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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灯会


俗话说“压儿子”,就是用新生的男婴来压仇家的孩子,意在诅咒对家再生不出儿子来,非是蛇蝎心肠的人干不出这折寿的事。

        郑玉兰刚巧回来瞧见了,甭管这老话是真是假,连生了两闺女的郑玉兰气不打一处来,替闺女扇回了一巴掌后,又抡起扫帚朝她身上扫去,一路把她扫出了门。

        宝珠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像只鹌鹑一样待在招娣的婴儿床旁。

        郑玉兰想起刚才她那怂样就来气,转而又教训起宝珠来了。

        “她是你哪门子的婶婶、姨、姐姐的,你就往家里带?”郑玉兰重重戳了戳宝珠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平日里你也就会跟我耍小聪明,使小性子了,正经碰上事就不顶用了?”

        “认清楚了,这是徐家的大媳妇,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的,给她钻了空子。以后见了她就朝她扔石子,扔完就跑听见没有?”

        郑玉兰给宝珠支着损招,宝珠深以为意地点头。

        在以后的好几年里,宝珠当真见了徐家大儿媳就扔石头,扔完拔腿就跑。徐家大儿媳气得够呛,奈何抓不住她,还不敢上门讨说法去,只能自认倒霉,当然这是后话。

        待得傍晚跛子下活回来了,郑玉兰立刻叫上老公一起,抄了把大柴刀气势汹汹地冲徐家去了。

        郑玉兰一脚踹开了徐家的院门,扯着嗓子把邻里乡亲都给喊了出来。

        “大家伙都出来看看啊,徐老太婆一家得了眼红病,见不得咱家过得比她家好,专干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前些日子趁我们夫妻俩不在,欺负我家宝珠,今儿个又派了她那劈腿的媳妇来我家‘压儿子’。

        感情她大儿子被戴绿帽,儿媳妇跟外头男人跑了几年,刚回来就抱了个几个月的野种不够,还要来恶心诅咒我,大家来评评理,她们家是何居心啊?!”

        徐老太一家听闻动静都出来了,除了她那没脸见人的大儿媳妇和那不知爹名的“大孙子”。

        徐老太首当其冲,指着郑玉兰怒骂道:“郑玉兰,你在我家撒什么泼?!你打我儿媳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就敢找上门来了?”

        郑玉兰的嗓门一点不比她低:“是没找还是没敢找啊?老太婆,咱说话做事敞亮点!背着我来我家‘压儿子’,看样子平日里亏心事没少干吧?我劝你莫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养了一个野种不说,往后生出的孙子个个没□□!”

        围观的邻里乡亲越来越多,听闻这话,大家伙都乐了,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事。

        叫好附和声不一而足,徐家的风评本就不好,背地里被人嚼了不少舌根,现下丑事被摆在了台面,大家伙都乐得看热闹。

        也有三两徐家的亲戚帮忙说话,但敌不过一群人起哄,只得作罢,只暗暗愿徐家自求多福。

        徐家大儿子黑着脸不说话,小儿子徐强年轻气盛,冲上来就要打郑玉兰:“你说谁野种呢?郑玉兰,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自己二手货就算了,还来给我家泼脏水!”

        见状,跛子把大柴刀往他们吃饭的矮八仙桌上重重一放,木桌应声裂成两半,瓷碗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徐强被吓住了,觑着二人真刀真枪不敢再上前半步,徐老太忙把小儿子给拉了回来。

        “我郑玉兰明媒正娶嫁到玉河村,身正不怕影子斜,清清白白的,不像某些人当□□还要立牌坊,要点脸吧!”郑玉兰羞羞地拍了拍脸颊,完全不带怕的,“全村人谁不知道你家的龌龊事?不惜得说罢了。我今天把话撂这了,往后你家里人再敢踏入我家半步,我们夫妻俩豁出去这条命都得把你全家砍死!也省得你们一家人整天没安好心,祸害父老乡亲们。”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哎呀,没天理了啊!跛子欺负我一家老小啊!”徐老太说不过她,干脆往地上一坐,双手用力拍着大腿哭爹喊娘的,随后老眼瞪圆,又一指郑玉兰,威胁道,“你敢不敢和我去见小汪?叫小汪给咱评评理?”

        郑玉兰:“谁不去谁小狗!”

        两家人到底没去成大队,徐老太本想吓一吓郑玉兰,没想到她打了记直球回来。今日的事还是她撺掇着儿媳妇去的,见不得光的亏心事,自然不能闹去大队。

        跛子和郑玉兰气不过,又砸了点徐家的东西,他们一家愣愣地干看着,唯有徐老太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地求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这事也就这样作罢。

        在这之后,徐家的人不但不敢靠近跛子家了,在路上碰见了,都得绕个远路避开。特别是徐家大媳妇,躲在家里好几个月都不敢出来。

        徐家娶到这个媳妇不容易,也早早知道了她离开的这几年找了个汉子的事情,只是迫于生活和脸面没揭穿。如今被外人扯掉了遮羞布,少不得关上房门吵了几架,只不过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罢了。

        之后的几个月,郑玉兰也每天都得骂上徐家几句,碎碎念着,如果这一胎又生了个女儿,准是徐家害的!甚至都联想好了届时要怎么把徐家大媳妇按在地上揍的画面。家里人习惯了,只当她是和尚念经。

        跛子只能时不时宽慰道:“咱这一胎绝对是个大胖小子!”

        在宝珠的催促下,跛子也终于兑现了承诺,在某一日下活后带回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串串。

        串串才刚断奶,矮矮胖胖的像个小雪球,眼睛黑溜溜的,鼻头浑圆,走起路来屁股一摆一摆的,像个不倒翁。

        宝珠给它取名花花。

        宝珠可宝贝它了,整天抱着它,吃饭时常常丢下啃得不甚干净的骨头给它,或者佯装掉了吃的,没少被郑玉兰好一通骂。

        待得花花不认生,大了一点的时候,宝珠就经常溜着它满村子疯跑。每天背着小竹篓去队里送饭时,也得带上花花一起。

        几个月大的小奶狗正是好动的年纪,喜欢到处窜,刚长好的秧苗都被它踩坏了好几处,于是跛子不再允许它靠近稻田了。

        花花每天像只小尾巴一样跟着宝珠,赶也赶不走,于是宝珠去送饭时,都得把它用绳子暂时绑在石墩子上。

        渐渐宝珠也不乐意送饭了,每次被逼着去时,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好不可怜。

        然而好景不长,花花一路往潦草的方向长去。雪白的毛发里掺了好几绺的黄毛不说,耳朵也越长越大,长到足足半张狗脸大小的时候,就像两根擎天柱一样常立着了。原本毛茸茸的狗毛也像她爹斑秃的脑袋一样,稀疏不已,还贴在皮上。

        许是在长身体的缘故,皮肉跟不上骨头生长的速度,也没饿着它,但就是瘦骨嶙峋的,花花又不爱干净,整天脏兮兮的,一个月洗几次澡都遭不住它霍霍,比街上那些流浪狗更像流浪狗。

        这是燃烧颜值长大的啊!跛子说它娘是一只长得好看的纯种土狗,母狗随处□□的,他也不知道长得可可爱爱的小奶狗,才过了不到一个月怎么就长成了这幅德行。

        宝珠看着它也发了愁。郑玉兰打趣说把这只丑狗丢了,再去抱一只漂亮的回来,宝珠不依,只说“花花再丑也是我的宝贝花花!”。

        还能咋办,养着呗。丑丑那么丑,爹娘不是一样养着?

        然而,花花带出去不长脸,成为了小伙伴以及乡亲们口中的笑柄。

        “英子,你从哪里抱了只这么丑的狗回来?”

        “哈哈哈,看它脑袋上的毛,就像这样,竖起来了哈哈哈哈,丑八怪,过来啊,噜噜噜,我这有东西吃,快过来啊!”

        “这狗真是又丑又小气哈,喏喏喏,还急得要咬人了不成。”

        ……

        因此,宝珠气得和好多人吵架,甚至逮到一个玩得不错的男孩,狠狠揍了一顿才解气。

        宝珠也逐渐不喜欢带花花出去玩了,但狗子机灵,每次宝珠偷摸摸地出门的时候,它都能第一时间跟上。

        晚稻收割完后不久,就入冬了。

        今年的冬天冷得早,往年虽说日历上是跨入了冬季,但地处南方的玉河村,总是慢一个月才陆续有人穿上大花袄。

        紧随其后就要过年了,因为冬季收成好,粮食虽然没有增产,但相较于往年也不相上下,算是正常水平,起码比起上一季度的减产要好上不少,因此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县里的集市早早就卖起了年货,红灯笼高高挂起,四处还绑着花样红绸带。

        摆摊的人比往常早到一个小时,鸡都还没叫,就在这招揽着顾客了。

        跛子推着架子车,搬上家里囤的十几袋大米,又揣了满满一大叠的票子和钱,带着宝珠就去了县上。

        宝珠坐在叠得高高的粮食上,穿着小花袄,戴着老虎帽,边吃着糖人,边口水直流地遐想着集市里的各色美食。

        每年春节前,跛子都只带宝珠来集市。家里一年的布票、肉票等用不完,就转手卖给成衣店里的老板,再添些钱,就能给三个孩子置办到新衣服了。

        国家每年给每个人都限定了各类票子的分发数量,乡下穷,多是用不完的。但城里不同,虽然揭不开锅的也不少,但有钱人也挺多,票子不够用时,就会开价买。老板转手一卖,能给店里招揽了生意不说,还能从中赚点差价。

        每次也无需过问尺寸,只需宝珠像根电线杆一样杵在那里,对照着她的身高体型,稍微加个十来公分就能买到龙凤胎的尺码。

        往年都是跛子背着宝珠一路走到县城,今年却推了满满一车子的粮食来,是因为,家里决定购置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

        自行车挂价150元,很是昂贵,乡下的大多壮劳力,一年都挣不了这些钱。就算有钱,大多数人也舍不得花在这,所以玉河村只有汪队长家买了。

        但有了这个代步工具,往返各大乡村都很方便,能节省不少时间不说,以后等娃去县里读高中了,搬运行李啥的也方便。再往肤浅点的地方说,拉着孩子去兜风时,孩子大人都能威风威风。

        跛子一家眼馋自行车很久了,好在这几年家里存下了百来块钱,把今年的粮食抵了自行车,明年也不怕喝西北风。

        听说要买自行车,宝珠也很兴奋,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光听她念叨车了。

        跛子腿脚不便,碰上上坡路推不动时,宝珠就跳下车,帮他一起推。

        虽说镇上也有集市,但规模不大,商品种类又不多,碰上春节这样的大节日,各大乡村的人都会选择来到更远的县上集市采购。

        刚进了集市,跛子就直冲凤凰牌自行车的售卖点。一眼选中最新款,在店里试骑了几圈,细细检查完链子,刹车,涂层等一应部件后,跛子就拍板买下了。

        十几石粮食刚好够抵买自行车的钱,跛子帮着店员一起把十几石的粮食都搬进店里,又从内缝口袋里掏出了15张的“商品供应券”。因为还有年货要购置,就先把自行车和架子车暂存在店里。

        父女俩开开心心地把集市逛了个遍,买完了三个孩子的新袄子,临走时还提走不少年货,包括猪肉和各色零嘴等。

        除夕前的腊月二十四,称作“小年”,也是一年之中极为重要的节日。

        北方和南方有点细微的差别,前者提前了一天选在每年的腊月二十三过小年。

        归根结底都是“祭灶神”。民间传说,“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即每年的腊月廿三、廿四,灶王爷都要上天向玉皇大帝禀报各家各户的善恶。

        于是,小年这天,大家会在灶台前摆上十几碗灶糖、灶饼、糯米糍粑、荸荠、福桔等零嘴,再摆上一排小小的塑料酒杯,斟满红酒,两侧点上两根红蜡烛,一旁再靠着一根绑了红纸的长甘蔗。

        一家人点香叩拜后,放条鞭炮,撕了旧的灶神画像扔进炉子里和黄表纸一起烧了,最后再贴上新“灶神”,有辞旧迎新、迎祥纳福之意。

        灶糖、灶饼种类繁多,有老鼠囝、金钱饼、花生糖、麻芝万字糕、灶公饼、灶嬷饼、花生轧、炒米、麻生等,大多是福平省的特色美食。

        相比于大年三十,小孩们往往更期待这天。他们不约同地守在家里,生怕零食被兄弟姐妹偷吃了去,等到晚上祭灶神一结束,就火急火燎地揣走了自己的那份,冲出家去玩了。

        跛子家烧纸钱的炉子高大厚重,有一人高,外层布满了铁锈,是高太奶奶时期传下来的。炉子半封闭式,上边盖着锥形的“帽子”,中间带了四扇可以伸缩的“窗子”。帽子可以打揭开,供卖掉纸钱灰时倾倒用,窗子则是用作投放纸钱。

        一家人都围在炉子前烧纸钱,早一月前郑玉兰就把纸钱折成了经典的元宝状,方便焚烧,寓意又好。

        烟气熏,炉子就放在了屋外烧。

        宝珠正好站在了风口处,被搀着灰的烟扑了满头满脸,眯着眼把一个又一个元宝精准地丢了进去,豁牙露齿地念念有词:“灶神爷爷,汝不要怕粘牙,我把零食都吃光光,汝就不会粘牙了。”

        郑玉兰瞪了她一眼:“门牙都吃掉了还想着吃,人家六岁换牙,你倒好,四岁不到门牙就霍霍没了,我看你也不用等老了,等过些年牙齿都掉光了,我给你煮糊糊吃。”

        宝珠捂住了嘴,从牙齿缝里漏出了句:“不七糊糊。”

        跛子笑着将宝珠抱离了风口,自己坐到了宝珠的位置上,口中絮絮念叨着“童言无忌”、“灶神莫怪”的话。

        “祭灶神”的贡品有讲究。甘蔗一定要完整地保留甘蔗头,寓意“节节高”和“金榜题名”。灶糖、灶饼则有个有趣的故事,这些都是用麦芽糖做的,请灶公吃是为了黏住他的牙,使他不能在玉帝面前说坏话。

        宝珠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叮铃铛铛地响,一家人在这伴音中有说有笑的。

        婴儿时期,长命锁常戴在宝珠身上,但自打宝珠会跑了,郑玉兰就将长命锁藏起来了,怕小孩闹腾弄丢了,只春节、端午、游神等重大节日才会给重新戴上。

        这天热闹,领完零嘴后小丽也出门了。

        跛子用关上了炉子的三个“窗”,剩下一个“窗”里插上了一根粗木棍,用来撑着厚厚一叠还未焚化的纸,空气挤进去后,黄纸能燃烧得更充分,又不至于被搅碎了去。因为搅碎的灰不如完整烧出的灰卖的钱多。

        等到三个孩子都跑没影了,跛子拉着郑玉兰进了屋。上了栓后,他从上衣内缝袋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小盒子里是一条银项链:“玉兰,送你的新年礼物。”

        项链做工很繁复,一看就是当下流行的新款。

        跛子替郑玉兰戴上,郑玉兰心里乐,却故作娇嗔道:“买了辆自行车都花了不少钱,给孩子们添件新衣就算了,还给我买啥礼物啊?我又不是小孩,这不纯粹浪费钱吗?”

        跛子由衷夸道:“不浪费,你戴着这项链好看,一点都不浪费,真好看。”

        借着铜镜看去,镜中的女子朱唇粉面,虽然荆钗布衣,但委实难掩风华,脸颊酡红,闪亮的银项链更是衬得她绝美无双。

        郑玉兰不懂这些浮华的辞藻,只是很久没有仔细地审视过自己了,也不由得被自己的美貌折服。

        这一胎不折腾,六个月了肚子也才微微隆起,平日里郑玉兰都穿宽松的衣服,不仔细看的话甚至难以发现她已经怀孕了。身上也没浮肿,生了好几胎的皮肤依旧如青葱少女般吹弹可破。

        嫁给跛子的这些年,郑玉兰多少有点自怜自哀,但此刻,这些委屈被尽数冲散,烛光暖暖,夫妻俩少不得又耳鬓厮磨一番。

        今年的冬天不仅冷得早,而且冻得很。大家伙早早地便将家里最厚实的棉袄给穿上了,可刺骨的寒风还是可劲往袖子衣领口钻。

        干活时还能把棉袄脱下,一旦闲下来,那可真是被冻得瑟瑟发抖。村口聊天扯皮的人也少了,剩下的凑成一圈,活像一窝被圈养的鹌鹑。

        孩子们疯起来也不怕冷的,于是,这年过的依旧热闹。

        正月十五是个好日子,相传释迦牟尼就是这日圆月时在菩提树下怔悟的。数千年来,每年今日,出家人大多都会去朝拜舍利,观赏舍利且供花、供灯。后来,这习俗影响至信众,再传播甚远,元宵节办灯会的习俗也由此而来。

        信众多会去寺庙里供上一盏或几盏长明灯,可给死去的至亲寄托思念,也可为在世的亲人祈福。晚间,长明灯由住持统一点燃,燃灯24小时,再由专职负责人护灯。

        每年的正月十五,成为寺庙最热闹的时节。尤其远赴盛名的金灯寺,来自各地的信徒都在这日齐聚此处,想为家里人供上几盏长明灯。甚至有不少外省信徒,千里迢迢赶赴此地祈福。

        寺庙中摩肩接踵,不间断有和尚敲木鱼、念经的声音传来,大家被这庄重的氛围影响,自觉放低了声音。

        赶时间的人,捐了香火钱,供上灯位后,就会趁着天还亮下山,不着急的则留下参加点灯仪式,只要添点钱,晚上就可以住在寺庙的厢房里。

        因为留下的人众多,厢房的卧榻上挤挤挨挨的都是人,但捐钱多的,可以住到独一间的厢房,不过大多数人舍不得这钱,选择和一堆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一起住上一晚。

        小东闹着要去看游神,不愿意翻山越岭地来上香。于是,跛子只带了宝珠和小丽去。

        十五这天也是宝珠的生日,一大早,天麻麻黑,郑玉兰就给她煮了一碗卧了鸡蛋的长寿面,跛子和小丽也蹭了点面条吃。

        吃饱后,父女三人就麻利地赶往藏六山。跛子这次准备了八份香钱,除了家里的五口人外,还有郑玉兰肚子里的那个,以及跛子早逝的父母。

        寺庙今日还有开光仪式,中午十二点整,由住持给信众委托的物品开光。宝珠脖子上的长命锁就是在这开的光,于是整个仪式,跛子都带着两孩子参加,旨在沾点福泽。

        晚间灯会开始前,会有斋饭分发,是碗掺了点红豆的白粥,勉强能顶饱。

        好在跛子来时带了一包袱的干粮,足够一个大人连同两个小孩一天的口粮了。顺便还带了点零嘴,待孩子等得不耐烦闹着要回家时哄着用。

        在那之前,是信徒自由活动时间。

        金灯寺占地很大,正殿与各偏殿都落座着各路神像。信众们忙碌于各个殿中跪拜上香。寺庙香火缭绕,好闻的檀香味让人感到平和又安详。

        宝珠跟着跛子在正殿中上完香后,就不干了,囔着要去“摸童子”,跛子给了她一把零碎的钞票后,就带着小丽继续上香。

        宝珠拿了钱,立刻跑到了供奉着观音神像的殿中,她要摸的就是常伴菩萨两侧的童男童女。

        童男童女金身打造,男童为散财童子,女童为龙女,摆在观音像两侧,专供孩童“摸福”。

        他们五岁的模样,只比宝珠高上一点,都穿着肚兜,肚兜前还缝着一个大袋子,欲“摸福”者,只需往口袋里塞张银票即可。一分、一毛、一块、十块……乃至于更大金额的银票都可,心意到即可。

        寺庙里装了地暖,温度正好,神像光滑又冰凉,触感极佳。宝珠来回两头跑,将童男童女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每摸一次,就塞一张银票,和往年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长命锁下缀着的小银珠叮铃响着,同殿的人听闻动静,都不由得多看了这长相可爱的孩子一眼。待得兜里的钱都花光了,宝珠意犹未尽地又找跛子要了十来张银票来。

        幸好跛子早有预料,带了几十张一分钱面额的钱来,待得上香完毕,也带着小丽来摸了一把福。

        夜间金灯寺灯火璀璨,寺庙各处挂满了红灯笼,数千盏长明灯陆续被点起,莲花底座上燃着摇曳的烛火,偌大的宝殿犹如倒坠的银河,群信灿烂,熠熠生辉。

        所有人都看呆了,由衷地跪拜叩首,连小孩们也不再吵闹了,纷纷笨拙地学着大人的动作。

        许多人会选择守夜,伴着长明灯坐到天亮。小孩们则顶不住,宝珠和小丽都睡着了,跛子就把她们俩抱到了厢房中休息,替她们掖好被子后,交代了同寝的本村阿婆看顾,就去殿中继续守夜了。

        十五过去,天气越发的冷了。春风迟迟不吹来不说,不愿意走的东风还刮得人耳根子疼。

        甚至在某一天的夜里,还下了十分钟的“微雪”。“微”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把方圆百里的雪全部收集起来,勉强够堆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雪人。

        大多数小孩这个点已经睡下了,少数几个看到了雪的,第二天就少不得和同伴们炫耀一二。

        这是五十年来福平省下的第一场雪,上一次落雪还是跛子从他娘口中听说的。大人们也很激动,第二天讨论的内容多半跟此有关。

        好在第二天落霜了,没见到雪的人也不至于太过遗憾。霜虽然不是稀罕物,但也不是年年都见得到的。福平省离北方甚远,就算落了霜也只是薄薄的一层。

        整个玉河村像是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纱衣,有点“银装素裹”打了一折的味,倒显得此地不是落后的乡村,是话本中描述的人间仙境呢!

        没雪人堆,小孩们就捏白霜玩。冰霜捧在手中绵绵绸绸的,化开在指尖时又像老冰棍一样冰凉柔滑。小孩们玩得不亦乐乎,耳朵和手因此冻得通红僵硬。

        然而,在孩子们嬉闹时,却来了个不速之客。那是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傻子,他十岁出头的年纪,浑身脏兮兮的,衣服结的垢都起了包浆。

        傻子流着哈喇子,嘴巴一张一合的,总是在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囫囵话,左手还拿着一把铁锤,漫无目的地在这闲逛着。

        凑成一团的小孩们见到他,立刻一窝蜂地跑开了,边跑还边捡起路边的石头砸他。

        “傻子又要打人了!快跑!”

        “臭傻子,滚开!”

        “大家拿石头丢他,把他赶走!”

        “臭死了!滚远点,不许你动这些霜,这些都是我们的!你的手脏死了!”

        ……

        这傻子是外地人生的孩子,他爸妈是成川省人,十几年前逃荒来到此处,被齐岳村的大队长收留,安排和村民一起在大队农田中干活,得的工分按本村人所得七成计算。

        虽然工分少了点,但夫妻俩勤快,又受本村人待见,偶尔还能得到点奖励工分,因此日子过得还算凑合,起码饿不死了,于是便在此地扎了根。

        傻子是他们生的第一个孩子,极是聪明还能说会道,三岁的时候就能学着村里讲评话的老先生,把一出《窦娥冤》讲得有板有眼。算数水平也强,大字不识的父母出门买东西时,怕遭人诓骗了去,经常带上他。

        父母因此望子成龙,对孩子极是宠爱。可惜快四岁的时候,一场高烧把这个孩子烧成了傻子。毕竟是曾经寄予厚望的孩子,舍不得丢掉,便像只小狗一般养着。

        只是傻子并不安分,时常拿着锤子,锄头等在村子里闲逛,甚至因为一群孩子闹着玩抢了他手中的几根鸡毛后,抡锤把其中一个来不及跑的孩子给砸得头破血流,送去县城医院缝了十几针才算完。

        傻子父母拎着一点薄礼去了受害者家中,痛哭流涕地磕头祈求原谅,又当这家人的面把傻子狠狠揍了一顿。说是薄礼,当真就只是几颗西瓜。

        对方见他们可怜,孩子又无事,于是就原谅了他们,傻子父母这才没被赶出大队。只是不再被允许住在齐岳村了,他们便又去大队长家里求,由大队长出面沟通,才在隔壁玉河村勉强租到了间破屋。

        每天他们就往返于两个村落之间。

        傻子死性不改,仍旧喜欢拿着“武器”在村里闲逛。小孩们都很怕他,也很讨厌他。于是夫妻俩不在的时候,就用麻绳把他绑在家中的柱子上。

        往往找个时候,傻子就叫得宛如杀猪,幸好他们住的屋子在村子最边缘,吵不到旁人。却也总有几次绳子被他挣脱松了,叫他逃了出来。

        玉河村人怕他伤了自家的孩子,不堪其扰下,联名向汪队长提出了要驱逐这家人的诉求。于是,这家人再无法在此安身立命,准备这两天回老家成川去。许是夫妻俩忙着收拾行李,又叫这害人精跑了出来。

        小东站在最前头,捡了颗拳头大的石头朝着傻子的脑袋砸了过去,只可惜有失准头,只砸到了傻子的一只脚。傻子痛得大叫,一脸凶相地朝小东龇牙咧嘴。

        小伙伴见状来了勇气,也各自揣了小石子,迅速跑近丢向他,再火速跑远了。大家围着傻子一圈砸,傻子发怒地抡起锤子,却不知道该砸哪个人,因此胡乱挥舞着,更加抓狂了。

        宝珠也不甘示弱,拽起一丛缀着泥的野草,朝傻子当头砸了下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爹和他说过这个傻子砸人的事,宝珠很讨厌他,同时也很心疼那个被砸破了脑袋的人。

        这时,傻子他妈提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追来了。

        “谁叫你又跑出来了?啊?!要是错过火车了看我今晚不打死你!”她提着木棍往傻子身上用力打去,怒不可遏,“叫你跑叫你跑!都是因为你我们要卷铺盖回家了,你还跑!这么会跑怎么不干脆跑去阎王殿啊?成天拖累着我们夫妻俩!啊?!”

        傻子被她揍得吱哇乱叫,随后被揪住乱糟糟的短发回家去了。

        傻子一家当天就回老家了,玉河村的男女老少都因此松了一口气。

        只可惜,落完霜,天气更加冷了,大家猜想,这大概和化雪时最严寒一个道理。

        抗冻的大人们也遭不住了,村口的大榕树下招风,西北风呼呼地吹,于是大爷大妈们提着各自的茶壶,转移到了避风的公园凉亭里。

        小孩们也不愿意跑了,晚上跟着大人早早地上了床,蒙着头缩着身取暖,白天太阳一出来,就裹着被子,提着凳子往太阳底下一坐,三五成群的。

        顽皮的会披着厚被子扮将军、刺客等,相互间一顿打闹。弄脏了棉被的,回去了少不得又是一顿“竹笋炒肉”伺候。

        宝珠甚至靠坐在灶膛前,膛内正续着小火,是郑玉兰在熬鸡汤。天气实在冷得逼人,跛子就提议杀了家里养了四年的老母鸡,给小孩补补身子。

        比起裹着棉被晒太阳,狭小的厨房烟火缭绕的反而更暖和些。

        宝珠逐渐睡迷糊了过去,待得闻到糊味时,棉袄已经被熏出了一个黑洞。

        宝珠吓得不知所措,抓着棉袄正想着藏哪里能不被发现时,恰郑玉兰下地回来了。

        闻到了糊味,郑玉兰还以为是鸡肉糊掉了,提着清洗干净的粪桶就冲进了厨房。结果看见宝珠抓着棉袄缩在墙角,再仔细瞧一眼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待要发作时,恰跛子也下活了回来了。

        最近队里没什么活,天气又冷,汪队长经常提前放大伙回家。

        “没事没事,宝珠到爹这里来,就一个小洞而已,你娘手艺好,缝缝就好了。”见宝珠吓得够呛,跛子忙把她招呼到身边抱住,安慰道,“到时候给缝上一朵小花,比买的更好看!”

        见状,郑玉兰更是来气,对着宝珠继续骂:“灶膛烧着火你不知道啊?可这靠着,今年新买的棉袄才几天就霍霍成这样?你是嫌自己衣服多还是嫌我们家不够烧的啊?”

        跛子和着稀泥:“行了行了,这不是只烧了点皮吗?碍不着事,缝缝就好了,刚过完年,玉兰你也消消气。”

        “你就惯着她吧!”郑玉兰抢走了宝珠手上破了洞的棉袄,又找了件旧棉袄给她穿上。

        跛子笑眯眯地说道:“我闺女我不惯着谁惯着,宝珠你说是不是?”

        宝珠嘟着嘴,讪讪地看了眼郑玉兰后,极是认同地点头。

        跛子将手上提着的袋子递给了郑玉兰:“这是我新买的棉花,正好给孩子多塞点,旧棉袄的棉芯黄了硬了的,把它们都拆出来换上,旧棉芯就塞到被子里继续盖着。”

        今年的天气有些妖,本以为整个冬天也就初入冬时那般冷,没想到过完了十五,眼瞧着就要入春,反而更冷了。

        年货在年前都备齐了,买了自行车后家里的余钱也不多,没法再添两件厚实的棉袄,跛子只能到处打听,勉强买到了一袋棉花,充进衣服里也能抵寒。

        鸡汤浓郁,很是鲜香,但母鸡只有四斤半,不甚肥,熬出的汤只够给三孩子各分上一小碗。

        飘香的鸡汤上撒上了点翠绿的葱花,又飘着厚厚的一层油,底下再添上几块有嚼头的鸡肉,三孩子大快朵颐,口齿留香,完事拍着肚皮,舔着嘴唇,甚是满足。

        小孩吃饱了,郑玉兰又把剩余的鸡肉重新下了锅,添了点水熬,夫妻俩才跟着喝了一碗。第二遍熬的鸡汤味明显淡了许多,但老母鸡养得久,肉长得紧实,也是香的。

        老母鸡富有营养,以前更穷的时候,那都是有钱人家产妇月子才能吃到的,普通人家甚至好几年吃不上一口肉。

        喝完了鸡汤,大家总算都暖和了。

        第二天天一亮,郑玉兰就坐到家门口的石墩子上,手持针线塞棉花、补衣服。

        晒着太阳,身子好歹暖和了点,只是手依旧冻得发僵,导致郑玉兰的巧手都笨拙了许多。同样的工作量,往常只要三天就能完成,这次怎么说都得一个星期。

        这天,孩子们依旧围在一处裹着被子玩。宝珠带了本彩色的插画故事书来,这是小芹姐送她的。是小芹姐小时候奶奶给买的,也是她幼时唯一一本故事书,对她意义非凡,因此这次下乡她也把故事书带着。

        这是她送给宝珠的生日礼物。

        故事书每一页都有插画,再配上一句简短又直白的描述,是给刚启蒙的孩子的读物。因此正在上托儿所的小丽成为了一群文盲学生的“代讲老师”。

        最开始是宝珠喊上芬儿几个玩得好的朋友来听,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来了,都挪来了自己的小凳子,裹着棉被认真地听故事。

        故事书适合一年级以上的孩子读,里头的字好些小丽都不认识,但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着,又不好意思说出这件事来,于是硬着头皮连蒙带猜地将“故事”讲了下去。

        故事根据插图以及零星认识的字眼生拉硬扯,显得干巴又荒谬,甚至不如家里大字不识的父母讲的民间故事来得有趣。

        但小孩圈里形成了一种奇怪的认知,书里的故事就是比家里的故事好!甚至有人提出了质疑后,大多数人还会出面维护。因此,小丽讲得越发自信了,通红的耳朵也渐渐降回了正常肤色。

        这讲叫《采蘑菇》。

        小东见没了人跟他瞎闹了,就把被子扔到了一边,脑袋凑到了故事书上,胡乱看了眼后,指着其中一只黑色的兔子说道:“你讲错了,这是黑色的!兔子哪里有黑色的啊,这是耗子精变得吧?”

        小丽的脸又红了,梗着脖子小声反驳道:“不是的,这就是兔子。”

        被打断了故事,小孩们纷纷指责小东,小东失了面子,一把抢过了故事书:“我不信,给我看看!”

        结果“撕拉”一声,年代久远的故事书的堵布条被扯了下来,书页散了架。

        宝珠丢开被子,抢回了书,见不可挽救后,尖叫道:“高向东!你赔我书!这可是小芹姐送我的!”

        小东洋洋自得地朝她扮了个鬼脸:“哼,不就是一本破书吗?叫爹给你再买一本不就行了?略略略!”

        “我跟你拼了!”

        宝珠把破烂的故事书塞到了棉袄里层,跟小东打了起来。小东正愁无聊,挑起了“战火”很是兴奋,跃跃欲试地接招。

        平日里两人就不对付,这些年也没少打架。

        然而,小东这次触到了宝珠的逆鳞,宝珠动真格的了。她狠狠一推,小东没料到她有这么大力,当即往后跌去,后脑勺重重磕到了花岗岩石上,立刻肿成了块馒头。

        小伙伴大笑起来,小东又丢脸又委屈,疼得他顾不上脸面,打着滚大哭起来。

        宝珠也给吓愣了,只是气上头了用了点力推,他的脑袋怎么就撞到了?

        恰郑玉兰找来了,她怕三个小孩把棉被弄脏弄破了,特别是比较担心小东,于是待得日头毒辣了点后,就想来把棉被收回家。

        大老远听见了小东的哭声,郑玉兰赶忙跑进了,她把小东抱到了心窝子处,心疼地摸着他脑袋上的大包,问道:“谁干的?”

        平日里小孩们打闹磕碰了,各家的大人们都不甚管。可是脑袋起了这么大的包,这是多狠才能玩成这样啊?必须带着见家长去!

        小东指着宝珠告状。

        听闻是自家孩子干的,郑玉兰气没处撒去,额头直跳,指着宝珠骂道:“你是要谋杀亲哥吗?使这么大劲!把书给我,看我回去不把它烧成灰了!”

        又转头骂小丽:“当姐姐的,弟弟挨打了也不知道出来护一下吗?!每天跟个死木呆呆一样,整给谁看?”

        小丽委屈地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喘。

        宝珠捂紧了胸口,不甘示弱地回击道:“这是小芹姐送给我的书!”

        “还敢顶嘴?!”

        郑玉兰勃然大怒,放下小东,抡起手就要扇她,但从未打过她,下手时不免颤抖,于是中途改了方向,往宝珠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声音唬人,但由于屁股上肉多,真实是不大痛的。

        宝珠愣住了,三秒后仰天长哭,哭得肝肠寸断,边哭边喊爹,仿佛要哭出六月飞雪的架势,郑玉兰迟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她好像也没使很大力?

        因为最近队里活少,许多人中午都是回家吃饭的,连带着还能躺床上舒服地午休一番,跛子也不例外。

        然而,今儿个他大老远就听到了宝珠的哭声,又在人群中瞅见了郑玉兰,心里想着,可不是玉兰几年都不打孩子,这一打起来没个轻重的?

        脖子越想越怕,赶忙迈着大步子跑了来,由于步子太大了,导致一瘸一拐的幅度更大了,显得很是滑稽。

        跛子一来,宝珠就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扑到了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跛子心疼不已,安慰道:“宝珠乖,不哭了啊,你娘打你哪了?跟爹说。”他左右看了看,倒没瞅出来孩子哪里被打伤了。看哭的这架势,打得该很惨才是啊。

        跛子越是问,宝珠哭得越是大声,他只能看向郑玉兰,责怪道:“玉兰,好端端的你打孩子作甚?你打哪了啊?宝珠哭的也不说话。”

        郑玉兰哭笑不得,冷哼一声,朝宝珠努了努嘴:“你问她。”

        在跛子的连声哄下,宝珠总算止住了哭声,只是大哭后忍不住频繁吸气,像打嗝一般一下一下的。

        宝珠瞅了眼郑玉兰,又瞅了眼跛子,郑重地指了指自己的左半边屁股瓣。

        “这?”跛子似乎也看出了这是雷声大雨点小,顺着宝珠的手也指了指,重复问道:“屁股?”

        宝珠点头。

        屁股肉多,再看母女俩的表情,跛子就明白了,怕闺女又哭上了,只能哭笑不得地继续哄着,转而又假惺惺地“警告”郑玉兰:“以后不许再打咱宝珠了!”

        小东气不打一处来,连声告状道:“爹,是宝珠打我,娘才揍她的!我脑袋都被她打成这样了!”

        说着,小东就把脑袋凑到了跛子的面前。

        跛子这才注意到了小东,还有他脑袋上堪比馒头的大包,吃了一惊后,连忙询问郑玉兰因果。

        听完后,跛子两头为难,只得两头抓,小小责骂了两小孩。郑玉兰带着小东回家擦红花油,宝珠在气头上,不愿意回家,跛子就骑着二八大杠,载着她上镇里买插画书了。顺便问问店家,这本书还能修不。

        路上,跛子询问道:“你娘不在,宝珠,你跟爹老实说,你娘打的疼不?”

        宝珠斟酌了片刻,有些害臊地回答道:“其实……也……不是特别疼。”

        言毕,父女俩都笑了。

        三日后,天气终于开始暖和了,迟来的春风吹得人暖洋洋的。到了培育秧苗的时节,队里又忙活起来了。

        跛子下队里干活去了,郑玉兰坐在门口继续缝棉袄,手暖和就利索了,争取今天之内把棉袄全填完缝完,虽然赶不及今年穿了。

        这一周是郑玉兰的预产期,郑玉兰的肚子相比于同月份的孕妇依旧不甚大,因此手脚依旧灵活。

        正好周末,三个孩子都在家。一会儿因为这个吵一会儿因为那个吵,吵得郑玉兰脑袋嗡嗡嗡的,赶他们出去玩又不去,只能参佛一般关上了耳朵。

        很快,针线打了个圈,她把线头咬断后,最后一件棉袄就加工完成了!

        郑玉兰举起棉袄对着太阳光检查了下,其中一件棉袄上依跛子说的缝了朵小花,甚是好看,也看不出烧过的痕迹了,一抬头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玉兰,好久不见。”

        来人朝他走来,正是她的前任丈夫陈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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