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赵安之回头瞟了她一眼，声音从前面传来：“大家同门一场，我也算天下苍生呀。”

        柳絮突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大家都是修仙者，确实应该平等。

        两人之后的秦如雪这时赶上来，调侃了一句：“四师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赵安之嗤笑一声：“人若不自私，那活的多不爽！”

        “……”秦如雪扯动嘴角，最后只能翻了一个白眼，说实话她也觉得人活着如果不为了自己，那就没意义了。

        前面的项忆凉降缓了速度来到赵安之身边，安慰他：“师父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我知道。”赵安之扬起眉梢，眉眼含笑。他自然知道纵使魔族真的攻上东极岛，师父也不会把他交出去的，可若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不能真的为了自己而连累所有人。

        听到这熟悉地语气，项忆凉这才放了心。

        “为什么只有自私才可以活的爽？人为什么一定要活的爽？”柳絮这两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另外三人同时转头看向她。

        赵安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好听的嗓音响彻云霄，惊飞了脚下树林里的飞鸟，鸟儿一哄而散，向着各个方向而去，一时间周围全是翅膀震颤地声音。

        柳絮问：“你笑什么？”

        秦如雪扬起细长的眼尾，轻笑：“他自然是在笑你。”

        “我有什么好笑的？”柳絮皱皱鼻子。

        “人心都是自私的，无论是在任何情感面前。”赵安之声音里还带着笑意，不过嘴里说出的话却很直白：“总有人说这世间最无私的感情是亲情，可在生死面前大多数人心里第一个担忧的还是自己，其次才是他人，只能说那是本能反应。”

        这一大段的解说，柳絮听得有些懵，“既然人心都是自私的，为什么还会繁衍下一代？”

        “总不能一直让女娲大神去捏泥人吧！”赵安之顿了顿才说：“我跟你说过的，女娲大神在创造人族时分出男女是有理由的，而繁衍下一代是其中之一。”

        “你的意思是人之所以会繁衍下一代，其实是女娲大神赋予的本能！”柳絮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女娲大神当初的用意，果然是上古之神，考虑的还真是长远。

        “……”项忆凉再次觉得师父把师妹交给老四很不明智，虽然她现在外表已是少女模样，可几个月前她还是个八、九岁的孩童而已。如此明目张胆的讨论繁衍后代的问题，他总觉得有些别扭。

        秦如雪却呵呵笑了起来，脚下的法器因为她的笑声而晃了一下，她施法稳住，才道：“四师叔，你平时都是这么教导五师叔的？”

        “你有意见？”赵安之的声音淡淡飘来。

        “没……一点意见都没有。”秦如雪说着笑得更大声了。

        听着秦如雪嚣张地笑声，项忆凉轻咳一声提醒她：“如雪！”

        秦如雪立刻抿紧嘴巴忍住了笑声。

        柳絮瞟了她一眼，不明白繁衍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笑的。

        天色将黑的时候，四人施法降落在一个江南小镇，这里位于金陵三百里处，名曰桃源溪。

        桃源溪因那千亩桃园而得名，不过此时已是深秋，半片桃花都没有。

        他们落脚的客栈掌柜指着对面河边的一棵光秃秃的桃树，介绍说：“桃花盛开的时节，这里是最热闹的时候，那盛况堪比热闹的都城，客栈更是一房难求，有的游客甚至甘愿住柴房，也要来赏桃花。”

        “桃花是什么样的？为什么大家都想看它？”柳絮没见过桃花，太华山除了她这颗百年柳树，还有许多其他的树木，就是没有会开花的树。

        掌柜错愕看着柳絮，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眉心柳絮印记十分精致，那双有神的晶亮大眼睛给人一种很机灵的感觉，他不明白如此仙气飘飘长得犹如仙子的姑娘怎么会这么无知，桃树也不是什么稀罕到万里难遇的东西，她怎么会没见过，看衣着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

        犹豫了一下，掌柜迂回问：“姑娘哪里人氏？”

        赵安之自然听得出掌柜的言外之意，他睃了柳絮一眼，才替她回答：“她以前一直住在深山里，没见过什么世面。”

        被戳破心思，掌柜尴尬一笑：“原来如此，几位快请坐，吃食稍后就来。”

        直到在方桌上坐下，柳絮才嘟囔了一句：“我虽然是没见过世面，但你们总是毫无顾忌说出来，我也是要面子的。”

        “可是你本就没见过世面，也什么都不懂。”秦如雪抢先开口打击她。

        “我现在已经懂很多了。”柳絮说着泄气趴在桌子上，双掌垫在下巴上，幽幽叹息一声：“我是还有很多东西要了解，但我也算是学的很快了，我看人族历史，你们大多都是五岁开蒙，然后十年寒窗苦读，才能去考取功名。”

        说到这里，柳絮忽然坐直身子，眸子亮了亮，掰着手指数了起来：“可是我才拜入御玄宗四个月，就已经学会了很多术法，了解了你们的礼仪规矩，认识了许多人族文字……”

        “好了，别数了。”秦如雪打断她：“知道五师叔很厉害。”

        柳絮学着赵安之平时的样子挑眉，轻哼一声：“我本来就很厉害，将来我一定会第一个飞升的。”

        这任性又自信的小表情，赵安之莞尔一笑，看来自己几个月来的教导还是有成效的，这小脾气越来越像自己了。

        项忆凉余光瞥见赵安之得意地表情，无奈捂住了眼睛。

        客栈小厮很快为几人上了小菜与春饼。

        柳絮用两根手指捏起那薄到有些透明的面皮，歪头好奇打量了一遍，然后又放在鼻尖嗅了嗅，有股淡淡的香味钻进鼻孔里，她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自从开始吃人界这些食物后，她看到很好吃的东西，口中总会不自觉分泌唾液。

        她一直怀疑做出那些吃食的人是不是会什么术法，不然为什么她会不自觉咽口水！

        秦如雪余光瞥见柳絮盯着手里的薄饼咽口水，她弯唇一笑，难得好心教她：“五师叔，这个不是用来看的，你跟着我这样做……”说着她拿了一张春饼放在手心，然后把小菜均匀铺在饼上，最后边缘对折，三两下便卷的工工整整。

        小时候还在城主府时，她并不会做这些，每日都有侍女帮她做好一切，她就只管像个废物一样享受就好，后来去了御玄宗，没了人伺候，她也逐渐学会了许多东西。回忆从前的那些画面，秦如雪面上也露出柔和地表情。

        柳絮在脑中记下秦如雪刚才的步骤，也把手中的薄饼平铺在手心，然后选了几样颜色好看的小菜。

        赵安之已经毫无顾忌吃下了第二块春饼，余光瞥见柳絮笨手笨脚的样子，他摩挲了两下手掌，三下两下就包好了一个春饼放到柳絮面前的碟子里。

        正在观察自己‘作品’的柳絮，瞧见面前出现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掌，她顺着手的主人看去，对上赵安之的眸子，然后再对方的注视下把手中包了小菜的春饼放在口中咬了一口。

        柳絮试着咀嚼了两下，随后便弯起了眼睛，口中满是薄饼的香气与小菜的清香。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咸味的吃食也可以很好吃。

        接下来的时间里，柳絮一口气吃了八张春饼，赵安之负责给她包小菜。

        秦如雪单手托腮望着柳絮，见她终于吃下了最后一口春饼，这才‘啧啧’摇头：“五师叔，你作为一个姑娘家，吃这么多也不怕胖死。”

        “胖死？”柳絮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瞎说，我看集市上那么多胖姑娘不都活的好好的。”

        “………”秦如雪手肘一滑，差点磕到下巴。

        很久没有说话的项忆凉，这时终于开了口：“胖死的意思是一种夸张说法，并不是胖了就会死。”

        柳絮擦嘴巴的手顿住了，人族真是麻烦，说话不是拐弯抹角就是夸张，简单直白一点不好嘛！

        相处了这么久，赵安之还是能一眼看透柳絮心思的。“好了，还是各自回房歇息吧，明早还要起来赶路。”

        项忆凉把手中门牌递给几人，附和道：“时候不早了，是该回房歇息了。”

        因这个季节没有游客，客栈也没什么人，几人一路走过，廊道两旁的房间均都十分安静。

        柳絮回到自己房间，捻了一个净水术之后，便直接瘫在了床上。自从考核大会之后，一直都没有休息好，此刻她只想瘫在床上变回柳枝。

        可她还没来得及幻化为柳枝，耳边便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咦，你竟然是棵柳树。”

        柳絮刚刚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她一骨碌坐起来，问：“是谁在说话？”

        话音未落，一个长得粉粉嫩嫩的少女出现在柳絮面前，圆润的面颊透着粉红，显得十分可爱。

        “我叫胭脂，是守护桃源溪的桃花仙。”少女说着甜甜一笑。

        柳絮警觉的神经放松了一些，桃花仙……她好奇问：“对了，桃花长什么样子？”

        胭脂淡笑着抬手，粉色流光闪过，她指尖便多了一株桃花，“送给你。”

        柳絮施法接过，这才问：“你出现在我房间做什么？”

        “我在此等一个人。”胭脂说着在房中矮桌前的软垫上坐下，手肘撑在膝头，然后双手托腮，喃喃道：“他叫冯史凯，是桃源溪冯家寨人氏。这是他曾住过的房间，两年前他上京赶考，离开之前，他曾承诺高中状元之后回来娶我，于是我便一直躲在这里等他。”

        又是考什么状元，柳絮想到因为管航而死去的萱娘，眼前这位虽然是仙不会那么容易死，可……

        柳絮思忖片刻，还是好心提醒她：“他不会再来这个房间找你的，你放弃吧！”

        胭脂瞳孔收缩，惊讶盯着柳絮，半晌她眼中有了惊喜：“你见过他？”

        柳絮摇头：“没有，不过我见过一个姑娘与你的遭遇相似，她最后没有等到情郎，所以你……”

        胭脂沉默了，她明白柳絮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不会放弃的。”她有着长远的寿命，等不到冯史凯的这一世，那她就等他下一世。

        柳絮见她执着也没再劝说，而是把手中桃花收进收纳袋中，合衣躺下，闭上了酸涩的眼睛，直到迷迷糊糊即将睡着之时，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其实你应该去冯家寨，他就算是中了状元，也应该是回冯家寨……”

        听到柳絮似是呢喃的话。一直发呆的胭脂眼中有了光，她蓦然起身，怔了半晌后穿墙而出，气息消失在了客栈上方。

        翌日一早，直到离开桃源溪，柳絮才想起昨晚那个桃花仙，她最后望了一眼客栈的方向，这才御剑跟上前面三人。

        四人在第二日晚间回到东极岛，凡渡靠岸时，他们只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

        刚走出船舱，秦如雪就惊呼出声：“魔族这么快就来了？”

        随后走出来的赵安之却摇头：“不是魔族，这里没有魔气。”

        一旁的柳絮不解眺望，只见岸上黑压压全是人，她从未一下子见到过那么多人，本以为回来面对的会是魔族，结果全是陌生的人。

        最后走出来的项忆凉也看到了聚集在岛上的人，他施法探寻，没有魔气更没有妖气，莫非是……“那些不会是其他门派的弟子吧？”

        “应该是的。”赵安之说着第一个飞身上岛，另外三人也紧跟其后，凡渡刚刚被收起，远处的人群便察觉到了他们。

        有人高喊着提醒：“快看，怪物回来了。”

        赵安之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两个字是形容自己的，但他不知道的是，这群人是如何知道他身份的？御玄宗里也只有柳絮与师父以及项忆凉三人知道。

        柳絮仰头看了赵安之一眼，看来他的身世还是被其他门派知道了，她认得出来那个说话的人穿的是无极峰的道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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