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天气一冷，谢蓁就懒得挪动，整日里也无聊，周茜过来学针线，也算添了几分人气与热闹。

        这一日上午下了今年的初雪，阵势还不小，没多久地上就积攒了薄薄的一层。透过暖阁的窗户看出去，厚重的天空几欲呈黑云压城之势，不时还能听到阴风阵阵怒号。

        这样的天气，她不禁有些发愁徐述晚间下值怎么回来，如果再下的大些，马车就不好走了。

        “你知道吗，那位打算给徐玉说亲了。”

        周茜却突然打断了她的愁绪，一边说手还指了指锦平阁的方向。

        约莫是在这边同谢蓁打了几天交道，周茜不仅说话没有之前冲了，甚至把她当做了半个自己人，这会儿竟说起了闲话。

        只是在谢蓁看来，他们迟早要离开这里的，她也不图这家里的什么，自然对这府里的事情一直都不怎么上心。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但按着时间推算，焦氏确实要给徐玉说亲了。

        她摇了摇头，拿起周茜刚绣好的一朵花看了看，“不太清楚，不过玉姐儿的年纪也差不多到了。”

        和周茜还没到那个份上，当着她的面儿直呼徐玉的闺名显然不妥当。随意附和两句示意自己在听就已经够了。

        但周茜今天显然很想和她好好说道说道此事，“依我看，她的性子还是太坏了，虽然之前请了庄嬷嬷来□□有些长进，可这嬷嬷刚走，就原形毕露了。”

        听到这里谢蓁掩着帕子轻轻笑了，这话可真有意思。

        这满府里，有谁比周茜自己更娇纵吗？她怎么还好意思说徐玉性子怀。

        不过也是，论察言观色识大体，周茜比徐玉还是强多了的。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

        “上回还试了我的口风，说能不能让我母亲帮着看看，找一个好人家。”

        “你可知道那话里的好人家是什么吗，是亲王郡王家的世子，再不济也要是嫡子。”

        说到后头，周茜的身子侧了过来，声音压的非常低。

        这志向倒真远大，谢蓁没想到焦氏母女竟然还存了这心思。只是焦氏看着挺有主意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心思，她的女儿她自己难道不了解吗？若真的嫁到王府，会有好下场吗？

        “简直就是个疯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私底下找嫂子说这种事，真搞不懂同是一个母亲生的，她和长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周茜语带讥讽，眼里满是不屑。

        谢蓁这才明白过来是徐玉偷偷和周茜提的这事，她想着也是，焦氏当不会有这么糊涂。

        看来自己对徐玉了解的还是不够多。但周茜说的没错，徐惠和她怎么会这么不一样呢？

        嫡亲的姐妹，性子却南辕北辙。

        谢蓁恍惚记起来，徐述曾提过一嘴，徐惠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据闻徐家祖母将门虎女，性格刚硬，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依谢蓁看老人家把徐惠教的也很清高硬气，等闲懒得同凡俗人打交道。

        整个上午周茜都没心思学针线，开始在说徐玉的事，后来又引到了别的女子婚嫁之事上。

        说到最后还是免不了酸了谢蓁几句，觉得她有天大的福气，嫁了徐述这么个家里家外都不沾花不惹草的。

        谢蓁听了唯有一笑，自己确实福气好。

        午间过后，雪下的越发大了，天几乎都黑了，谢蓁亲自去长乐堂的小厨房吩咐厨娘炖一锅羊肉汤。

        羊肉味膻，谢蓁本来不喜。但他却喜欢口味重的食物，再加上羊肉祛寒，她才想着做这么一道菜。

        这汤自然要慢慢煨炖，她也不可能守着。

        于是谢蓁吩咐完就回到了屋里练字，只是刚练没一会儿，就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有些乏。

        算算日子，约莫是月事要来了，她现在在这件事上极注意保养，干脆就放下了笔，喝了一大碗红糖水，然后就躺到了床上。

        热乎乎的汤婆子塞到肚子上，柔软的床铺，阴沉的天气，这样的环境太适合睡觉了。

        没多久她就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只是觉得热，整个人暖烘烘的，还被紧紧抱着。

        迷离中感到一双手横在她胸前，有力而稳健，她睁开眼，身子转了转，徐述睡得正熟。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他竟然都回来了，只是再睡下去，晚间估计又要难眠，她干脆推了推身旁的人。

        徐述睡觉本来就浅，一点动静都能被闹醒，更别提眼下还被人推了。

        只是这一觉本来睡得挺好，这突然被人推醒了难免有些不高兴。

        “在闹什么？”

        微微睁开的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把人紧紧抱着，胸贴胸，脸对脸。

        谢蓁立马就觉察到了危险，可是又挣脱不了，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她干脆凑上去在他脸上吧唧了一下。

        “想叫你起来嘛，现在睡久了，晚上又睡不着了。”

        她是很娇弱没错，但日常生活里却鲜少和他撒娇。

        这会儿却讨好一样软软地趴在他身上，手抚在他肩上，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还柔柔地瞧着你。

        脸蛋还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活像一朵娇花，不能轻易折下。

        徐述叹了口气，实在是拿她没有一丁点办法。

        “撒娇了？”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个小姑娘越来越不懂事，你夫君在府衙累得不行，回来刚睡一会儿就被你推醒。这会儿不睡够了，晚间别的事怎么有力气办呐！”

        他越是一本正经，谢蓁越觉得他在逗自己。他晚上能做什么别的事。

        “不理你了。”

        小巧的脸蛋一下子染上一片红霞，谢蓁不想和他多说，干脆想从床上这个危险的地方起来。

        只是她还没起来，就被人按了回去。

        “哎呦……”

        一声惊呼，徐述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这丫头，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今儿晚上可不是要……”

        他一边说一边往谢蓁耳边凑，最后全是气声，明明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但谢蓁还是听见了后头半句。脸色刷的一下爆红，眼里全是羞意。

        说完，他又立起身子，靠坐在一旁，带着得意的笑，“我今天真有公事，夫人莫怪。”

        谢蓁的脸已经红透了，看也不看他，这个人太坏了，到底是谁把他教坏了。

        粉拳一个劲往他身上送，“你从哪学的这些，不许你再说了。”

        谢蓁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从没有做过出格的事，亦没有说过出格的话。她的言行举止都是典型的闺秀风范，平时在床榻上他的言语稍微偏一点点，她就羞个不行，更别提今日他说的更过头了。

        当然除了羞，她更怕的是，他在外面被人带坏了，官场应酬，虽难免有逢场作戏的场合，但谢蓁也怕假戏成真。

        虽然对他有信心，但是外面的天地实在太广阔了，什么样的女子都有，比她夺目的大有人在。

        所以她其实也很普通很普通，也害怕别的女子所担心的事情。

        从前不曾在意，不曾将人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有这许多烦恼。如今一旦上心，其实也不过一寻常女子，贪嗔痴恨爱恶欲，一样也逃不开。

        她一边粉拳不停，一边眼角还微微发红。

        徐述始料未及，根本没有想到会成这个样子。

        他只是觉得夫妻之间，闺房之乐罢了，她怎的就要哭了呢？

        每次她只要一哭，他就彻底没辙，这次虽然还没哭，但他同样不知所措。

        “我下回再也不说了。”

        慌乱中，他连忙保证。

        这样子哪里像外人眼里年纪轻轻就颇具威严的小徐大人。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谢蓁就真的开始哭了。

        她不是容易哭的人，但每次一旦开始哭，就压根不受控制一样，泪水流个没完，抽噎声也止不住。

        越控制不住越哭的厉害，这哪里像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倒仿佛越活越回去。

        徐述用指腹不停给她抹眼泪，又用一旁的帕子给擦了擦，眼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姑奶奶，可别再哭了。”

        “你不许……瞎叫我，一会儿……小姑娘……一会儿丫头，现在又说……姑奶奶，我才不……是呢。”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但好歹没有之前哭的那么凶了。

        徐述呼出一口气，弹了弹她的额头，“都听你的，可别哭了。”

        “还有，你以后不许再和别人……一起去那种地方。”

        声音是软软的，但手却直接扯住了他的衣领，眼神也奶凶奶凶的。

        那种地方是哪种地方，一时之间二人默契的心知肚明，但却不挑破。

        徐述被逗乐了，合着她觉得自己是从那种地方学的那句话？

        他拢共就没去几次，每次都还是被强拉着的，去了也是一个人独喝两盏淡酒。

        反正拉他去的人只管他去了就行，别的再多可就不能强求了。

        只不过先前好像拿这事逗过她，没想到她还放在了心上，想的还挺多。

        “哪种地方啊？”

        他故意不说开，装作不知道，眼神痞痞的看向她。

        完全一幅浪荡子的模样。

        谢蓁简直要被气死了，眼睛竟然又开始红，眼角似乎又要有溃堤之态。

        完全不受控制。

        徐述连忙收了玩笑，“我哪里敢去那种地方，先前都是和你说笑。”

        “你也不瞧瞧，就家里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都伺候不过来，哪里还有功夫去外面。”

        最后两个人怎么和好的，只有徐述知道自己说了多少好话。

        一晚上心里都一下凉一下热的，喝再多的羊肉汤都抵不住，更何况他今日真的还带了公事回来晚上做，真的好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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