是看得起你，你别不识抬举！不然到时候宗派大比，我给你们穿小鞋！”

        褚彦：“随便你。”

        宗派大比是什么东西，褚彦压根没不打算去参加。

        他要去找长情，其他弟子全都乖乖待家里修炼，至于那什么大比，谁爱去谁去。

        元可欣清高冷艳的脸被气得红通通的，她是代表白渊宗来给凌霄宗施压的，现在把自己气个半死。

        她狠狠踢了一脚被自己拍烂的板凳腿儿，说：“你一定会后悔的，褚彦我告诉你！凌霄宗接下来别想有好日子过！小凤，我们走！”

        放完狠话，元可欣拂袖离开了。

        元凤见褚彦冷漠无情地全程没有看自己，只好委屈地跟着元可欣离开了。

        追上元可欣的脚步，元凤忍不住开口：“堂姐。我真的喜欢褚彦。他为什么不愿意呢……”

        元可欣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一字一句保证：“放心小凤，堂姐一定让他乖乖嫁给你。”

        她回去就找师尊想办法去。

        缓了下，元可欣突然发现少了个人：“你爹呢？”

        元凤：“好像……还在宗殿里……”

        元可欣又黑着脸回去了。

        元景天是被元可欣强行拽出来宗殿的，跟在一脸怒气冲冲的侄女屁股后面，他有点不敢说话。

        元凤放慢了一点步子，压低声音问他：“爹，你干嘛不出来？”

        元景天也压低声音道：“乖儿子，爹感觉爹的爱情来了……”

        元凤表情顿时不好了：“你也喜欢上褚彦了？！不行——”

        眼见元凤声音越来越大，元景天急忙捂他嘴：“不是，你小点声……爹看上的是他边上那个……”

        是那个他挺讨厌的漂亮徒弟。

        元凤松了口气。

        不是父子变情敌就还好……

        很快，元凤的关注点又偏了，他扒开元景天的手，有点纠结地问：“但是儿子娶师尊老子娶徒弟的话，这辈分是不是有点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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